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曼有意無意在兩個男人面前賣弄風騷,  在場都是人精，還能不知道這主仆倆打的什么鬼主意？

        心里愈發肯定了今天的合作恐怕也難談下。

        礙于臨平服飾的分量，倒是不能與他撕破臉，只可惜……如果換一個負責人,  這單子說不定也不用這么折騰。

        飯桌上,  正經事沒談幾句,  酒杯一直沒空過。

        秦小曼這女人只給徐海州和李紅軍倒酒,  不給她上司倒，擺明了想灌醉他倆。

        可惜算盤打得好，現實卻不如她意……

        到了最后,  劉主任自己都喝趴下了，徐海州還面不改色,  只是臉頰微微泛紅,  略帶一絲酒意。

        深邃的瞳孔在燈光下熠著淡淡的光,  眉心緊蹙，倒也沒有失去理智，尚能思考且行動。

        李紅軍就不行了,  幾杯倒,  飯后還得靠徐海州慢慢扶著他出門，走路腳步發虛，困難的很。

        “最近長了多少肉,  快扶不動你了。”

        李紅軍歪歪扭扭往徐海州身上靠，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嗯……嗯？英華啊，咱再商量商量，商量……”

        徐海州:“……”

        醉酒了也要喊鄒英華,  莫非真日久生情了？

        徐海州納悶。

        那邊秦小曼也扶著自家上司出了包廂,  他們是開車來的,  一臺半舊的桑塔納，把劉主任扔上車她沒跟上去，反而大步流星朝著徐海州二人過來。

        “徐廠長，我看你這里好像有點困難，我送你們回去吧？”

        徐海州和李紅軍都是騎自行車來的，用自行車載李紅軍倒沒什么問題，問題是他現在喝醉了，歪歪扭扭坐都坐不穩，哪敢載他回去，別等會兒從車上摔下來，摔個好歹。

        剛想說讓她把李紅軍送到東華大院，但看李紅軍醉得不省人事的樣子，算了，自己還是跟上吧。

        “那我和紅軍的自行車怎么辦？”

        秦小曼勾唇，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桑塔納:“放后備箱。”

        徐海州蹙眉，遲疑道:“放得下嗎？”

        秦小曼無所謂聳肩:“沒關系，不關后備箱就可以。”

        最后兩個男人還是被秦小曼載著走了，汽車坐起來舒適感就是比自行車強，因為這年頭車晚上街上人少，一路飆車，竟然穩穩當當不顛簸，只偶爾駛過一段不平整的路，才會稍稍顛一下，總體還是很舒服的。

        汽車座椅的墊子是皮質材料，車內有較為濃郁的香水味，悶得徐海州腦袋昏沉沉，想吐。

        他搖下車窗，夜風裹挾著梔子花的香味兒涌入鼻腔，徐海州覺得自己總算重新活了過來。

        路上，徐海州一直在關注秦小曼開車的操作手法，看起來不是很難，有手就會，就是掛擋的地方有點看不太懂，時不時撥一下，也不知有什么作用，畢竟他還沒學過車。

        他還觀察車子內部構造，即使他一米八的大高個坐起來也不覺得拘束，反而挺寬敞，約莫估計就算安安和俏俏倆小孩在車里打鬧，空間也不會擁擠，舒適度也絕對是他做過的小汽車里最好的一輛。

        要是自己也能有這么一輛小汽車……

        “這車是你們公司配的嗎？”徐海州突然開腔，問她。

        一直在醞釀要找什么話題的秦小曼愣了一下，繼而淺淺笑開，心情十分愉悅。

        “風情萬種”地撩了撩長發，頭發上碰的香水一下蔓延到整個車廂，濃郁到有點刺鼻。

        瞥一眼癱在副駕駛酣睡如豬的，秦小曼勾唇笑道:“是啊，自己哪有錢買。”

        徐海州問:“大概要多少萬？”

        秦小曼:“十幾二十萬吧，進口車。”

        這么貴？看來還要努力啊。

        徐海州問完便沒了下文，秦小曼靜不住，找起話題:“怎么，徐廠長想買車？進口車是有點貴，不過我認識一個國產車廠的廠長，說不定……可以給你優惠價哦~”

        說完，沖后視鏡拋了個媚眼，孰料徐海州壓根沒往鏡子里看。

        “不用了，暫時沒有買車的打算。”得聽媳婦兒的，留著錢買房子坐等升值呢。

        “那你問價格做什么？”秦小曼不解。

        徐海州:“好奇。”

        秦小曼:“……”

        沉默了一會兒，車廂里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這氣氛秦小曼可不喜歡，遂繼續問:“說起來我也很好奇，徐廠長您的夫人……到現在我都還沒見過呢，不是說她是你們設計部的主任嗎，怎么沒在廠子里見到過人？”

        提起喬露，徐海州的神色難得柔和了下來:“她不怎么來，平時喜歡在家里畫圖紙。”

        自己當老板，想在哪兒工作還不是隨心所欲嗎，只要不耽誤正事兒就行。

        徐海州還打算等以后多賺點錢買套更大房子，空出一間房裝修成書房，以后他們夫妻倆畫圖或者算賬就不用在飯桌上了。

        “哦~那很好嘛，在家里工作真舒服，還得是廠長夫人有這待遇。”這話聽起來好像很羨慕的樣子，語氣聽著怎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兒。

        酸溜溜的。

        徐海州沒再回話，安靜眺望車窗外的夜景。

        徐海州第一次坐在汽車上看黎安的夜景，一路房屋雖然老舊破敗，在他眼里卻有一種別樣的美麗。

        汽車的速度比自行車快多了，他倏地想起去年帶安安去爬泰山，小家伙坐在大巴車里的興奮勁兒。

        對了，改天有空了得抽空帶老婆兒子去看看摩托車，買不起汽車還買不起摩托嗎，買輛回來以后來回更省時間了。

        而且小男孩都喜歡酷酷的摩托車，載著安安上下學，多有面兒啊。

        車子緩緩駛入居民區，再過一條街，就到了大雜院院落，附近房屋密集，普遍單行道，小汽車要開得很謹慎才不會擦碰到墻面。

        “聽說你們開廠之前，是靠賣衣服做服裝店發家的，叫什么……紫蜻蜓？”

        “嗯。”瞥她一眼，徐海州從車外的后視鏡里注意車子也沒有被剮蹭到，看得還挺入迷。

        她邊轉動方向盤，邊說話:“說實話，你挺厲害的，我看過黎安日報，徐廠長可出名了，我們廠沒有同事不知道你。”

        “嗯。”他還是這樣冷冷淡淡地回一句。

        被忽視了秦小曼也不生氣，面色不改，嘴角仍舊帶著笑:“徐廠長的店鋪還缺人嗎，等我哪天辭職了去投靠你呀。”

        玩笑似地一句話，讓徐海州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這人，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劉主任還在副駕駛呢，就說這種話，也不怕……

        好吧，看見癱在副駕駛如一灘爛泥的劉主任，鼻腔里輕微發出鼾聲，可見睡得有多熟。

        “不缺人，而且店鋪都是我老婆在管，你要是想來，應該問她。”

        “啊……是你老婆管的啊。”秦小曼的語氣一下就蔫兒了，從后視鏡里瞥他，狀似無奈撇嘴，翻轉方向盤:“行吧，到時候真有需要，問問你太太。不過……”

        她停頓兩秒，咋舌的語氣:“徐廠長你是一家之主呀，這種事情你同意了，你太太還會不同意嗎？”

        徐海州不懂這個秦小曼怎么老是提起他老婆，有空談他媳婦兒，不如多聊聊這單子能不能談下來。

        沒了耐心與她交談，徐海州皮笑肉不笑的:“抱歉，我們家大事小事都是我太太說了算。”

        “嘖，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聽老婆話的男人，徐廠長，你可是廠長啊，怎么能……”

        “到了。”徐海州及時出聲打斷她的即將出口的話。

        秦小曼猛地腳踩剎車，急剎車使得劉主任從副駕駛滾到座椅下，哼哼唧唧像頭豬一樣撓了撓臉，砸吧砸吧嘴，從頭到尾臉眼睛都沒睜開過，癱在座椅下繼續睡，也不管姿勢舒不舒服……總之明天早上起來，一定會腰背酸痛。

        而秦小曼這邊，按說應該扶他起來才是，不但沒有，反而輕輕瞥一眼就收回目光，扭頭看向徐海州，紅唇微勾，笑意盈盈。

        “這里就是李經理的家嗎？”

        “嗯。”徐海州打開車門，扶著李紅軍下車。

        秦小曼也跟了下來，高跟鞋踢踏踢踏在靜謐的巷子里回蕩，清脆而綿長的聲音在黑暗的環境下，顯得格外詭異。

        “李經理就住這里？”雙臂環胸，仔細打量這破敗的大雜院，還沒進去呢，就一臉嫌棄。

        “你在外面等一下，等會兒我出來拿車。”不再于她多說，繞過李紅軍的手纏在脖子上，慢慢地把人扶進院兒。

        秦小曼還沒來得及咋舌，趕緊追上去，高跟鞋清脆的回音越來越響，直到在耳邊停止:“徐廠長我幫你。”

        “不用。”

        徐海州話音剛落，秦小曼的手就抓了上來:“哎呀都這么熟了，客氣什么嘛。”

        秦小曼抓住李紅軍的另一只胳膊往自己的脖子上扛，李紅軍的另外半邊身子就架在了她身上，徐海州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秦小曼的手就攀上了他的手腕……

        僵硬了一瞬，他趕緊扒開她的手，力道有些猛，指甲刮過她的手背皮膚，疼得她嘶了一下。

        “你們男人真是不懂憐香惜玉。”非但不生氣，反而故作埋怨一樣嬌嗔著哼了聲。

        徐海州:“……”

        加快步伐往院子里趕，漸漸地秦小曼跟不上他的步調，只能小跑起來，才勉強趕上人。

        一通下來，饒是穿著短裙也出了一身的熱汗，難受死了。

        結果進了內院更讓她崩潰——

        這都什么地兒啊！也太擁擠了吧！一個人走路都夠嗆，還要三個人并排走，這不是為難人嘛！

        秦小曼的短裙都不知道被過道兩邊的雜物勾了多少次，如果是白天，她就走光了！

        但即使如此，也沒有放開攙扶住李紅軍的手，“堅強”地一步一個腳印跟隨徐海州的步伐。

        經過漫長的一大段路，總算達到了李紅軍的小屋，在內院深處，面積小得可憐，門口搭著亂七八糟的棚子，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油膩味道。

        高跟鞋踩在地面，秦小曼極力克制情緒才咽下心里的不適。

        李紅軍一個工廠經理，怎么會住在這種地方啊！

        忽然扭頭看向徐海州:難道這男人跟他老婆兒子也住這種地方？！

        想想還真有可能，畢竟交通工具都是自行車，可見也不是那么有錢但年輕有為，現在沒錢不代表以后沒錢。

        嗯對，是枚潛力股，不能看現在的。

        胡思亂想間，秦小曼才注意到李紅軍家門口站著一道纖長的身影，走近了一瞧，原來是個女同志。

        女同志正是李紅軍的女朋友，鄒英華，她雖然收到了男朋友的信息，說晚上要跟徐海州吃頓飯，改天再請她下館子賠罪。

        鄒英華想著，吃飯吃得再晚，九點至少得回來的，結果從八點半一直等到現在，都九點半，整整一個小時，蹲到腳都麻了！才看見一個穿著貼身包臀裙的女人扶著自家男朋友搖搖晃晃的回家。

        她下意識把旁邊的徐海州忽略了，兩只眼睛只能看見那個穿著風騷的秦小曼！

        火氣一下沖天。

        “怎么才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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