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吳芷紅揪住她的耳朵,  “細說來聽聽。”

        小狐貍的大姨是只資質不錯的紅狐貍，為人……為狐高傲，看不上那些凡間廟宇的和尚,  一心只修煉,  才五十歲便分出了第三條尾巴,  原先是在不同的城鎮游歷,  修心的同時看能否拜入哪家修真門派的門下。

        修真界對妖精并不排斥,  就她合歡宗里,  還有個烏龜化的長老,  雖不知那烏龜和合歡宗對不對口,  但也可窺見修真門派對這些非人生物的態度。

        小狐貍：“也就是幾天前，也不知大姨是轉了性，還是被迷了心神，忽地綁回一個和尚,  并讓我收斂些……說是即刻有仇家……”

        說著小狐貍聲音越來越低，呆呆的望著吳芷紅,  長大了嘴。

        “……找上門。”

        它說完,  ‘哇’的一聲哭出來,  “是我大姨抓的人,  您不要扒我的皮，嗚嗚嗚……”

        這小東西賣人賣倒是挺快。

        “那你給我帶路。”吳芷紅揪著它的后頸皮就是一甩,  甩得它嗷嗷叫喚。

        “好的好的……可是。”它嘴里咬著自己的爪子，狐貍臉上露出人臉般的不舍，“可不可以,  等我一會？”

        吳芷紅：“你要作甚？”

        小狐貍眼皮一眨，毛茸尾巴尖甩來甩去的勾上她的手腕，露出幾分女兒的扭捏羞澀。

        “我想與三郎做上一做,  若他真是修仙，也能了我一樁心愿。”

        吳芷紅聽得直樂，在它身上印下追蹤令就放小狐貍出去了。

        她心滿意足，更沒什么頭盔的癖好，躺在寶具上，準備打個盹休息一會兒。

        結果沒等多久，小狐貍嚶嚶嚶的哭著跑回來。

        “三郎把我回絕了，嗚嗚嗚。”

        吳芷紅拎著狐貍，不讓它的爪子勾在自己身上，“為什么拒絕？”

        小狐貍：“他說此事應是你情我愿，且你是只狐貍，若我真做了，豈不奇怪？”

        忘了凡人界的接受能力沒那么強，吳芷紅想。

        小狐貍說完還十分懊惱，“我忘記我沒化形了，嗚嗚嗚。”

        它一邊哭一邊鬧，后悔著沒像大姨那般早下手，就算仇家找上門了也不至于那么虧，哪像現在，吃也沒吃到，還被抓著要扒皮。

        吳芷紅：“……我沒想扒你皮。”

        小狐貍：“嗚嗚嗚，嗚嗚嗚。”

        吳芷紅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一拳頭敲它腦袋上了。

        小狐貍抽抽噎噎的給她指路，并小心翼翼問她會不會扒大姨的皮。

        吳芷紅：“……我為什么一定要扒你們的皮？”

        小狐貍抹眼淚，“狐主說你們這些修仙者最喜歡那種漂亮的皮毛。”

        吳芷紅側頭看它，小狐貍毛雖紅，但隱約可見背部的紅毛里摻雜著幾根白毛。

        “我琢磨著，你毛也不怎么漂亮啊。”

        小狐貍：“嗚……嗚嗚嗚！”

        吳芷紅：“狐主是你們這最厲害的狐貍？”

        “是的，但沒有您厲害。”小狐貍非常實誠。

        吳芷紅：“那你還帶我去你大姨家，讓我打擊報復？”

        小狐貍：“狐主說過，打不過就跑，跑不了就從，保命最重要。”

        吳芷紅：“……”

        一人一狐聊了一會兒，小狐貍指著下面的山頭說到了。

        吳芷紅沒有強沖，低頭瞇眼透視，綠色的山頭逐漸透明，小狐貍的大姨還是有幾分本事，山頭里被施了空間折疊的法術，連荷花池都有。

        小和尚鑒真便雙手合十端坐在荷花池的涼亭上，一只拖著三條長尾的狐女捧著蓮葉狀的盤子，正低聲誘哄道。

        “小師父，你就吃些罷，這蓮子剛剛摘下，十分脆爽甘甜。”

        鑒真并不理她，他嘴唇干裂，臉頰也沒有先前見過的那般光滑圓潤，像是吃了不少苦頭。

        可再看狐女小心模樣，恐怕還是他‘自找苦吃’。

        既然找到人，她也就不再等，沖著山頭揮出一掌。

        學藝不精，吳芷紅到現在還有很多陣法未學全，再加之本就沒有多少耐心去破狐女布下的防御陣，干脆強攻。

        ——轟

        山頭炸開，崩出大塊的碎石和樹干，只聽到嘩啦啦泥土滑落的聲響，等泥霧散開，一個大洞顯露眼前。

        吳芷紅拎起哎呀叫喚的小狐貍往洞內飛去，身周猶如水面起波漾開，轉眼便踏入了一荷花池旁。

        狐女擋在鑒真面前，她身后三尾飛起，炸了毛，將后面的鑒真擋了個嚴嚴實實，面上也是咧嘴兩獠牙從嘴側露出，十分兇狠的樣子，但卻在看見她后，猛然一怔，炸起的尾巴也不由自主的垂落下來。

        看來是認出她了。

        吳芷紅：“膽子不小嘛，我的人你也敢抓。”

        狐女似是想對她笑，卻掰出個奇怪的表情，語氣放軟，“大人何苦為難一個和尚？”

        吳芷紅聽得一頭霧水，回問道，“我怎么為難他了？”

        狐女：“大人功法獨特，這和尚實在經不起造作。”

        她話說得莫名其妙，吳芷紅想了一會兒，憶起三郎對自己的誤解，腦靈光一閃。

        “你是不是覺得我要吸干他？”

        狐女一怔，沒有否認。

        風評被害啊，風評被害。

        吳芷紅：“……我要吸他，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狐女像是不信，眼睛眨也未眨，仍沒有讓開，吳芷紅不耐煩起來，抬手就準備戳她一計，將她戳回原形。

        還未等她戳出手，狐女肩上便按下一只手掌，在她肩上輕輕一拍，炸毛的狐尾瞬間貼伏了一大半。

        鑒真：“吳居士并無惡意，更是我游歷路上的師父及幫手。”

        狐女還是沒有動，吳芷紅直接一指戳了下去，她尾巴向后一卷，卷過鑒真往側滑開，仍舊被戳腹部，卻沒被戳丹田，于是吳芷紅又戳出了第二指。

        狐女短促的叫了一聲，尾巴忽地膨脹抖動，鑒真從滾落，在即將落地時被三條尾巴最下的那條纏住，軟軟的防在地上。

        等吳芷紅再看去，眼前便是一只三條尾巴的紅毛狐貍了。

        鑒真嘆了一口氣，看了眼狐貍，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后搖搖頭，什么也沒說。

        吳芷紅：“沒傷她，就是打回了原形。”

        狐女變回原形，哀哀的望著鑒真，吳芷紅兩手抱胸也不說話。

        鑒真有了剛才的動作，現下卻不看她，走到吳芷紅身邊，說道，“走罷。”

        三尾狐貍也沒攔，就是癡癡的望著他，夾著尾巴跟在后面。

        吳芷紅覺得這場景有趣，也就沒伸手攔。

        等兩人兩狐從洞府里出來，天色變得昏黃不少，抱著一種看戲的心思，吳芷紅沒拿出寶具，想看看接下來三尾狐和小和尚的反應。

        結果剛走出一段路，遠遠瞧見山坡上立著兩道人影。

        明釋就是人影的其之一，而另一人影高高長長，看著挺有人樣，風帶來的氣息卻混雜著一股甜膩的騷氣。

        喲，竟是一只她看不出原形的狐貍精。

        沒想到這群狐貍精還是大小皆抓，連大和尚都不放過。

        明釋的個性她算是清楚，不愿意的事情，逼著他干，會被狠錘的。

        她看了一會兒，見明釋竟沒有太大的反應，別說錘人，看著還非常平靜和藹，頓覺古怪，于是瞇眼透視，這一看，就看出那狐貍精，是只公的。

        小狐貍眼睛沒她好，靠近了才邊大叫狐主，邊飛跑過去。

        吳芷紅對那只公狐貍很感興趣，一路來見到的都是母狐貍，公狐貍倒成了稀罕物。

        公狐貍聽到小狐貍叫喚轉頭，朝吳芷紅一笑，雙手交疊微微彎腰沖他鞠了一躬。

        它的眼睛形狀就是狐貍眼睛的形狀，眼頭和眼角較深和睫毛連接，渾然一體的仿若畫了眼線，眼球是紅棕色的，整體看著有些陰柔，卻不娘氣。

        吳芷紅看了他幾眼，轉向明釋。

        “聊了什么？”

        “聊了我的祖母。”公狐貍主動開口，“您知道尋仙鎮狐貍與和尚的故事嗎？”

        那個狗血的故事啊，吳芷紅還有印象，“那個狐貍是你的祖母？”

        公狐貍：“正是，祖母一百五十年前便離世，只是心還有一遺憾，我此次前來便是為了此事。”

        “遺憾？”吳芷紅躍躍欲試，“說來聽聽。”

        公狐貍兩手交握分別朝她與明釋鞠躬，右手繞圈著虛虛揮開，有金點浮現聚攏，在明釋面前攏成一道虛影。

        虛影若隱若現，看側影像是一個女人。

        “大師。”虛影出了聲，“你可找著與你共赴云雨之人？”

        原是這執念，吳芷紅覺得無語。

        明釋阿彌陀佛一聲，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十分坦然。

        “有。”

        虛影似是嫉妒，更多的卻是失落。

        “為何？是我不夠美，或是曾經經歷讓你不喜？”

        明釋搖頭，“大限將至，總歸是要彌補遺憾。”

        “哈。”虛影笑了一聲，仿若霧氣凝聚的軀體愈發淡薄，“我當是……大師不想的。”

        “怎會不想。”明釋道，“皆是七情欲，既然存在，那便會想。”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虛影聲音小了下去，那稀薄的霧氣在落日的余暉也逐漸散了，只留一句輕飄宛若融入風的感嘆。

        “原來是……時機未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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