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將文鳶所做過的那些事，一一道來，聽得靜笙心驚。
　　這個女人，走的每一步都是算好的！
　　她借著羽弗紇紇的死，挑唆永王刺殺太子。又設局讓所有的證據指向北狄，讓失去兒子的羽弗貴妃和武帝，遷怒于自己，設局讓武帝下了讓自己殉葬的旨意。
　　“你原本該死在那一次殉葬中的。”文鴛看著靜笙，語氣淡淡，云淡風輕的語氣中，頗有些遺憾，“只是沒有想到，蘇太子妃居然找來了丹書鐵券，保住了你。”
　　“那真是讓文小姐失望了！”靜笙憤然的說了這句話。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人說著殺人放火的話，卻像談論著今天的天氣一般淡定。
　　“再后來，羽弗貴妃被貶入安國寺祈福，文小姐知道，咱們這位貴妃定不會坐以待斃，她會借著瓊華郡主回到京城，繼而復寵。所以你買通了羽弗貴妃身邊的那位嬤嬤，將瀉藥換成了食子草。”
　　蘇淺繼續說著這些齷鹺，可被說的人，卻絲毫沒有陰謀被揭穿的慌亂和不安。文鳶的臉上，依舊是淡然如梅的平靜。“殿下所推測的不錯。”
　　“為什么要對孩子們出手？！”這是靜笙最不能理解的，“稚子何辜！那幾個孩子才幾歲啊，最小的那個，才剛滿月，你怎么下得去手？”
　　“稚子何辜？”聽到這四個字，文鳶突然笑了，那笑容悲涼而詭異，像是將她臉上那完美的平靜打碎了一把。
　　“你知道什么叫稚子何辜嗎？”?一聲嗤笑，那是冷到骨子里的蒼涼和悲傷，“你們見過嗎？一個個未滿周歲的孩子，被活活釘死在城墻上，他們的血，侵染了整個城墻！你跟我說稚子何辜？那那些孩子又何辜？！”
　　那個如梅淡然的女子，再也沒有了從容和平靜，說到最后，幾乎是猙獰的嘶吼著。
　　靜笙被那些可怕的話，給驚到了。什么叫未滿周歲的孩子，被活活釘死在城墻上？
　　還沒回過神來，耳邊聽到的，是文鴛的憤恨，“嘉城府尸成山，血成海！整個城的孩子都死了，君樾的孩子憑什么活著？！”
　　“嘉城府？”靜笙重復著這三個字。
　　“那是大寧的一座邊城，就在肅州城旁邊”蘇淺開口給靜笙解釋道，“三年前，嘉城府被東夷攻破，東夷下令屠城。”
　　“屠城？！”靜笙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知道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是什么！
　　“沒錯！就是屠城。”文鳶臉上帶著笑，可眼中卻隱隱有淚光，“嘉城府城破，東夷下令屠城，他們殺光了城里所有的青壯男子，然后先從孩子殺起，那些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被活活釘死在城墻之上！再大一點的，砍殺、活埋，亂箭射死……我曾看到，一個才五六歲的孩子被亂刀砍死，未死之前手足猶動，嘉城府中骨肉狼籍！婦人們慘遭凌虐，如遇抵抗，就會被長釘將雙手釘在門板上，然后再……”
　　哽咽的聲音，再也說不下去了。
　　靜笙腦子里嗡嗡的響，她從不知道，世上會有如此可怕的事。
　　“你們永遠都無法想象，原本繁榮的嘉城府，短短三天，到處是肢體殘缺的尸首，護城河里，堆尸貯積，血腥惡臭彌漫，血流入水中，河面是紅色的，整個河流被尸體填平了……那些被欺辱過的婦人，奄奄一息，赤身被丟在大街上，然后被馬匹踐踏……”
　　文鴛已經笑不出來了，她眸中，是猙獰的紅，像是要流出血一樣。“你們說我通敵賣國……那嘉城府被踐踏，黎明百姓被屠之時，我的國在哪里？！”
　　聲嘶力竭的質問，字字泣血。
　　蘇淺看著面前的女子，問了一句，“你說的如此詳盡，當年……你也在嘉城府？”
　　“是！”文鴛臉上劃過了一滴淚，她想起了當年，有一個人，一直在她耳邊囑咐。
　　他說……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她當時在城中，城中婦人們被異族欺辱了，若世人知道，當時她也在嘉城府，就會毀了她的名節，她的一生……
　　多可笑啊！
　　那些婦人明明是受害者，被異族所欺之，在同族之人眼里卻“臟”了！最后，還要被同族之人鄙視傷害，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當年，我就在嘉城府中！東夷破城之日，我的母親將我藏在暗室里。那是一個暗無天日的小房間里，看不到外面，只聽的到聲音。我親耳聽著，我的母親……被凌辱致死……”
　　文鴛臉上平靜，可身子在卻忍不住的發抖，那是她一生的夢魘，永遠都醒不過來的！
　　她為什么那么清楚東夷對婦人們的惡行，那是因為……在那個逼仄黑暗的空間里，她清清楚楚地聽過……
　　“可是……”靜笙看著面前這個哭都哭不出來的女孩，聲音沙啞了，“屠城的是東夷！你為何要報復東宮？報復大寧？”
　　“為何？”文鴛擦去了自己臉上的淚水，再抬眸之時，所有的軟弱都不見了，留下的，是近乎嗜血的狠戾。“當年，嘉城府原本可以不被屠城的！”
　　“什么？”這話讓靜笙驚了。
　　“三年前東夷來犯，太子君樾所率領的大軍，原本該到嘉城府支援的，可是！”文鳶眼里的恨，觸目驚心！“當時嶺城同時被攻，大將軍莫驍南被困嶺城，他是太子君樾的姐夫，太子君樾竟帶著軍隊折返嶺城救姐夫，以至于……嘉城府城破。”
　　靜笙心頭一驚，這件事她聽說過！
　　蘇淺曾告訴過她，幾年前，莫驍南被困在邊地一個小城，君曦只身去了鄰城，向當時駐守的君樾求援。可蘇淺沒有告訴她，與此同時，有一個城被屠戮了。“所以……之前，你才會想借著囡囡毀掉君曦？！”
　　“沒錯。”文鴛并沒有否認，“只可惜棋差一招，前梁的攝政長公主，也不過如此。”
　　文鳶有沒有料到，隨夫人會如此不堪一擊，居然被蘇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想到這里，文鳶看向了靜笙旁邊，很安靜的蘇淺。
　　而蘇淺，感覺到文鳶在看她，輕輕一頷首，淡然道了一句，“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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