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海選賽的結(jié)束，官網(wǎng)又陸陸續(xù)續(xù)更新出了新的入圍名單，鐘未時的賬號收到了一封新郵件。

        內(nèi)容都是關(guān)于接下來的賽制流程以及比賽地點的說明。

        接下來的比賽都將在B市進(jìn)行。

        大非也收到了同樣的通知，意思就是從待定變成了入圍。

        追債群里一片歡騰。

        就在大家議論定酒店的時候，顧禮洲忽然說：“去B市的話，住我那吧。”

        鐘未時一愣，“離你家近嗎？”

        顧禮洲搜了一下定位：“開車半小時，也不太算遠(yuǎn)。”

        B市地段大，交通也比較擁堵，說是半小時但其實離演播廳并不遠(yuǎn)。

        鐘未時一臉震驚，“那你家也算在市中心區(qū)域啊！”

        顧禮洲難得在男朋友眼睛里搜索到崇拜的目光，有點小得意。

        “那是，比這兒大很多呢，你高興的話可以在地上打滾。”

        鐘未時：“我高興的時候也不在地上打滾。”

        顧禮洲：“那你在床上打，我的床也很大。”

        鐘未時拔高嗓門：“我就不能不打滾么！”

        顧禮洲很篤定：“你看到了會打滾的。”

        說走就走。

        顧禮洲打開電腦訂機(jī)票，鐘未時好奇地湊過去，迎接他的是一個帶著薄荷味的吻。

        “先干正事先干正事。”鐘未時掰過他腦袋，對向屏幕。

        顧禮洲摟著他的后腰往身前一帶，鐘未時順勢跨坐在了他的右腿上。

        “那一會可以干不正經(jīng)的事嗎？”

        雖說兩人處在熱戀期，經(jīng)常膩膩歪歪，可鐘未時還是會有些害臊，“你滿腦子都是什么啊，早上不都伺候你一回了么。”

        “那是早上，”顧禮洲右手摟著他的腰，抬手看表，“現(xiàn)在十點多了，你想要嗎？要不我……”說著說著手就往皮帶扣上摸。

        鐘未時耳根泛紅，轉(zhuǎn)移話題，“先看機(jī)票。”

        顧禮洲就如同一個被蠱惑了的書生，戴著眼鏡，下巴墊在他肩上，原本持煙的手也用來摟男朋友了。

        他登錄航空公司的官網(wǎng)，填寫完兩人的資料后跳出來選座界面。

        “你要不要挑個靠窗的位置？”顧禮洲一抬腳，身上的人就跟騎馬似的抖一下。

        鐘未時指了指屏幕，“為什么這幾排的位置顏色和下邊的不一樣？”

        “那個是頭等艙，下邊是經(jīng)濟(jì)艙。”

        “有什么區(qū)別嗎？頭等艙是不是跟副駕駛差不多，可以看到機(jī)長開飛機(jī)？”

        顧禮洲撲哧一笑，“是啊，我給你挑個副駕吧。”

        鐘未時盯著他看了一會，“你騙我是不是？”

        顧禮洲還是笑，“頭等艙座位寬敞很多，飯菜也不錯，我們可以躺著休息。”

        鐘未時因為看到價格而放棄了坐“副駕”的念頭。

        “太貴了太貴了太貴了……”

        出發(fā)當(dāng)天，鐘未時起了個大早，準(zhǔn)確的說是一整晚沒睡。

        他從小到大第一次坐飛機(jī)，亢奮得根本睡不著，早上起來眼眶紅紅，不過洗漱過后，精神狀態(tài)看著依舊顧禮洲飽滿。

        他提著一兜早飯上樓時，顧禮洲還在浴室打哈欠。

        “快點快點！這都六點半了！”鐘未時催促道。

        “……”顧禮洲嘆了口氣，“十二點多的飛機(jī)，就算是騎馬過去都來得及好吧？”

        “可我想在機(jī)場逛逛。”

        “機(jī)場有什么好逛的。”

        “哎，你不懂的！快快快！——”鐘未時恨不得替他刷牙。

        吃過早飯，兩人換上了新買的情侶裝，坐車趕往機(jī)場。

        九月中旬，溫度仍然居高不下，一路上蟬鳴陣陣，鐘未時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在他眼里，家是個比較安全舒適的地方，也存在很多私密性的東西，甚至可以剖析出這個人的喜好和日常習(xí)慣。

        一個人如果愿意把對方帶回家長期住下去，那必定是信任對方，把對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不過竊喜的同時又有一絲絲擔(dān)憂。

        “你跟你爸爸一起住嗎？”鐘未時問。

        “不啊，我一個人住。”顧禮洲說。

        鐘未時松了口氣，“那就好。”

        “怕見家長啊？”

        “我怕他不喜歡我。”

        “沒事。”顧禮洲捏捏他的手指，笑著說，“我喜歡就行了，他又管不著我。”

        “可那也是你爸爸啊。”

        “我眼光比他高多了好不好，我都喜歡你了，他還會不喜歡嗎？”

        鐘未時豪邁地一拍他肩膀：“可以啊老顧，最近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顧禮洲提起他耳朵，“老顧是你叫的嗎？”

        鐘未時被他扯得踮起腳尖吱哇亂叫，“疼疼疼！——”

        顧禮洲：“叫聲好聽的我就放了。”

        “哥！放放放！耳朵要掉了！”

        下車后，顧禮洲推著行李不疾不徐地往大廳走去，鐘未時忙著和落地窗外的飛機(jī)合影。

        陽光炙熱耀眼，照進(jìn)大廳的陽光里懸浮著無數(shù)粉塵，輕盈地飛舞，腕骨上的紅繩在白茫茫的背景之下，變得異常搶眼。

        如今已經(jīng)擁有兩千多名粉絲的鐘未時有點膨脹：“你說機(jī)場人這么多，會不會遇到我粉絲啊？我是不是應(yīng)該找人設(shè)計個簽名什么的。你會設(shè)計簽名嗎？”

        顧禮洲仰頭大笑。

        他還挺羨慕鐘未時的，每天活在期待里，就連滿地的荊棘都變得友善起來。

        “你這單子我接了，你是喜歡華麗的、搞笑的、可愛的，還是瀟灑的？”顧禮洲問。

        “你覺得什么比較符合我氣質(zhì)？帥氣中透著點可愛？”

        “沙雕。”

        “滾！”

        這天機(jī)場的確有明星出現(xiàn)造成了不小的轟動，不過不是鐘未時，而是一個剛從一檔選秀節(jié)目中C位出道的藝人。

        鐘未時第一次親眼目睹粉絲接機(jī)的場面，數(shù)不清的、舉著燈牌和橫幅的粉絲蜂擁而至，他們聲嘶力竭地喊著藝人的名字，讓他多吃點，多注意身體。

        像是微博上的土撥鼠尖叫。

        顧禮洲將他后擰的腦袋又給轉(zhuǎn)了回來，“別看了，好好珍惜還能跟男朋友穿情侶裝走在大馬路上的日子吧。”

        鐘未時嘿嘿一笑。

        鐘未時第一次坐飛機(jī)，像是準(zhǔn)備春游的小學(xué)生，從候機(jī)大廳到機(jī)艙，全程沒消停過。

        把顧禮洲的相機(jī)拍沒電之后開始品嘗飛機(jī)上各種免費果汁，就連上完廁所回來都要驚嘆一番：“哥！飛機(jī)上的馬桶吸力也太強(qiáng)了吧！像是要把人吸出去一樣！那些屎啊尿的都去哪里啦？會不會有人走著走著，從天而降一坨粑粑？”

        “…………”

        顧禮洲迎著四面八方獵奇的目光，真想裝作不認(rèn)識他，最后還是耐心解釋。

        “排泄物由高壓氣流傳送到飛機(jī)的存儲箱里，等飛機(jī)降落之后，再由地勤人員處理，不會半空降落的。”

        鐘未時“哦”了一聲，“就這樣啊？”

        顧禮洲看著他，“你好像很失望？”

        鐘未時不敢承認(rèn)自己剛才已經(jīng)腦補(bǔ)了顧禮洲被粑粑砸到的場面，咬著嘴唇望向艙外如仙境一般綿延不絕的云層。

        “你朋友真可愛。”坐在顧禮洲邊上的一位阿姨笑著說。

        顧禮洲抿唇一笑，心說那可不。

        飛機(jī)起飛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他們在天上飛了兩個多鐘頭，云層從棉花糖一樣的純白變成了淡淡的金色，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顧禮洲的腦袋斜斜地靠在鐘未時的肩上。

        睡著了。

        鐘未時悄悄地牽起他的手，十指緊扣。

        熟悉的觸感，熟悉的溫度。

        二十年前，那個被人扔在福利院門口哇哇啼哭的小孩，能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被人摟在懷里珍惜嗎？

        八年前，那個跟奶奶一起翻垃圾桶的小屁孩，能想象自己能坐上飛機(jī)去另外一個大城市嗎？

        五年前，那個一下火車就趕上瓢潑大雨，渾身濕透的少年，能想象自己未來可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嗎？

        一年前，那個在清風(fēng)苑里迷路的男孩，能想象到自己會和那個低頭刷新聞的老男人在一起談甜甜的戀愛嗎？

        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的美好。

        他的生活也因為有了顧禮洲的加入，變得更加有滋有味起來。

        飛機(jī)穿過翻涌的云層，就像是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航班準(zhǔn)時降落。

        B市航站樓里的溫度明顯要比譽(yù)城低很多，鐘未時上了個廁所，出來時被顧禮洲勒令穿上外套。

        “別感冒了。”

        “不可能！我體質(zhì)好，都好多年沒發(fā)燒感冒了。”鐘未時嘴上說著，還是乖乖穿上外套，屁顛屁顛地跟著顧禮洲去大廳等行李。

        出機(jī)場，正巧趕上下班高峰，街上有些擁堵，兩人等了好一會才打到車。

        鐘未時歪著腦袋向外張望，感受著這座城市燥熱的空氣。

        B市的環(huán)境和譽(yù)城市中心相比更為繁華，街道寬敞，人流量也多，但每個人看起來都行色匆匆。

        “你家還有多久才到啊？我有點餓了。”鐘未時說。

        顧禮洲掃了一眼窗外的街景，“快了。”

        紅綠燈太多，這個“快了”又是足足半個鐘頭，鐘未時直接躺在顧禮洲腿上睡著了。

        車子停在一個鬧中取靜的別墅區(qū)大門前，保安攔住了不讓進(jìn)。

        顧禮洲這才推醒身上的那位。

        距離顧禮洲在自助餐廳說出“我有大房子”這句話時已經(jīng)過去好幾個月。

        當(dāng)時鐘未時的腦海里自動浮現(xiàn)出一棟鄉(xiāng)下地方祖?zhèn)鞯摹�墻面斑駁、岌岌可危的老房子，門口可能還躺著一只懶洋洋的土狗在曬太陽。

        哪怕到了B市，看到了繁華的街景，他也只是把鄉(xiāng)下的土房子改成了城里的商品房，面積撐死了100多平，四周眺望都是鱗次櫛比的房屋，毫無美景可觀賞，空氣估計也不夠流通。

        所以當(dāng)他在一棟自帶泳池和花園、充滿現(xiàn)代設(shè)計感的豪華大別墅前站定時，血液仿佛凝固了。

        “這，這這這……這你家啊？”鐘未時結(jié)巴。

        “不然呢？”顧禮洲一人拖著兩個行李箱往里走。

        鐘未時和別墅深情對視良久，腦海里不知怎么的，飄過一句話——貧窮完全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別墅是三層的，以鐘未時的詞匯量只能想到“洋氣”“高大上”“氣派”這類的詞，以及一聲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哇哦——”

        別墅整體設(shè)計充滿創(chuàng)意，不像普通房子那么方方正正，建筑外立面結(jié)構(gòu)豐富，錯落有致地疊加在一起，主題色調(diào)偏深灰，又運用了許多木飾做點綴，造型簡潔，但很有層次感。

        別墅左側(cè)有一個長方形泳池，邊上被巨大的草坪和許多觀賞綠植包圍，右側(cè)是車庫、花園。

        暮色降臨，太陽鉆入西邊的角落，云彩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背景是一片無際的藍(lán)。

        鐘未時望著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仿佛魂穿動漫世界。

        顧禮洲用指紋解了鎖：“進(jìn)來參觀參觀。”

        不是看看。

        是。參。觀。

        鐘未時同手同腳地走到門口往里探看，仿佛是參加變形記的貧困山區(qū)小少年，對這片區(qū)域既充滿好奇又十分拘謹(jǐn)，雙腿僵在原地都不敢往前邁。

        透過落地窗能看到屋外的小花園里擺著一套木質(zhì)桌椅，桌面還鋪著淡色的桌布。

        他的好奇心立刻活躍起來：“那桌子放外邊，下雨天不會濕掉嗎？”

        顧禮洲點開一個app，隨手點了幾下，合金制的防雨頂棚從二樓窗戶位置緩緩延伸出去，像卷簾門似的，直到遮住桌椅。

        鐘未時的腦海中再次飄過了那行憂傷的文字——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系統(tǒng)里可以設(shè)置在溫度達(dá)到多少度的時候開啟遮光防護(hù)，下雨天它也會自己跑出來的。”

        “噢。”鐘未時再次失去語言能力。

        真是科技改變未來。

        屋里太久沒有人住，空氣里透著一股子粉塵味，顧禮洲把掃地機(jī)器人拖出來打開，然后在玄關(guān)處給他找了雙拖鞋，“你想吃炒飯嗎？”

        “隨便吧，吃什么都行。”鐘未時覺得炒飯這種東西都已經(jīng)配不上這么奢華的豪宅了，怎么著也得是鮑魚海參？

        好吃么？

        沒吃過。

        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他是在跟一個貨真價實的土豪談戀愛啊！

        想想當(dāng)初他都對顧禮洲做了些什么蠢事……

        應(yīng)聘治安巡邏保安？水果裝配員？還讓人家去樓下成美十字繡里當(dāng)技術(shù)工人……把路邊電線桿上的重金求子小廣告發(fā)給他。

        顧禮洲的脾氣到底是有多好才沒有當(dāng)場撕了他，到底是有多喜歡他才會留在闌珊公寓那個不到15平方的小臥室里，和他搶一塊毛巾，一個靠枕，一顆草莓……

        “你家是不是拆遷戶啊？”鐘未時想了想又自己否決了，“拆遷也不可能拆到這么好的豪宅啊，你買彩票中獎了！？”

        顧禮洲哀嘆一聲。

        他在男朋友心里究竟是個什么形象啊，寧可相信他買彩票中獎都不愿意相信他就是萬里舟！

        還沒等他開口，鐘未時的注意力又被其他東西吸引，兩眼放光道：“哇哇哇！……這電視機(jī)尺寸好大啊！”

        顧禮洲笑著扔給他一串鑰匙：“你隨便看，冰箱里都空了，我去超市買點東西，很快回來。”

        鐘未時“噢”了一聲，顧禮洲脫了外套，小跑出門。

        客廳仍然以白色與灰色作為主色調(diào)，裝修走簡約風(fēng)，每樣家具看著都充滿時尚感，和顧禮洲給人的第一感覺很像，干干凈凈，就是有點冷淡，少了點人氣。

        樓梯是鏤空旋轉(zhuǎn)式的，墻上掛了一些他看不懂的壁畫，看著挺高級。

        二樓的房間都沒有鎖門，依次是書房、衣帽間、臥室，樓梯的另一側(cè)是客臥和健身房。

        鐘未時在臥室外的陽光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zhí)�空按摩椅�?

        他能想象出顧禮洲大冬天躺在椅子里邊曬太陽邊按摩時候的畫面。

        不愧是老男人，真會享受生活。

        他翹著腳丫子在按摩椅里躺了一會，又被電視柜上的兩張木質(zhì)相框吸引。

        其中一張應(yīng)該是顧禮洲的大學(xué)畢業(yè)時拍的，四個穿著黑色學(xué)士服大男孩在校園的某個角落，背景是一片滿是爬山虎的墻壁。

        他才知道，原來二十多歲的顧禮洲長這樣。

        和邊上的幾個大男孩一樣，留著干凈利落的短發(fā)，身型比現(xiàn)在清瘦，皮膚是幾個人中間最白的，他們將學(xué)士帽高高拋起，在陽光下笑得特別燦爛。

        另一張照片則是全家福，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他的父母和爺爺奶奶，看面相都挺和善，特別是媽媽，擁有一對漂亮的瑞鳳眼，顯年輕，感覺和他上回在清風(fēng)苑見到的時候差不多，只是換了個發(fā)型罷了。

        顧禮洲和他爸爸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圓桌上擺著一個生日蛋糕，從蠟燭的數(shù)字可以看出來他當(dāng)年12歲，這張照片的像素也很一般，畢竟有一定年頭了。

        這張照片的背景特別眼熟……那塊極富年代感的方形掛鐘。

        這不就是闌珊公寓301么！

        顧禮洲在生鮮區(qū)買蝦仁的時候收到了鐘未時的信息。

        -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這么快就看完了？

        -還沒，但是我一個人在家沒意思，很多東西都不會用，你在哪呢？我過去找你吧。

        顧禮洲笑著發(fā)了個定位過去。

        -我在二樓買菜。

        -OKK！

        -你過馬路時候當(dāng)心點，到了再發(fā)我信息。

        消息剛回完，顧禮洲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當(dāng)轉(zhuǎn)過頭的那一霎那，整個人怔住了，他瞪大眼睛愣了好一會都沒能說出什么。

        “好久不見啊，我還以為是認(rèn)錯人了呢。”

        崔勝跟念大學(xué)的時候變化很大，頭發(fā)剃得很短，臉上的青春痘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的細(xì)紋，皮膚也曬黑了很多，嘴角掛著意味不明的微笑，但顧禮洲確定那不是喜悅。

        他全然無視，推著車子往水果區(qū)域走去。

        “欸，老同學(xué)，才幾年沒見，不至于認(rèn)不出來了吧？”崔勝追上他。

        顧禮洲語調(diào)平淡：“有事兒？”

        “沒事，就覺得挺巧，在這里都能碰見你，你家住這附近？”

        顧禮洲轉(zhuǎn)過頭看他，語氣不善，“關(guān)你什么事？看我有沒有猥褻女粉絲嗎？”

        崔勝嘴角的笑意頓時收斂起來，臉色有些難看。

        顧禮洲嗤笑一聲。

        當(dāng)年星河世紀(jì)的高管舉辦過一次線下活動，邀請了網(wǎng)站上一些比較知名的作者一起參加聚會，地點是在X市的一間度假餐廳。

        當(dāng)時顧禮洲對崔勝算是久別重逢，有尷尬，但并沒有什么防備，還是坐在一起聊了幾句。

        晚宴上喝了不少紅酒。

        他對自己的酒量有數(shù)，但那天喝了兩個半杯就已經(jīng)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和平常喝多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胃里并不難受，可肌肉卻怎么都使不上勁。

        在他失去意識前，唯一的印象就是崔勝摸他兜里的房卡，還跟人說送他回屋。

        第二天，他猥褻女粉的消息就在微博上炸開了。

        監(jiān)控里一個長發(fā)姑娘和酒店服務(wù)生一起扶他進(jìn)了房間，服務(wù)生先出門，幾分鐘后，那姑娘衣衫不整，落荒而逃。

        最蹊蹺的是，有人特意買了熱搜。

        顧禮洲自己完全是懵的，他對“喝醉”之后那幾個鐘頭里的記憶是完全空白的，也不認(rèn)識那女孩是誰。

        當(dāng)晚其他人都先走了，是崔勝說要送他回酒店，而崔勝那邊的意思是，“我是要送他的，可他說約了朋友，讓我先走。”

        顧禮洲頓時醒悟過來——一切都是策劃好的。

        可他沒有一丁點證據(jù)。

        他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和警方說明，懷疑自己是喝到了違禁藥品。

        當(dāng)時團(tuán)隊忙成一鍋粥，也不敢輕易相信顧禮洲的一面之詞，公關(guān)不夠及時，熱搜掛了一天，萬里舟這個筆名瞬間惡臭。

        這件事情后來通過司法途徑解決，顧禮洲也聯(lián)系上了那姑娘。

        那姑娘清空微博，又掛上了一大段解釋，可大量媒體還是捕風(fēng)捉影，暗指顧禮洲威脅了那姑娘。

        白色的畫紙潑墨簡單，要完全洗白變成原來的樣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就在這件事情不斷發(fā)酵的時候，又有大v爆料萬里舟抄襲九芒星的作品，多處情節(jié)十分相似。

        在當(dāng)時那個口誅筆伐萬人黑的情況下，冷靜地旁觀都是一種恩賜。

        顧禮洲頭疼腦熱向甲方與讀者解釋，好在還有編輯和一些圈內(nèi)好友斥責(zé)造謠者，挽回了局面。

        可這又造成了兩邊書迷互掐的場面。

        九芒星最后跳出來說和萬里舟是同學(xué)也是朋友，沒必要把場面弄得這么難堪，懇請粉絲們保持理智。

        這人設(shè)立得挺漂亮，路人都要轉(zhuǎn)粉了。

        顧禮洲怎么都沒有想到這充滿戲劇性的場面能落到自己身上。

        作者和筆名是緊緊捆綁的，當(dāng)筆名沾染了惡臭，本人必定也是崩潰的。

        多年努力，毀于一旦，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抑郁癥最嚴(yán)重的那段時期他吞藥自殺過，被及時發(fā)現(xiàn)搶救回來，老爸的頭發(fā)在那一年里白了一大半。

        在經(jīng)歷了被朋友背叛，書迷倒戈，輿論指責(zé)，媒體質(zhì)疑這一系列灰暗的過去之后，對寫作的熱情也消失殆盡。

        如果不是遇見鐘未時，他大概不會再提筆寫作，至少不可能再用萬里舟這個筆名了。

        “你為什么轉(zhuǎn)懸疑那邊去了？”崔勝問。

        顧禮洲轉(zhuǎn)過頭，“我寫什么跟你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

        崔勝笑了起來，“怕再輸給我？”

        顧禮洲嗤笑，“誰贏誰輸你自己心里明白。”

        崔勝：“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出生就帶著天賦，有些人剛出生就殘疾了，上哪兒說理去？舉個例子吧，賽場上的運動員，有些會偷偷服藥，只要查不出來，那就是贏了。不過也是，像你這種還活在象牙塔里的人當(dāng)然無法理解了。”

        “你覺得這贏得有意思嗎？”

        “我要的不是有意思，而是贏。”崔勝笑笑，“你有本事就再寫一篇出來，不然就別不承認(rèn)輸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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