第7章 第七章
王宥扛著昏迷的大兄折返回來時焰火燃盡,只剩灰簇簇的木堆和燃為灰燼的木屑在空中飄散。
前方二人對立相視,一位沈腰潘鬢,冰壺玉衡。一位霧鬢風鬟,聘婷裊裊。
與周遭橫七豎八的人完全是兩種畫面。
“咳咳!”王宥出聲提醒,“你二人倒是有閑情雅致在這兒調情。”
常玉低下頭,臉上有抹可疑的紅暈,她白了小少爺一眼,退到后面讓沏安應付。
“等的久了,突覺月色美好,閑來無事看兩眼罷了。”沏安揮走肩上的木灰,“客人要求做的事我二人已然做到,接下來便祝客人心想事成,我二人先行告辭。”
他彎腰欠欠身子,帶著常玉想走,王宥不肯,他今日想帶走的只有東北虎一人,余下的殘局他當然收拾不完。
“我再加一塊兒玉佩,你給這寨子立下陣法,不許讓任何人出陣。”
“幾日?”
“三日即可。”
沏安拿出賬簿和毛筆,“兩日一塊玉佩,三日一塊半。”
“我從何處給你尋來半塊玉佩?!”快被掏空小金庫的少爺橫眉怒目。
沏安筆落暈花,貼心的給了優待,“再陪您將寨主和王公子送回府上。”
王宥咬咬牙,跺跺腳,生生將一塊兒價值連城的蟠龍玉佩掰成兩半,扔給沏安。
常玉都替他禮貌的心痛一下。
“多謝公子。”沏安上前替他攙扶住王釋。
王宥卸下力道,揉揉酸痛的肩膀,同常玉一塊兒走在后面,問她:“你和他是如何相識的?我左右覺得你二人八竿子打不著。”
常玉笑不露齒,“我左右覺得和小公子也八竿子打不著。”
王宥好似習慣了她們陰陽怪氣的語調,接著說:“沏安這家伙知言善辯,你往后多學著些。”
“你怎么為他說起好話來了?”常玉奇怪,老狐貍坑了他那么多錢,他不應該心生不滿嗎?
“別管。”王宥傲嬌的甩甩臉,三兩步超過她,幫沏安扶大兄去了。
幾人走到事先準備好的馬車前,車中躺著暈倒的東北虎。他人高馬大,體魄健壯,常玉只好緊挨著沏安坐下。
一路顛簸,路上有不少積水的坑洼溝壑,輪子陷進去車廂就往一邊倒,常玉控制不住身形眼看要倒在東北虎身上,好在沏安拉了她一把。
這只溫熱的手掌后來就一直沒松開過。
兜兜繞繞,月落參橫。
馬車終于到站,沏安扶著常玉輕巧下車,王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東北虎扛下來。
他串口粗氣,塌下腰說:“你們好歹幫幫忙。”
“公子,這不在我們的任務范疇。”沏安難為情道。
“你收了我一塊兒半的玉佩這還不在你的任務范疇?!”小蜜獾氣的暴跳如雷,手背上的銀白絨毛都長了大截。
“將人抬至府上,安頓妥當,這是另外的價錢。”沏安道。
“我從未見過你這般黑心的!”王宥咬咬牙,跺跺腳,掏出最后半塊兒。
常玉似乎還看到他手指顫巍。
“這等難免波及自身的任務,我等也從未接過。”沏安捏住玉佩一角,沒拉動。
他笑笑,使了些力道拽進手里。
小少爺痛失萬貫財寶,明顯的陰郁許多,常玉和沏安此時倒想起春風化雨,包攬了接下來所有的活兒,常玉還遞給他幾塊兒甜棗糕以做慰籍。
王宥神色古怪,“我沒惹你,你又想害我?”
常玉嫣然巧笑,“這幾個沒摻藥,安心吃吧小公子。”
“若摻藥了怎么辦?”
“摻藥了我便陪你斗上三天三夜的嘴。”
小蜜獾眼睛亮了亮,咬了口糕點,“行!”
片刻后,王釋躺在屋里呼呼大睡,東北虎躺在地牢的華錦軟榻上鼾聲如雷。
常玉第一次看見把牢房布置的比里屋還舒適。
沏安順順衣裳褶皺,王宥道:“好了,你們走吧。”
“鄙人其實有個疑問?”
“什么疑問?”王宥沒想到沏安這等聰慧的人也會尋他解惑,頓時期待的眨眨眼。
“公子從始至終可曾理解過寨主?”
“我……”他張張嘴,漫長的靜默。
沏安了然,帶著常玉前腳剛踏出去,后腳小少爺大聲喊道:“我憑何理解他!他將營中大半軍力帶走,獨享權利自由,我大兄卻在朝中日日與人阿諛,腹背受敵!你要我憑何理解他!”
他快步走向前,眼睛爬滿血絲,一下變得紅彤彤的。
“你們這些長者,心思深沉,待人接物自有一套,但我就是看不懂,看不懂為何要去迎合傷害自己之人,看不懂為何要去傷害對自己好的人,我只覺虛假惡心極了!”
“那你可曾想過這其中緣由?”
“沒有,我為何要去想?傷害了便是傷害了,什么緣由都不是他傷害我大兄的理由!”
沏安莞爾,“更深露重不方便行路,府中可有空屋?”
王宥別過臉指腹搓過眼角,“你要留宿?”
沏安躬身,“勞煩公子了。”
“西院全是空屋子,隨便你。”說完,他推開地牢厚重的石門離開。
兩人七拐八拐的進了片幽深林院,茂密的樹葉遮天蔽日,屋內陳設簡單,白紗床簾,實木桌柜,四盞油紙燈下熏著防蚊蟲的香燭。
常玉關上房門,沏安提醒道:“你住在左邊那間空屋。”
她說:“我知道,我就想問問你為何突然決定留宿了?”
“走累了,不想走了。”沏安答。
“就這么簡單?”
“對。”
常玉狐疑,“不對,你肯定是為了些什么才留在這里。”
“為了安心睡覺。”說話間沏安抖開被衾,脫掉外袍,和衣躺進去,背靠帷幔,昏黃的光熨在他側顏,如同女媧最為精美的造物。
他緩緩翻閱書卷,“天色不早了小玉,早些休息,熬夜傷身。”
“好吧。”常玉替他解開帷繩,關門離開。
好奇歸好奇,她也不妄想能從沏安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話來。
長夜漫漫,她躲進被改造成現代溫馨小家的空間內沉沉睡去,早上起床,伸伸懶腰,還有富裕的時間供她修煉。
扳指內的空間不僅比外面時間流動緩慢,而且靈氣充盈,她的靈火已經可以從小小的火球燃成半人高的火焰。
把一個大活人燒成灰燼不過眨眼。
她算下時日,只要每日早晚各抽出些時間勤加修煉,再過三天就可突破筑基。
只是書上說之后的金丹至元嬰期突破格外困難。
常玉合上書卷,離開空間。
天光大亮。
簡單裝扮完后她尋沏安去吃早食。
沏安困倦的打了個哈欠,眼底有些青色。
常玉問:“你一夜未睡?”
“床太硬,硌身子。”他回,邊走邊活動筋骨,走到大院時王宥正在習武練功,下盤扎實,出招極快,拳拳帶著勁風。
沏安點點他的腦袋,“外盈內虛,小公子應當好好補補。”
王宥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你在我這兒白住一晚,我沒跟你收錢,你也少來管教我。”
“好的小公子,那便隨我進屋吃早食吧。”沏安站在房門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王宥道:“你還要白吃?”
“我四下想來,寨主法術高強,為護你周全,等會兒我和小玉陪你同去地牢。”
“你這么好心?”
王宥坐在木凳上,沏安給他夾了顆蘭花,“畢竟是六塊玉佩。”
常玉贊同的默默點頭。
對,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王宥:“……”
他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抽搐了下,轉頭問常玉,“他賺這么多,你能分到多少?”
沏安頗為闊氣的替她答道:“一家人不談錢財,小玉若喜歡,全給她便是。”
王宥問他,“當真?”
他點頭,“當真。”
常玉:我笑笑不說話。
吃完早食,幾人不緊不慢的來到地牢,東北虎已經醒了,面上卻全無緊張害怕的神情,津津有味的吃著可口的飯菜,見三人來了還口口稱贊。
“這飯比俺寨子的李大娘做的都好吃,等俺走時一定要拜訪拜訪王兄家的庖人!”
王宥怎么也沒想到他是這副安然自得的模樣,氣急敗壞道:“你給我放下!”
東北虎沒應,吞下最后一口飯菜,“這么好的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現在俺吃完了,你想說啥便說罷。”
“我要你給我大兄道歉!掰下自己十顆牙齒!”
東北虎憨笑,“還有呢?”
王宥指著他,“我,我要你這輩子都不和我大兄來往!”
“沒了?”
王宥點點頭,“沒了。”
“好。”
東北虎伸出利爪,按住犬牙,近乎一瞬,一顆連著血肉的牙齒被他生生掰了下來,傷口汩汩冒血,從他嘴角溢出,他目光堅定,眉頭皺都不皺一下。
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血從嘴角淌到地上,凝固后成了暗紅色的血塊兒。
王宥看呆了,征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東北虎脖間的絨毛已被鮮血打濕,黏黏糊糊的。
常玉不忍,掌間凝聚靈力想攔,沏安箍住她,“不可。”
“可是……”
“這是他們的私人恩怨,小玉。”沏安擋住她的視線,捂住她的眼睛,依舊是那股令人安心的熏香,“別看,閉上眼。”
常玉深深呼出口濁氣,空氣中全是血腥味兒。
東北虎已拔到第六顆,四顆犬牙交雜血汗躺在地上,他一動不動,腰板筆直。
“夠了!!”王宥后槽牙緊咬,暴躁的拿出牢房鑰匙,開鎖的手不停哆嗦,他也不停的嚷道:“夠了,夠了,我他娘的跟你說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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