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車很快停了下來。
  霍凌云下車，令人窒息的氛圍終于撕破了一個口子。
  瞥見他的背影，小程輕撫額角，長舒一口氣。
  終于解放了！這路要長一點，他都怕自己憋死。
  那口氣還沒落下呢，一瞟眼又看到本該進樓的霍凌云腦袋從窗外探了進來，目光灼灼緊盯自己。
  緊繃的唇角，昭示著主任心情并不美麗。
  小程嚇得一個激靈，身體繃直。
  “副團，落東西了？”  這話問得小心翼翼。
  霍凌云不說話，一瞬不瞬地盯著小程。
  逆光的站位，低垂著腦袋的姿勢，擋住外界光線的進入，襯得臉上的光影有些暗淡。
  這抹暗淡，將其眼中的冷冽往極值方向拉了一截。
  小程害怕地吞咽著口水，副團雖然有那個賊心，但不是還沒犯下錯誤嗎？自己及時阻止了。
  不至于殺人滅口吧？
  不……不，不至于吧？？？
  小程不太確定。
  “那個，副團，我不會到溫營長面前瞎嚷嚷的。”  小程抬起右手，伸出幾根指頭保證。
  副團要面子，不好意思開口，他懂。
  那他就主動些好了，作為一個優秀的下屬，學會察言觀色，是必備的本領。
  他保證時語帶急切，生怕霍凌云看不懂他的衷心。
  霍凌云深深看他一眼，一句話沒說，轉身進入大樓。
  他原本只是想問小程，為什么會有那種錯覺。
  不過小程的表現，像個傻子一樣，想來也問不出什么東西。
  經過這么一小段時間的緩沖，他自己心底也有了答案。
  他大概，好像，是有點過于殷勤了！
  也罷！往后，克制點自己。
  言知予上了公交車，此刻的她不會想到自己這趟來訪會鬧出這樣的烏龍。
  之所以沒有表明身份，僅僅是想給大哥一個驚喜而已。
  言知予坐在窗邊，頭輕輕靠在車窗前，車輛行駛形成風吹起她鬢角的碎發，吹得她眼睛發酸發癢。
  她閉了閉眼，甩開這種不適感。
  再睜眼時，她往里面的位置靠了靠，這次風帶過額頭的位置，她兩眼放空，思緒亂飛。
  想著大哥還在救援前線，又止不住地擔憂。
  這想想，那想想，一個個舞姿在她腦中閃現。
  不斷過濾篩選，優勝劣汰。
  好在她記憶力好，不然那么多的舞姿，怕是早就遺忘了。
  回到宿舍，周佳燕幾人沒在，言知予翻出記事本，用拉班舞譜開始記錄。
  記錄完畢，言知予帶著舞譜以及鋼筆徑直到了排練室，排練室里有整面墻的鏡子，她可以邊跳邊發現每個舞姿是否得當，適合放在這一支舞蹈里面去。
  舞姿一再優化，筆記本翻了一頁又一頁。
  言知予練得忘情，連排練室什么時候進了人都不知道。
  元寶跳，踏步翻身，身法配合眼神，越翻越快，情緒越來越飽滿，最后一躍而起，空中一字馬，滯空感滿滿。
  一舞結束，言知予停下來時，正好瞥見握著簫的女生，她望著自己的目光有些熱切。
  言知予晃頭甩了甩頭發上的汗珠，朝著女生點頭打招呼。
  王迎有些猶豫，最后還是鼓起勇氣上前。
  “你這支舞蹈有配樂了嗎？”  聲音里面帶著些興奮。
  王迎是樂隊的，她一直在學習編曲，之前也有一些作品。
  近段時間，創作到了瓶頸期，所有的靈感仿若一夜之間枯竭了。
  她剛剛看了言知予的舞蹈，很有感覺，想要爭取一下為這支舞蹈編一首適合它的曲子。
  言知予輕輕搖頭，她覺得應該再優化一下，還沒想過配樂的事情。
  “那你可以把配樂的事情交給我嗎？我很喜歡你的舞蹈，我想為它配一支獨一無二的曲子。當然，我作出來會先給你聽，你要是不滿意可以不用。”
  言知予有些詫異，清冷的眸子里亮光一閃而過。
  不過須臾，又有些猶豫。
  “編舞還沒完成”
  王迎擺手解釋，“我看過你跳的舞，明白你想講述的故事，我可以根據這個故事進行創作！”
  討論自己專業領域的事情，她整個人無比認真，她給言知予提了一些她自己的想法。
  言知予仔細聽著，發現她提出的想法，與自己創作時的想法不謀而合。
  經過一番游說，在王迎期待目光中，言知予緩緩點頭，“那就交給你了，謝謝！”
  得到想要的答案，王迎笑意盈盈，主動朝著言知予伸出手。
  “咱就不搞相互感謝那一套了，音樂和舞蹈本就相輔相成，相互成就。”
  言知予握著她的手，兩人相視一笑，這大概就是藝術的魅力，在共鳴時很輕易就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王迎回宿舍拿紙筆，言知予本想說用自己的，但考慮到自己也在不斷優化舞譜，兩人寫在同一個本子上，要用時難免會有沖突，就沒說話。
  趁著人回宿舍的功夫，言知予又按照舞譜跳了一遍。
  霍凌云開完會，沒多作停留，帶著小程回到了救援前線。
  前線，凡路過所見生產隊員都愁眉慘淡。
  這場暴雨，導致許多生產地土坎垮塌，莊稼損失慘重。
  且錦陽這邊山地眾多，平地少。生產隊員的住房大多建在山坡底下或小山坡頂。
  這一次發生的泥石流，掩了好幾家。
  此刻，溫寧川帶著戰士們尋找被掩埋的隊員遺體。
  車子進不去，兩人果斷下車，徒步前行。
  “怎么樣了？”  霍凌云走到溫寧川身邊詢問。
  溫寧川抬頭，臉上粘了些泥巴，臟兮兮的，聲音有些沙啞，是未休息好造成的。
  “還有五人未找到。”
  他們是今天早上才輾轉來到這里的，這個生產隊，一共埋了三戶人家，大大小小一共十幾二十口人。
  霍凌云點頭，抬手挽著袖子，加入尋找工作。
  忙碌之中，耳邊不時傳來，被掩人家外嫁女兒或其他親戚的哭泣聲音，悲戚又絕望。
  等所有遺體被找到，所有人才松了口氣，就地尋了一個地方，席地而坐，放松著長時間勞作帶來的疲憊。
  小程一直關注霍凌云和溫寧川。
  見霍凌云坐到溫寧川身旁，他驚得站起。
  副團，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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