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溫有成打來的，以很大度的姿態，交待自己不再計較他們兄妹舉報信的事情。要求兩人回家住。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從此，我和二位，橋歸橋，路歸路。”  言知予氣定神閑闡述事實。
  溫有成氣急。
  “我什么時候允許了？趕緊給我回來，一天天的，杵在別人家像什么樣子？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這話說得商云安火冒三丈，從言知予的手中奪過電話，一頓輸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別人家，你那才是別人家。
  自己家該什么樣的你不清楚，那我告訴你，自己家是溫馨有愛的，不是受委屈的。是避風港，不是肇事窩。
  你那頂多算個房子，你那破房子，你留著自己住去吧！啊！
  別人說閑話，我倒要看看，誰敢說我家里的閑話。我撕了她去我！”
  商云安直接撂了電話。
  氣死她了，還別人家，明晃晃地離間她們姨甥嘛不是。
  她這寬敞著呢！兩個外甥愛住多久住多久，非得顯他能是吧？當司令了不起？房子寬了不起？
  溫有成氣急敗壞地指著電話，轉頭向妻子埋怨。
  “你看看，你看看，溫若瑜那臭脾氣，都是你妹給慣的，只要一不順心，就拒絕溝通，這點和她簡直是如出一轍。”
  商云安這人，沒人惹的時候那是知書達禮，溫柔賢惠，知性嫻雅。
  但凡惹到她頭上，她就像一頭暴怒的母獅，又像是街角的亡命之徒，誰也別想從她手里討好。
  自從若瑾若瑜出生后，他這個做姐夫的就沒得過她一天好臉色。
  商云清報紙攤放在腿上，摘了眼鏡，揉了揉發酸發痛的眼睛。
  “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有我妹，你閨女能自己長大？
  若瑾的琴壞了，孩子估計在氣頭上呢？緩兩天，我親自去接。”
  兩個孩子不回來她心里才放松呢！
  自己說的話被孩子聽到這事她理虧，正愁不知道怎么面對孩子呢！
  當下接回來，無非又是冷戰。和孩子感情已經那樣了，斷不能雪上加霜。
  緩兩天，等她想想再說。
  “過兩天再接，你沒聽你閨女說，要跟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商云清沒在意，“行了，孩子氣頭上，你還當真了？”
  溫有成坐到妻子對面，“你說這都是什么事兒啊？一個個主意都那么大？果然應了那句話，兒女都是父母的債。”
  本來好好的名額，非得搞什么舉報信。
  現在好了，家里一下出了兩個失業的人。
  若瑜還好，雖然脾氣不行，但業務能力這方面，她小姨抓得挺好的！
  而且她從小皮實，能吃苦，放到什么環境中都能生存。
  這青青嘛，始終起步晚了，天賦又差些，業務水平欠缺了一點。
  身體還不好，這放到哪都讓人操心。
  “誒，我說，你們醫院有沒有衛生兵名額？”  溫有成忽然來了主意。
  商云清詫異地看向丈夫，“你說這話還是那個有原則的你嗎？
  不說有沒有名額這事，你不是不知道現在醫學院不對外招生，青青沒有醫療知識，進了醫院能干什么？”
  不是她看不起養女，部隊的人為國鞠躬盡瘁，進了醫院，那是簡單的事嗎？
  讓一個沒有醫療知識的同志進了醫院，那等同于漠視這些軍人的生命安全。
  雖然她疼愛養女，但她的原則她違背不了。
  “不是，你這怎么還嗆起來了，我不就問了一嘴嗎？”  溫有成理虧，抱著手氣鼓鼓地轉了個臉。
  商云清白了他一眼，他說這話壓根就沒有腦子。
  正常有腦子的人，會問出這話來嗎？
  “行了，想別的辦法，醫院沒名額，學徒的名額也沒有，你問這根本這行不通。不行就讓青青再等等，等有文藝兵名額了再去。”
  這十來年都養過來了，多歇一段時間不是什么大事。
  趁這段時間多沉淀沉淀，提升提升自己的業務水平，往后能抓住的機會大把。
  溫有成不說話，自顧自擰巴著。
  半晌，他才回頭看看報紙的商云清。
  “你不是不知道，青青的業務水平，本市的我還能幫些忙，這要進別的文工團，還差點意思。”
  青青都二十了，進去不能直接上臺，那部隊能愿意培養她嗎？就算混日子，晚兩年也得退伍。
  那沒學到東西，蹉跎光陰算什么事？
  商云清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試探著問：“要不，讓云安給她輔導輔導？”
  妹妹以前可是總政的臺柱子，前些年年紀上去了，才做了教員。
  溫有成無奈地轉了頭，就商云安護犢子那性子，早就把青青看作敵對一方了。
  讓她輔導青青，下輩子都沒可能。
  他哼氣：“凈說些不切實際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做？”
  商云清沒好氣地睨著丈夫，她生的這么些個兒女，就沒見溫有成還沒如此操心過！

  想到這，商云清還有些吃味。
  老溫對孩子不上心，兒女也因為若瑾的事情責怪他們，在家的兩個還能見著面，在外的那兩個，一年也沒幾個電話。
  就算來了電話，兄妹說得開開心心的，一聽到她們夫妻的聲音，那也是匆匆掛斷。
  想到這，商云清就覺得心里發苦。
  能怨嗎？青青的爹確實救了老溫一命。
  “行了，等我想想，往后再議。”
  躲在樓梯口的張青青聽完兩人的對話，氣鼓鼓地回到房間，抓起書桌上的信箋，亂撕一通算作發泄。
  說到底，溫有成兩口子還是看不起她。
  明面上對她千依百順，一口一個對她好，背地里卻說她的不是。
  她業務能力差，怪誰？要是父親犧牲后溫有成就讓人接她們姐弟回來，她至于蹉跎光陰，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爸爸，你會后悔當初的奮不顧身嗎？要是你還在，媽媽不會改嫁，弟弟不會走丟。
  就算日子苦點，至少我也是有人愛的孩子。”
  昏黃的燈光下，張青青抹了把眼淚。
  要不是溫有成，她也會家庭美滿。
  所以憑什么，憑什么她孤苦伶仃，寄人籬下，溫有成卻能闔家團圓？
  偏那對蠢夫妻，還當溫若瑜在鬧小脾氣呢！
  拖吧！無視吧！
  斷絕了關系好，妻離子散，只是第一步。
  總有一天，她要讓她們為曾經的狗眼看人低付出代價。
  張青青攥緊拳頭，眼神里布滿恨意。
  溫若瑜，既然你有那個心，我不介意再幫你緹添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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