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樹·追魔

        第11章夢魘

        1

        “我得試了才知道。”

        “你多大？”見微突然問。

        儲盛一覺得好笑：“什么？”

        看他似乎想歪了，見微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我是說年齡。”

        “二十六。”

        “年紀輕輕的，想到哪里去了？”

        “我想到哪里去了，你不是猜到了嗎？”

        看著她臉紅的樣子，儲盛一似乎有點體會到了她逗自己時的樂趣所在。

        “你們人類不是總說尊老愛幼嗎？我的年齡少說也是你的一萬倍，所以儲盛一，你要尊敬我，不可以像現在這樣無禮。”

        見微一邊說著一邊試圖把他推開，卻被手下與皮膚表面不一樣的觸感吸引了注意力。

        移開手掌，觸目驚心的疤痕在水霧中若隱若現，見微忽覺心頭似埋入了長滿倒鉤的刺，連呼吸都使它將皮肉牽扯得格外疼痛。

        儲盛一伸手遮住她的目光：“別看。”

        見微拿開他的手，順勢將他抵在泉邊說：“別動。”

        湊近時竟看到他身上像這樣的傷疤還有很多，見微忍不住輕觸上那些刺眼的痕跡，撫過這些疤痕表面時覺得自己對應的位置似乎正在親歷著他曾感受過的疼痛。

        “怎么弄的？”

        “不是什么大事。”

        “不說拉倒。”

        見微惱怒地撐著他的肩膀起身要走，卻被一雙手圈住腰按了回去。

        “小時候犯錯，受師傅責罰，便留下了。”

        “那也不至于下手這么狠吧。”見微不滿。

        “師傅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收養我教我道理法術，是我自己不懂事犯了錯，下手重一點也是應該的。”儲盛一語氣溫順至極，看似在安撫見微，但更像是在替師傅解釋什么。

        見微想了想，發現自己確實沒有立場評論什么，便也不再多說，只問他：“疼嗎？”

        “都過去了。”儲盛一把下巴擱在見微肩膀上，靜默片刻后柔聲問道：“你這樣算不算是在關心我？”

        “我只是覺得可惜了這么漂亮的皮相。”

        儲盛一沉默不語，溫熱的呼吸卻一下一下噴灑在見微皮膚上，癢得她直躲。

        只是她躲一寸，儲盛一就隨她挪一寸，見微不知為何，自己竟然有點不忍心直接將他扔出去。

        見微忽然覺得，這個人類，好像一只受盡委屈的流浪小狗，從未有一刻放松警惕，也未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一個雨天里，它小心翼翼來到自己身邊，也不知是為了躲雨，還是對自己信任，竟毫不設防地靠著自己躺下了，第一次忘了豎起耳朵，也收起了裝模作樣的尖牙，讓人看了想要帶它回家，好好保護它。

        “要不我幫你把這些去掉吧。”

        儲盛一聽了抬起頭來，問她：“你很不喜歡看到？”

        “不喜歡。”見微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么不喜歡。

        “好。”

        消除傷疤后，見微仔細打量著這副煥然一新的人類皮相，覺得很是滿意。

        “儲盛一，從現在開始，你這個外殼就是我的了，作為目前的使用者，你要替我保管好它，我會隨時來檢查的，要是讓我發現你又把它弄得傷痕累累，我可是要生氣的。”見微拍拍儲盛一的肩膀說：“我生起氣來，可不是你一個人類承受得了的。”

        “好。”儲盛一的表情看起來十分乖巧：“都是你的。”

        “既然是你的，就別再弄丟了。”

        2

        “你這個災星，你會害死我們的。”

        “都是你，你為什么要出生？你怎么還不去死？”

        “你就是個魔鬼，搶占了靈尊獨子的身體，奪走了我們最后的希望。”

        “我就知道，你阿娘根本沒那個福氣生出預言中的孩子，果不其然，生出了你這么個孽種。”

        “去死吧。”

        “快點死吧。”

        “你怎么還不死？”

        “你這個惡魔，我要殺了你。”

        “惡魔。”

        “這樣都死不了，果然是惡魔。”

        “為什么不死？這樣都弄不死你嗎？你這個惡魔。”

        “死心吧，你阿爹阿娘不會來救你，沒人會來救你。”

        “沒人會知道，只要不用自己的法器，就不會留下氣息，你就算出去說也不會有人信。”

        一個小女孩縮在木門背后的墻角下，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瑟瑟發抖。

        一群人圍在她身前，輪番上前用手指著她，辱罵她，詛咒她，用腳踹她，掐著她的下巴扇她耳光，用長滿尖刺的藤條抽她，拿淬過劇毒的利刃劃開她的皮肉。

        “哭啊，哭了我就不打了。”

        “跪下來磕頭求我放過你啊。”

        “怎么不哭？果然魔鬼沒有感情，連哭都不會。”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沒禮貌。”

        “惡魔。”

        小女孩看起來很虛弱，額頭不斷冒出虛汗，嘴角滲出血絲，渾身上下滿是傷口，裂開的布料被汗水打濕與裂開的皮肉粘在一起，光是看著就覺得痛。

        但她目露鋒芒，一聲不吭。

        那些人罵她是惡魔，見微只覺得可笑，到底誰是惡魔一看便知。

        “這是圣泉，一般人想進都進不了，能死在里面也是你的福氣。”

        “七天。圣泉水會不斷變化水量，毫無規律，如果你足夠命硬，也不一定會死。七天后泉水會自動蒸發，再涌出新的泉水。屆時，泉中的一切死物都會隨著泉水一同消失得干干凈凈，連一絲氣息都不剩，就像從來不存在一樣。”

        “對了，你也別想逃出去，這是當年神明專門建造出來懲罰重罪樹靈的，除了神明，其他種族一旦進去便會被封住靈力，限制行動，尤其是靈樹。”

        一手掛著珠串一手握著權杖的老婦人將小女孩推入泉水中，用法術在圣泉口覆上結界，以防萬一。

        小女孩沉入水里，立即感到有無形的鎖鏈將她牢牢禁錮住，絲毫也動彈不得。

        好在泉水才沒過下巴，還能呼吸。

        剛這樣想，泉水便毫無征兆地升高，沒過嘴唇，鼻子，眼睛，最后是頭頂。

        但還好，一開始被水浸得疼入骨髓的傷口，倒是漸漸麻木，不再那么疼痛了。

        這個夢太壓抑，壓得見微喘不上氣，只想快點醒來，快點擺脫這個夢。

        卻似乎被什么東西束縛，根本醒不過來。

        漸漸的，窒息感越來越清晰，見微本能地想掙扎，卻怎么也動不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就是那個小女孩。

        這樣想著，水面忽然倒映出自己的臉，慢慢沉下去，和小女孩的臉融為一體。

        見微不禁后背一涼，心生慌亂驚恐之感。

        終于，有人來了。

        那個人喚著自己的名字，在泉水中尋找自己，明明相隔不遠，但好像看不到自己一樣，四處尋找。

        見微想叫他，讓他注意到自己，無奈發不出聲音。

        使出渾身力氣終于喊出聲，卻聽到自己叫那人“師傅”，但自己從未有過師傅。

        那人聽到，遂向小女孩的方向游過去，小女孩看起來長大了不少，大概是被困了很多年。

        原來是小女孩的師傅，見微想。

        喊出聲來的那一刻，似乎夢也就醒了。

        “家門不幸。”

        見微聽到有人這樣說著，便尋著聲音飛了到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上空。

        剛才說話的男人穿著一身奇怪的白衣，正抬袖甩開一個小男孩的手，小男孩摔坐在地上，也不哭鬧。

        那個白衣男人腰間掛著一個黃金羅盤，估摸著是他的法器，見微覺得眼熟，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里見過。

        偌大的府邸，非但沒有一個人來關心一下那個小男孩，反而一臉厭棄地重重關上房門。

        接著有念咒的聲音，隨后一個怪物張牙舞爪地撲向小男孩。

        見微剛想將小男孩拖走，卻見那怪物在碰到小孩的前一秒被一道藍色光束擊中，落荒而逃，同時從一個房間里傳出驚恐的尖叫聲，想必是召喚的怪物失敗后召喚者受到對手力量的反噬。

        “逆子。”白衣男人聞聲而出：“那可是你的親叔叔。”

        說著便一掌擊中男孩，使其重重砸在墻上，噴出一口鮮血。

        男孩望向他，笑著說：“我也是你的親兒子。”

        這句話似乎激怒了男人，拎起小男孩丟進一口枯井中，并封住了出口。

        井中傳出小男孩的笑聲，嚇得男人一個趔趄。

        那些緊閉的房門中，不斷傳出“怪物”、“可怕”、“家門不幸”、“殺了他”之類的聲音，見微知道，那些都是門后面的人不敢明說的心聲，那些心聲強烈到以話語的形式傳入她耳中。

        見微隱身到枯井口張望，卻不知被誰一推，跌入井里。

        隨即枯井中竟涌出水來，見微想飛出去，卻被封印困住，眼看著井水漫過自己的腳踝，直到將自己完全淹沒。

        按理來說，人類的封印以見微的力量是不可能破不了的。

        “這一定是夢。”見微想。

        于是奮力一掙，終于醒來。

        見微睜開眼，卻發現身處先前的泉水中，那個喚著自己名字的人還在四處尋找自己。

        見微想叫他，告訴他自己的位置，竟怎么也發不出聲音。

        3

        “見微。”

        聽到有人在叫她，見微努力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儲盛一焦急的表情。

        完全清醒之后，見微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小豬仔躺在自己腦袋邊，儲盛一在床前坐著。

        “怎么回事？”見微一臉茫然。

        儲盛一說：“你昨天晚上在熱泉里睡著了，我怕你著涼。”

        “你是不是傻，熱泉怎么著涼？”見微笑道：“況且你見過妖著涼嗎？”

        “抱歉，一時忘記了。”

        “你昨天就一直在這里坐著嗎？”見微像是才反應過來。

        “這我倒是要問問你，”儲盛一表情嚴肅：“你究竟把我的衣服變到哪里去了？”

        見微這才注意到，儲盛一用多出來的被子把他自己裹成了一個粽子，還氣呼呼的，像個熱氣騰騰的粽子，想到這里，見微不禁咽了咽口水。

        看到她的動作，儲盛一的臉“刷”地紅了：“胡鬧。”


　　(https://www.dzxsw.cc/book/59529459/3045893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