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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陰云密布,大雨如注,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來一樣。
  暴雨夜中,人們都回家去了,空蕩蕩的街道,安靜的如同一座空城般。
  靜笙騎著馬,一路疾馳,如瓢潑的大雨落在身上,淋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冰涼的雨水順著頭發流落,此時的她狼狽極了,卻舊沒有放緩腳步。
  那幾個丫鬟的話,言猶在耳。
  “……刑部大牢那里那里走水,都被燒毀了……”
  “……東宮的那位王太妃也在……”
  “……大雨天的,那她不是找了好幾個時辰?”
  ……
  緊抓著韁繩的手,不由得攥得更緊。
  她的阿淺……
  在廢墟里淋著雨……
  焦慮、心疼……五味雜陳的情緒,紛紛涌上心頭,只要一想到蘇淺還在那片廢墟里淋著雨,靜笙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被揪了起來。
  一路縱馬到了天牢,那里依舊是混亂成一片,衙役與武衛們都已經精疲力盡,卻還在廢墟中翻找著。
  因為順國夫人還沒有找到,那個御下一向溫厚仁和的太妃娘娘,已經瘋魔了。她不允他們停下尋找。
  雨聲伴隨著各種嘈雜聲,靜笙聽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靜笙!”聲嘶力竭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
  “阿淺!”靜笙大聲的回應著,聲音用力到了破音。
  站在廢墟中的那個身影,聽到了她的喊聲,猛然回過身。
  兩個人,隔著雨幕隔空對望。
  此時的她們,都狼狽到了極致。
  大雨傾覆之下,她們倆都濕透了,濕得如同從水中被撈起來一般,水順著頭發滑落,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上。
  蘇淺身上的那一身白衣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上面污跡斑斑,泥水污染了那一襲無瑕的白。那一雙慣用來撫琴潑墨的手,傷痕累累,各種擦傷隨處可見。靜笙甚至眼尖地看到,那從不沾春水的十指,指甲里盡是污泥。
  靜笙幾乎能想象得到,她的阿淺,在那片廢墟里,徒手翻找著她……
  “阿淺……”靜笙顫著聲音,喚著她的阿淺。
  蘇淺似乎被這一句“阿淺”給喚回了心神,她看著靜笙,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怕一眨眼人就不見似的。
  靜笙一步步向前,走到了蘇淺面前,又喚了一句“阿淺”。
  蘇淺伸手,想抱住靜笙。
  靜笙卻是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那只被雨水泡的發白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靜笙……”蘇淺的眼尾泛起了紅。
  靜笙小臉一紅,扭扭捏捏地嘟喃了一句,“在天牢里三天沒洗澡了……臭……”
  她想起耿娘說的話,怕熏到蘇淺!
  蘇淺愣了一下,明顯是被這啼笑皆非的答案給弄懵了。
  “我馬上去洗個澡!”靜笙急急忙忙地表示道。“洗完再給你抱!”
  下一刻,蘇淺伸手將人狠狠的抱進了懷里。
  “你嚇到我了……”
  隨著蘇淺的聲音落下的,還有肩上那溫熱濕濡的感覺。
  ~~~~~
  也不知道蘇淺和刑部尚書說了什么?當即便能將靜笙帶走了。
  靜笙回頭看了看住了幾天的牢房,那已經塌成一片廢墟的地方,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回程的馬車上,蘇淺一直抱著靜笙,緊緊的抱著,像是怕一松手人就不見了似的。
  靜笙很乖,很聽話的,任由蘇淺抱著。因為她明顯能感覺到,蘇淺在害怕。
  “阿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跟耿娘她們跑掉的……”最主要是琴袖那個小瘋子戰斗力太強悍了,居然找了那么一批人來劫獄!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跟著被劫走了。
  不過也幸而被劫走了,否則看看那被燒成廢墟的天牢,要全身而退,還挺麻煩的。
  “我沒有怪你……”
  靜笙聽到蘇淺這么說,抱著她的那雙手,攏得更緊了。
  “我是怪我自己,沒有保護好你。”
  蘇淺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反將一軍,繼而人靜笙陷入了危險之中。
  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讓蘇淺忍不住,將懷里的人抱得更緊。
  “阿淺……我快喘不過氣了……”
  懷里傳來靜笙小聲的話語,蘇淺連忙松開了些,“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傷到你?”
  靜笙搖了搖頭,手指順著蘇淺纖細的手指,縫插入指縫,十指緊緊相扣。
  蘇淺聽到懷里的人輕聲安慰著她,“阿淺,你不要害怕,我沒事!我就在你身邊,平平安安,連根頭發都沒有少……”
  搖搖晃晃的馬車中,兩道身影緊緊相偎,少女安慰的聲音,伴隨著馬車的轱轆聲,讓這暴雨中的寂靜,添了些人氣。
  蘇淺帶著靜笙回了東宮,兩人渾身濕透的狼狽,驚到了一向鎮定的暮月。
  暮月連忙讓宮人們準備蘭湯,給兩位主子沐浴更衣。
  浴房之中,蘇淺看著一身是水的靜笙,揮退了宮人們。
  巨大的檀木浴桶中,蘭湯散發著特有的香氣。
  蘭香浮動中,房中春色盎然。
  ……
  靜笙又回到了久違的主寢殿。
  黃花梨木的美人榻,放置著柔軟又舒適的靠枕,靜笙如同一只慵懶的小貓,半趴在靠枕上,讓身后的人,為她擦拭著濕發。
  “阿淺……”靜笙輕喚者心上人的名字,臉上是還未褪去的緋紅。
  “怎么了?”
  柔軟的布帛擦拭著濕淋淋的長發,動作之間滿是溫情脈脈.
  在身后給她擦拭濕發的人,輕問了一句。“……弄疼你了?”
  靜笙臉頰上的緋色,更加的紅了。
  在身后給靜笙擦拭頭發的蘇淺,并沒有看到靜笙的神情。
  “抱歉!是我過分了。”疼惜的吻,落在了靜笙的發頂上,蘇淺道歉道。“下次,我會控制好自己的。”
  她只是……太害怕了!
  在倒塌的天牢廢墟中,聽到靜笙可能還在里面的消息時,蘇淺感覺自己的心臟都不會跳了。
  在廢墟中無望翻找的時間,度日如年。蘇淺覺得,自己都跟著一起死了。
  失而復得的感覺……太不真實了。
  蘇淺發現,自己居然還在恐懼著!
  恐懼現在在自己面前,安然無恙的靜笙,是自己幻想出來的。眼睛眨一眨,她又會回到那個被燒毀的殘垣斷壁之間,無望的尋找著。
  浴房中的那場失控,或許是她刻意的放縱。
  只有將此人緊緊的抱在懷里,蘇淺心里才有那么一絲踏實的感覺,感覺這個人就在自己的懷里。
  “不用控制……”
  羞澀的聲音傳入耳中,蘇淺疑惑地看著,靜笙將小臉埋進了靠枕中,只留給她一個后腦勺。
  “不疼的……”
  輕若呢喃的聲音,從抱枕中傳來。難得害羞的小丫頭,紅著臉,不肯從靠枕中抬起頭來。“阿淺剛剛……我是喜歡的……”
  臉埋在枕頭里的人,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頗有種掩耳盜鈴的感覺。
  蘇淺笑了,俯下了身子,在她耳邊輕語輕問道,“喜歡什么?”
  靜笙好半晌才抬起頭,紅著臉,嬌嗔了一句,“明知故問……”
  殿外,秋雨未停。
  殿中,春色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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