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師尊!”
樓師心口被逆鱗劍洞穿之時,三位弟子俱是心神渙散,主導(dǎo)此事的樓魁尤其面色頹敗。
三人都沒有逃。
倒不是因為不想,而是每當(dāng)想要逃離此處,都會有一道寒煞劍氣將他們釘在原地。威脅之意不言自明。
樓魁實在想不明白。
那逆子,到底是著了什么魔,與這樣的人生出事端?
他現(xiàn)在只慶幸自己為保萬一,沒讓夫人也參與此事。
葉灼的劍從樓師心口抽出,樓師身軀轟然倒地,他雙眼望著天空并未氣絕,胸膛還在起伏,卻已無起身之力。
鮮血從葉灼劍尖淅瀝滴下,在地面洇出點點血花。
葉灼轉(zhuǎn)向另外三人的方向。
對上那冷淡目光,三人只覺自己此命不保。
卻始終沒見葉灼提劍向他們走來,反見那人用兩指抹過劍身,拂盡劍上鮮血。
逆鱗劍又回到漆黑薄冷、不帶血腥的模樣,那鮮血般的紋路也已隱去了,劍柄上,“無我”二字隱約可見。
回想這人方才的劍招,似乎確實已入無我之境。
可是生死關(guān)頭,誰還有心思品評他人劍招?
那葉灼以合體境界強殺渡劫尊師,要取他們性命也只是抬手之間。
又是幾息過去,葉灼仍未對他們出手。
——卻是目光轉(zhuǎn)向東方山峰,聲音清寒無波。
“兩位真人等候已久,”他淡淡道,“不妨現(xiàn)身一見。”
真人?
樓魁愕然看向那處。
仙道有約定俗成的名號規(guī)矩,必得是正統(tǒng)仙門道修,修到渡劫境界,才能稱作“真人”。
——莫非是道宗來人救他們了?
也對,那招惹了煞星的逆子樓客是他的兒子沒錯,可也是道宗的首徒,年輕一輩的臉面。首徒被殺,即使道宗表面上做出寬宏之態(tài),私底下又怎能咽下這口氣?
想清此處關(guān)竅,樓魁目光激動在東方山上逡巡,試圖找到道宗真人身影。
涼風(fēng)從東方吹來,未見真人身形顯現(xiàn),卻聽風(fēng)中遙遙遞來一線斷斷續(xù)續(xù)的凄切女聲,細聽來竟有幾分熟悉。
樓魁皺眉聆聽,下一刻卻是面色驟變。
那聲音斷續(xù),撕心裂肺。
“樓魁——樓魁!——你快……走……快走!”
樓魁掙扎起身,望向聲音來處。
葉灼揮劍,劍氣朝東方激射而出,削平山巔大片蒼碧山林。
兩人身影顯現(xiàn)。
一人是位身穿黑袍,鶴發(fā)童顏的俊美道人,另一人是個形容狼狽,半跪于地的女子。
那女子頭頂懸著一方漆黑的印璽,印璽之力正迫使她跪下,而她雙臂撐地,身軀緊繃顫抖,正在極力抗拒。
“嫣兒?!”樓魁大駭。
看那身形容貌,正是樓魁之妻,同為武宗鎮(zhèn)宗長老的江嫣,合體修士。
樓魁望向那黑袍道人,目眥欲裂:“真人,你何故對我妻如此!”
那道人只是半闔雙目,神情中看不出悲喜。
印璽再度下壓,江嫣一口鮮血吐出。
——比吐血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眉心之間一道長約四指的豎狹傷口,因開在眉間,顯得格外猙獰。
此時此刻,正有絲絲縷縷帶有金光的血液從中淅瀝滴落。
這不是尋常鮮血,而是混合了修士元神魂魄的精血。隨著鮮血滴落,江嫣的境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跌落!
她咬緊牙關(guān),在印璽壓力下掙扎起身。
本是察覺了樓魁截殺葉灼的計劃,跟來相助,卻不料根本未及出手,就被這同是上清出身的道宗真人以可怖修為擒下!
江嫣朝樓魁的方向嘶喊:“他們根本不是為客兒報仇!他們只想——”
聲音戛然而止,是印璽再度下落三寸,江嫣口中再涌鮮血。
精血從她額間大量滴落,其中蘊含的力量在虛空中形成玄妙的脈絡(luò)。
葉灼看清了那些脈絡(luò)。
九天十地混沌封靈大陣。
陣如其名,能封禁抽離一方區(qū)域內(nèi)天地靈氣,使其成為絕靈之地。
靈氣是天道孕育之物,并不容易操縱。因此,驅(qū)動此陣,必得有極大代價。
即便如此,以一位合體修士的精魂為引,仍算得上極大手筆了。
靈劍錚鳴,葉灼抬手,逆鱗劍飛出,要去擊落那方印璽解救江嫣,打斷大陣生成。
卻見江嫣笑容凄厲如同索命惡鬼。
“你們?nèi)夹菹耄 彼龥Q然抬首,厲聲道:“客兒,別怕做了枉死鬼,母親來陪你了!”
說罷牙關(guān)緊咬,手掐法訣,雙目剎那血紅!
下一刻,整個身體生生炸成一蓬血霧。
合體修士自爆,能抵渡劫修士全力一擊。
絕強的沖擊在群山間炸開,頓時山崩地裂,封靈大陣被斷,葉灼的劍更是在最前方首當(dāng)其沖,劍鋒來勢瞬間一滯,被血霧濺滿。
若是尋常兵器,不說損毀,從此后也必要威力大減了。
但見那黑袍道人依然從容不迫,微抬雙手。
那方印璽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向逆鱗劍,竟是要趁機將葉灼的劍攝來。
葉灼頗覺新奇。
本命劍與主人神魂相通,心隨意動,剎那間向上俯沖而起,鋒芒擦過那方印璽,而后流光般返回葉灼手中。
不僅未被那物攝去,反而在印璽上留下一道煞氣四溢的劃痕。
逆鱗劍的特點,不止無堅不摧一樣。
葉灼早已試過,任何神兵利器都無法將此劍損傷,并且,人間任何神通法術(shù)均對它無效。這應(yīng)當(dāng)是那片逆鱗自身的特性。
畢竟是真龍護心之鱗,萬劫不磨。
逆鱗劍自是好好回到了葉灼手中,另一旁的樓魁卻是愣愣看著江嫣自爆消散的方向:“嫣兒!!”
又死死看著那黑袍道人,似在拼命回憶。
重傷倒地的樓師,喉中亦是嗬嗬作響。
像是想起什么,樓魁滿懷仇恨的目光中驀然迸發(fā)絕望,嘶聲道:“你是……你是……道宗太上真人……是……太緇!”
他本已身受瀕死重傷,又被妻子自爆的余波沖擊一番,此刻大怒大悲,更是氣血逆流。喊罷此句,一口氣未能續(xù)上,只聽得胸腔中咯喇幾聲,竟是雙目圓睜,命絕當(dāng)場。
再看其余重傷的幾人,亦已氣若游絲,生機微弱了。
每個人的眉心都像江嫣一樣多了一道豎狀傷口,另一道與黑袍道人不同的深沉氣息正在催流他們的精血,補全先前被打斷的封靈大陣。
葉灼連出幾劍。
干脆利落地了結(jié)了樓魁兩位師兄弟的性命,最后再出一劍,斬斷了樓師頭顱。
一直死死看著那黑衣道人的樓師目露解脫之色。
興許他應(yīng)當(dāng)在最初就被葉灼一劍殺死,也好過死到臨頭,還要受這抽血拔魂,當(dāng)做大陣養(yǎng)料的屈辱。
修到渡劫又能如何。
在上清山,道宗比武宗何止金貴百倍。
不然,為何樓魁江嫣兩夫婦,當(dāng)初明知自家那兒子爭強好勝,性情偏狹,仍要花大本錢助他入道宗山門,做那聽起來風(fēng)光無兩的道宗首徒?
到頭來,卻是葬送了一脈師徒性命。
樓師闔目。
葉灼感受了一下周身靈氣。
目之所及地裂山崩,一片狼藉。縱使封靈大陣最終還是未能完成,此方天地所剩靈氣也已經(jīng)不多了。
渡劫之人有自身之道,能施展元神法術(shù),斗法殺人時并不很依賴靈氣。他合體境界,卻仍是需要天地靈力補充。
畢竟那些劍氣劍罡,也不是憑空可以生出的。
對方顯然是渡劫修為,那么這道大陣,自然是專為對付他了。
直到此時,那幕后的另外一人才飄然現(xiàn)身。
——是一位白袍道人,身量形貌與穿黑袍的那個相仿,身側(cè)浮一相似的雪白印璽,看起來倒比黑袍人的那個氣勢更強盛些。
目光投過去時,仿佛聽見冥冥中一聲悠長鶴鳴,神完氣足。
儼然渡劫后期。
“山中隱修,多年未曾涉世,故而今日才遲遲初睹葉小友風(fēng)采。貧道出身上清道宗,祖師賜名太皓。”白衣道人自報山門,彬彬有禮。
他報完名號,黑袍那位才開口。
“上清,太緇。”他道。
葉灼觀他氣息,比太皓只弱了一線,卻強過樓師不知凡幾,大約算是渡劫中后期。
樓魁瀕死之時,已道破來者身份。
出身道宗,又被稱為“太上真人”,必是那些隱居山中不再過問門中事務(wù),一心叩問天道以求飛升的太上長老了。既稱“太上”,身份、輩分與修為自然都比尋常長老更高些。
此時日頭已烈,但見兩位真人立于山巔,目光下視葉灼,似笑非笑。
按理說,一尊渡劫后期的道修大能,另一尊離渡劫后期也只有一線,俱是道宗底牌般的人物——如此二人合圍一名合體劍修,若是讓旁人見了,恐怕要放聲大笑,嘲諷道宗顏面掃地。
兩人卻不覺得有失體面。
若是如那武宗樓魁,自以為請出渡劫尊師便勝券在握,豈不是反誤了自身性命?這一次,縱然是殺雞祭出屠龍之刀,也要這葉灼山窮水盡,再難回轉(zhuǎn)。
如此陣仗,葉灼自然明白他們來意。
他按劍不動。
劍意已內(nèi)蘊,隨時可出鞘一戰(zhàn)。
似是看穿葉灼放手一搏之心,那黑袍的太緇真人一笑:“葉小友,似是托大了些。”
渡劫后期,已能隱約望見那縹緲的長生仙途。
此時此刻再看合體期的后輩,就如看那小貓小狗一般。縱使牙尖爪利,也可玩弄于股掌之間。
葉灼不言,只是靜靜看過滿地血跡與武宗眾人尸體,再抬眼,輕嗤一聲:“貴宗行事,不減當(dāng)年。”
“哦?”太緇似乎生出興趣,“小友曾與我宗有過淵源?不知是哪個‘當(dāng)年’?”
“何出此言?”葉灼語氣淡淡,“你宗做派,何人不知。”
“好了,師弟。”那始終不發(fā)一言的太皓真人終于開口,“此行只為仙道誅逆,多說何益?”
葉灼似是了然:“此行對蒼山靈脈,勢在必得。”
太緇真人聞言大笑:“師兄,你看這冷冰冰的小東西,說話倒是很有趣嘛,與旁的劍修不同,我很喜歡。”
“師弟。”太皓真人語氣不悅。
太緇收起笑意,漆黑印璽托于手中,蓄勢待發(fā)。
太皓手中那方白色印璽瞬間亦煥發(fā)光芒。
頃刻間,天地陡變!
若今日只是武宗出手,不論如何,最后也總歸能算成是你來我往,江湖恩怨。
先前未下死手,留下樓師一線生息,也是微雪宮人少勢單,自退一步。
然而有道宗黃雀在后,便是天羅地網(wǎng),再無轉(zhuǎn)圜。
葉灼拔劍。
此是道爭。圖窮匕見,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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