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的話語擲地有聲，眼神堅毅，仿佛已經下定決心。
　　“你要去戰場？”
　　扶蘇看向項羽，眼神中有些疑惑。
　　去戰場殺敵是嗎？
　　可一個青春版的西楚霸王，又真的甘心從一個底層的士兵干起？
　　即便扶蘇內心有一些任用項羽的想法，但此刻，他也始終對于項羽的忠誠度有些擔憂。
　　看著系統界面里展現出的忠誠度，項羽一開始顯示為赤紅色的敵對狀態，也在這個時候，逐漸變成了中立的立場。
　　對于一個自幼就以復國為己任的人來說，能有這樣的態度轉變，屬實不易。
　　既然項羽主動提出來的要去戰場殺敵，他也不介意給項羽一個機會。
　　如果項羽真的能夠通過殺敵封侯，想必就算給他一個官職，別人也無話可說。
　　何況，南越戰場還有霍去病這位貨真價實的宗師，項羽在他手底下學習一段時間，應該問題不大。
　　“怎么，難道你認為我去了戰場以后，還會回到咸陽刺殺你嗎？”
　　聽到扶蘇的話，項羽反倒是扭過頭來，反問了一句。
　　此刻的他也已經下定了決心，去做一件自己一直以來想做的事情。
　　那就是成為萬人敵！
　　昔日叔伯項梁傳授他劍法時，他不屑去學。
　　在他看來，學劍只能手刃一兩人而已，不足以去學，要學，就要去學那斬殺千軍萬馬的本事。
　　以一人之力，殺敵，成為萬人敵！
　　這既是項羽的理想，也是項梁一直以來想要實現的抱負。
　　雖然現在項梁被腰斬戮死，項羽自認，他現在的行為與投靠暴秦無異，顯然對不起項梁。
　　但他覺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才是真正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叔伯項梁，對得起楚國，對得起諸夏的事情。
　　對此，扶蘇并沒有說什么，而是直接走向項羽，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緩緩開口道：
　　“項羽，雖然你我有仇怨，但既然現在你有了自己的選擇，那我也尊重你的意愿。”
　　“既如此，你便去百越戰場從一名普通的士卒做起吧。”
　　“不過，我說過的話也從來都不會改變，如果你還會有意圖再一次顛覆大秦的想法，我也會直接取走你的性命。”
　　扶蘇緩緩說完，擲地有聲。
　　事實上，扶蘇對于項羽的看法從來也沒有改變過。
　　能為大秦所用，他不介意給這個青春版的西楚霸王一次機會。
　　如果還不知悔改，還繼續想要造反復國搞事情，他也不介意麻煩一點，直接遏制這個源頭的出現。
　　現在六國氣運斷絕，還試圖造反，那簡直就是不知死活了。
　　到那個時候，就算是個傳說級別的大軍事家，那也該殺就殺。
　　要知道，系統獎勵的傳說級別人才偉人，全都是忠誠度拉滿的忠臣，完全不用擔心背叛問題。
　　如果這些原生的傳說級別人才連忠誠度都保證不了，那還留著過年？
　　項羽深深地看了扶蘇一眼，眼神中充滿了復雜。
　　此情此景，就連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扶蘇的話。
　　畢竟在他看來，現在的他根本不值得扶蘇付出任何代價。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要和扶蘇一決生死，但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并沒有那個資格。
　　既然扶蘇給了他一條命，他也就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既然大秦有通過殺敵晉升的軍爵制度，那就讓他從最普通的士卒，一步步晉升上去好了。
　　完成了這一切以后，和扶蘇一決生死吧。
　　此刻的項羽雖然依然一身囚服，儼然是不折不扣的罪人。
　　但他的內心，也在這一刻，燃起來了一絲斗志。
　　原本黯然的眼神，涌現出了一絲殺意。
　　只不過，這些殺意不再是針對扶蘇，而是那些在前線的百越士卒。
　　因為只有他們才能讓自己完成晉升，并一步步成為萬人敵！
　　隨著扶蘇一聲令下，一旁的士卒也連忙走上前來帶走了項羽。
　　從此刻起，項羽將會以全新的姿態投入南越戰場，在臨走之前，項羽也是眼神復雜，緩緩看了張良一眼，
　　雖然和這位書生沒有多說什么，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隱約有一種預感，似乎此次一別，他們這兩人從此往后再也不會相見了。
　　張良沒有和項羽對視，自始至終也只是低垂著腦袋。
　　隨著項羽轉身離去，扶蘇的視線也轉而看向還落在原地的張良，開口詢問道：
　　“那么張良，你的選擇又是什么？”
　　先前項羽于扶蘇之間的對話，張良站在一旁也聽得一清二楚。
　　面對扶蘇的詢問，張良不由一愣。
　　雖然對項羽這個選項有些失望，但張良卻也沒有怪罪他的想法。
　　事實上，也就只有痛苦的活著，和帶著逆賊的罪名死去兩個選擇。
　　他認為，項羽的選擇是對的，項梁在死前也希望他選擇這個選項。
　　或許正因為這個選擇，項羽的人生軌跡都會被徹底改變。
　　項梁是一個有軍事才華的人，如果生在咸陽，他也將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將領。
　　在張良看來，項羽年紀尚輕，不該就這樣死去。
　　不僅僅是項羽內心也一直有著想要成為萬人敵的野心，也是為了完成項梁的畢生夢想。
　　不管怎么說，項羽的離去，總歸是讓張良有些傷懷。
　　現在的項羽找回了自己的信念和勇氣，迎來了新生。
　　但他……不一樣。
　　可以說，現在的張良感到非常矛盾。
　　因為這兩個無論哪個選擇，都讓得他痛苦萬分。
　　張氏一族被夷滅三族，韓王一脈也受到牽連，但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畢竟也罪有應得。
　　如果不是他執意去行刺暴君，他也不可能會得到這樣的下場。
　　但他也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他還想要看一看，扶蘇監國期間，又會給這個天下帶來怎樣的變化？
　　在此之前，張良一直以來都固執地認為，秦國無道，暴秦秦法嚴苛，只是以雷霆手段震懾天下，始終不得民心。
　　但是看到咸陽城的變化，張良沉默了。
　　他也清楚，天下一統已是大勢所趨，隨著六國氣運徹底斷絕，江山社稷也絕對不可能再回到諸侯割據的格局上了。
　　復國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張良卻是更不希望這個天下變成另外一個生靈涂炭的模樣。
　　他希望這天下能夠像歷史上三皇五帝時期一樣，繁榮昌盛，百姓們不會流離失所。
　　在這樣的大勢之下，他也只能選擇順應時代潮流。
　　所以，張良的內心相當的矛盾。
　　沒有一個選擇是最優解。
　　但他清楚，即便扶蘇讓他活著，那位東巡的暴君也會下令讓他死去。
　　可以說，他在刺殺暴君失手后，就不該活著。
　　在猶豫了片刻以后，張良抬起頭來，看著扶蘇，一字一頓道：“是我執意要刺殺的暴君，韓國滅亡以后，我也不該茍活于世，既如此，便行刑吧。”
　　“我，選擇死。”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張良整個人顯得極其疲憊，仿佛失去了一些東西。
　　但他的目光卻是顯得相當清澈。
　　他認為，自己選擇了一個正確的道路。
　　與其茍活于世，不如帶著罪名死去。
　　早在看到六國氣運徹底衰亡以后，他就已陷入了絕望，有了這樣的覺悟。
　　活著，也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罷了。
　　一直以來，支撐著他活下來的希望，也只是和項梁一樣，想要看到韓國有朝一日復國的那一天。
　　六國氣運斷絕，張良也沒有任何想要做的事情了。
　　他們這些來自舊時代的六國殘黨，在見到暴秦統一六國以后，本該在那個時候就死去的。
　　一直活下來，也只是不甘心大秦的統一天下而已。
　　“你，選擇求死嗎？”
　　張良的選擇也在扶蘇的預料之內，扶蘇見此，也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對此，他也沒有多說什么。
　　畢竟張良可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千古謀圣，其智慧與才華毋庸置疑。
　　既然他有了這樣的選擇，那便尊重他的選擇吧。
　　當然，千古謀圣張良也將會以謀逆的逆賊罪名死去。
　　而且張良顯然也知道，自己的死狀會非常慘烈。
　　尸體不知會葬于亂墳崗，死后或許會被人鞭尸，或許會被人凌遲處死，或許又會被放在菜市口斬首示眾。
　　絕對沒有史書上記載的那樣有善終的結局。
　　選擇死，或者選擇生，那都出于他自身的意愿。
　　扶蘇給了他這樣的一次機會，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恩典了。
　　這一點，不管是張良，還是扶蘇，都心照不宣。
　　項羽畢竟這一次來到咸陽城中，自始至終也沒有殺過一人，留他一命倒也說得過去。
　　但是張良不一樣。
　　一個全國通緝，意圖刺殺當即大秦始皇的罪人，看在扶蘇的面子上，就這樣放過了，恐怕還是難以服眾。
　　不過，張良畢竟歷史上也是大名鼎鼎的留侯，雖然遵從歷史刺殺了嬴政，但不管怎樣，還是讓他死的體面一些吧。
　　這樣，也算是對歷史的一種成全了。
　　扶蘇心中暗嘆，但臉上表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那么，你準備好了嗎？”
　　張良微微點頭，閉上雙眸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來人，賜劍。”
　　扶蘇揮了揮手，隨著扶蘇吩咐下達，很快，就有侍衛們迎了上來，遞上了一把鋒利的短劍。
　　張良緩緩睜開眼眸，看著劍刃反射的寒芒，頓時明白了其中的涵義。
　　拔劍自刎，也算是給他臨死前的一種體面了。
　　念及如此，張良戴著鐐銬的手對著扶蘇微微行了一禮，而后輕聲道：
　　“謝殿下成全，罪人張良于今日赴死。”
　　說完，張良的身體微微顫抖，目光當中也流露出了訣絕之色。
　　生老病死，不過是死亡而已。
　　話落，張良也從士卒手中接過短劍。
　　握緊刀柄，劍尖朝下斜指地面，在陽光的映射下散發出森冷的寒芒。
　　就在扶蘇以及一眾大秦文物眾臣，乃至侍衛們的注視下，張良拔劍，面朝東方，而后緩緩拔劍，鋒利的寒光劃過了自己的脖頸。
　　鮮血濺射，染紅了扶蘇的衣襟，也灑滿了扶蘇身邊侍衛們的盔甲。
　　在臨死前，張良也留下了最后的話語。
　　不同于項梁臨死前聲嘶力竭的詛咒，這一次，張良沒有發出任何凄厲的聲音，也沒用言語去詛咒任何人。
　　張良所說的話，乃是發自肺腑。
　　“扶蘇，你今日給了我一次選擇的機會，罪人張良，便斗膽稱你一聲殿下。”
　　“殿下，我只希望，這個天下不要再有我這樣的悲劇。”
　　“秦國既然得了天下，便好好對待諸夏的百姓，不要再讓諸夏陷入又一次混亂。”
　　“這，便是罪人張良，最后的請求。”
　　張良面朝東而死，那個方向，乃是昔日韓國的方向。
　　哐當一聲，鋒利斷劍落在地上，張良也斷了氣。
　　他，作為作為一個舊時代的韓國殘黨，作為一個昔日一腔孤勇就膽敢行刺暴君的游俠兒。
　　他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他，并不畏懼死亡。
　　甚至，他寧愿去死，也要用這樣的方式，向世人證明。
　　他，張良，無愧于先輩，無愧于諸夏，無愧于韓國！
　　自始至終，他張良，也只是韓國最后的一名忠臣。
　　他，不希望自己死后，諸夏再一次陷入戰爭之中，甚至不想要讓諸夏陷入長久割據的混亂。
　　既然大秦已經統一了天下，六國復國無望，那就用這樣的方式延續下去吧。
　　看著地面上逐漸漫開的血泊，扶蘇沉默許久，才長嘆一聲。
　　張良這份對于韓國的忠貞，就連扶蘇的內心都有些觸動。
　　對于他而言，這件事情總歸是解決了。
　　不過，千古謀圣張良的死，終歸還是讓他有些感傷。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張良也是一個忠臣，不愿意為大秦所用，那他也只好用自刎的方式，來讓張良死的體面一些了。
　　“殿下，張良已經死了。”忽然有侍衛開口說道。
　　看著張良逐漸冰冷的尸體，扶蘇也有些唏噓。
　　不止是他，聽著張良最后的遺言，就連馮去疾在內的大秦眾臣們，都有些側目。
　　雖然張良是個行刺陛下的逆賊，但品格終歸是一個令人敬佩的人。
　　“來人，把張良埋了吧。”
　　扶蘇揮了揮手，當即吩咐了下去。
　　這樣的人，不應該讓他的尸體暴曬于野外，被野狗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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