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jīng)落到了山腳處，地面上燈光一盞盞交織在一起，與逐漸昏暗下來的天色相輝映，小鎮(zhèn)附近的半山腰隱約有紅色和橘黃的光影混雜在燈光中。那里有很大一片空地，在各種慶典時都被用來搭建商鋪；邊緣開闊，更是個適合觀看煙花的地點。

        各種店面已經(jīng)布置得差不多了，制作小吃的鋪子開始預熱爐子，在光線轉暗時紛紛掛上印著店名的燈籠。繞在場地周圍的小彩燈也被打開，慶典的氛圍一下營造出來，只等著從臺階走上來的客人們。

        上山的道路兩邊也掛著橘黃色的燈籠，發(fā)出的光芒正好把腳下的路照清楚。穿著浴衣的人們結伴走在石路上，空氣里回蕩著木屐與石頭的敲擊聲。

        夏目和諸伏景光走在上山的石階上，夏目的腳邊還跟著艱難爬山的貓咪老師。少年換上了一身淺藍底的浴衣，在袖口和下擺處有淡淡的金魚圖案，隨著布料的擺動它們看上去就像是在清澈的水中嬉戲。

        諸伏景光身上穿的是一件灰色條紋浴衣，顏色和紋路都有些老氣，但配上他周身一種溫和的氣質(zhì)，倒也不覺得突兀。身高差了一大截的兩人并肩走在一起，頗有些大人帶著家人出游的感覺。

        來八原做任務的諸伏景光顯然不會購置浴衣，這身灰條紋來自藤原先生的傾情推薦。早些時候，既是作為邀請的回禮，也當作離開前的正式辭行，他拿著自己做好的天婦羅摁響了藤原宅的門鈴。

        木制推拉門并不怎么隔音，他能清楚地聽見靠近的腳步聲，然后是門框在軌道中劃動的聲響。開門的是藤原滋，因為對方工作時間的原因，他們只見過幾次。

        “是諸伏先生啊，請進。”藤原滋側身讓人走進玄關，蹲下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新拖鞋，“塔子她想到上次居然只能讓客人光著腳進來，馬上讓我去商場買了幾雙新拖鞋備用；男款買的是我的尺碼，不知道合不合腳。”

        諸伏景光換上拖鞋，稍微大了一點點，但不影響走路，“很合適。”

        兩人說話間，藤原塔子從廚房探出頭，看到來人邊在圍裙上擦干手邊走出來，“諸伏先生快進來坐，咦！怎么還帶了東西過來。”

        把飯盒放在桌上打開，“最快明天我就要離開八原了，臨時只能做點吃的來感謝最近這段時間的關照。”

        飯盒打開后，外表炸得金黃的蝦子和素菜映入眼簾，隔著表面淺薄的面糊，還能看見內(nèi)里原本的菜色；空氣里也散發(fā)出余溫的香味。

        “諸伏先生的天婦羅炸得真漂亮，光看著就能想象味道多棒了；本來我也準備炸點東西在出門前讓大家墊墊肚子的，這下完全沒有信心了呢。”藤原塔子看向廚臺上準備好的食材，稍微有些遺憾。

        “塔子炸的天婦羅也很好吃，有一種愉悅的味道，總會讓我覺得很幸福。是吧，貴志？”藤原滋捧著茶杯看向樓梯，笑意透過升起霧氣的鏡片傳達到夏目眼里。

        剛換好浴衣下來，只聽見最后一句話的夏目肯定地回答：“嗯，我很喜歡塔子阿姨的手藝。”

        “你們真是的。”藤原塔子捧著臉走到夏目旁邊，幫他調(diào)整了一下浴衣的腰帶，“稍微系松一點等會活動才更方便。”

        夏目原地舒展了一下上半身，果然合適了許多，這才留意到坐在一邊的諸伏景光，“諸伏先生今晚一起去夏日祭嗎？”

        “等會就要麻煩夏目帶我參觀了。”

        “咦！諸伏先生準備穿著便衣去嗎？這邊夏日祭大家都會換上浴衣。”藤原塔子看著他的衛(wèi)衣配運動褲，“是沒帶浴衣過來嗎？滋，我記得你不是和貴志買了幾套新浴衣嗎？讓諸伏先生試試。”

        “不用了，我……”藤原夫婦的熱情總是讓人很難拒絕，他話沒說完就被藤原滋笑瞇瞇地推進房間，最終換上了一件灰色條紋浴衣，“真是麻煩了。”

        藤原滋找出一雙尺寸勉強合適的木屐，搖頭說：“貴志和你學貝斯這段時間很開心，感覺家里熱鬧了很多，難得他主動邀請人出去玩，我們希望你們肆意一點。”

        換好浴衣出來的時候，夏目在廚房給藤原塔子打下手，做好了四人一貓的飯量。

        “好好吃！”沒想到諸伏景光手藝這么好，夏目驚呼出聲。感受到貓咪老師渴望的目光，他把自己碗里的炸蝦夾過去。

        藤原滋也笑著把自己的炸蝦分出去，“貴志快點吃，等會出門注意安全。”

        “滋伯父和塔子阿姨不去嗎？”

        “我們準備晚點直接去找個安靜的地方看煙花，你們年輕人的活動我們就不摻合了。”藤原塔子幫滋把茶杯倒?jié)M，已經(jīng)出現(xiàn)皺紋的眼角一直彎著，“并且，說不定看煙花就碰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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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上舉辦慶典的平臺，熱鬧的氣息撲面而來。視線里是各種樣式的招牌，穿著浴衣的人們在店鋪間穿梭，食物的香味把愉悅的感覺傳遞到大腦。

        旁邊互相夸贊對方浴衣的兩個女生與他們擦肩而過，一個邊跑邊回頭和家人打招呼的小孩撞到夏目腿上然后順著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玩具也啪嗒一聲摔落，“對不起。”

        夏目把小孩扶起來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塵，“沒摔痛吧？”

        “沒有，謝謝哥哥。”接過旁邊諸伏景光撿起來的玩具，小孩向著家人跑過去。

        熱鬧、生活與溫情在這平臺上靜靜流淌，諸伏景光低頭，月光混在他的目光中，“走吧，想買點什么嗎？”

        兩人剛邁開腳步，一只爪子抓住了諸伏景光的浴衣下擺。貓咪老師就著爬夏目練出來的敏捷，竄到諸伏景光肩上坐著，大爺般揮了下爪子。這個人類上山前可是說要承包自己今晚的飯錢，雖然對方好像在懷疑什么，反正也沒證據(jù)又馬上要離開八原了，他懶得裝什么天真無邪的普通貓咪了。

        “三三！”

        諸伏景光毫不費力地帶著貓咪老師的負重加快走幾步，“夏目快跟上來。”

        經(jīng)過撈金魚的水池時兩人手里已經(jīng)拎了不少袋子，貓咪老師抓著一塊魷魚跟在旁邊啃著。

        “那個……”夏目停下腳步，右手不自覺摸著耳朵后面，帶點渴望地看向那一池金魚，“我可以試一下這個嗎？”小時候家里有個吊著水晶金魚的風鈴，搬走后再也找不到了。

        “當然。”諸伏景光陪著夏目走過去換了幾個紙漁網(wǎng)，蹲在旁邊看他撈魚。

        為了方便客人看清水池，老板在旁邊掛了一盞亮燈，光線透過水面隨著金魚們游動的波紋在池底投下陰影，也照亮了夏目認真的側臉。他盯著浮出水面的那條金魚，右手拿著紙漁網(wǎng)一點點靠近，手有點抖。在挨上金魚的一瞬間用紙網(wǎng)兜過去，紙張瞬間被池水浸濕，在提起來后被金魚的重量壓破。

        啪——

        金魚重新掉進水池里，濺起來的水花有一兩滴落在夏目和服下擺的魚紋上。有些不好意思，在諸伏景光鼓勵的眼光中，夏目又嘗試了幾次，但紙網(wǎng)不是在水中軟透了就是在空中破掉。

        “客人，要再玩幾次嗎？旁邊已經(jīng)撈出金魚了哦。”老板手里拿出幾個新紙網(wǎng)詢問，指向剛剛在夏目對面一起撈金魚的女生，對方拎著裝有金魚的透明袋，提起來給朋友展示笑著走遠了。

        嘗試了很多次仍然撈不上來的夏目搖了搖頭，正要站起來，一直蹲在旁邊的人突然伸手遞給老板幾枚硬幣，“再來幾個紙網(wǎng)。”

        “諸伏先生！”

        諸伏景光接過紙網(wǎng)，對上少年驚訝的眼神，留下一個把剩下的塞進他手里，“撈金魚也是有技巧的，我給你展示一遍。”

        他穩(wěn)穩(wěn)地舉著紙網(wǎng)放到水面上，在金魚游過來的剎那半個紙網(wǎng)探進水中，手腕輕輕用力讓紙網(wǎng)翻轉了角度，在離開水面后讓金魚在干的那半個紙面受力，快速倒進一邊的小碗里。

        “不要怕，再試試。”

        終于在最后一個紙網(wǎng)破掉前，夏目的碗里有了一條小小的金魚。老板拿出塑料袋將金魚和水倒進去遞給夏目，“歡迎下次光臨。”看回水池后表情一變，音量拔高，“這是誰家的貓啊！”

        吃完魷魚無聊的貓咪老師終于忍不住爬在水池邊上伸出爪子逗弄里面的金魚，困在這副貓咪的殼子里，它有時候還是控制不住貓的本能。慢悠悠晃蕩的魚群被嚇得在水里亂躥，水花濺在周圍的地上。

        “不好意思！”夏目撈起貓咪老師向老板彎腰道歉，諸伏景光悄悄把自己撈起來的金魚倒回水池。

        買了味道絕佳的章魚小丸子，兩人一貓邊吃邊走到平臺邊上。馬上要開始煙花表演了，熟悉山里的夏目帶著人穿過一片矮樹林走到崖壁邊上。站在上面往下看，整個城鎮(zhèn)的燈光盡收眼底，周圍很安靜，只有零星一些人影站在不遠處。

        先是地面上出現(xiàn)幾個光點，明亮的閃光劃過夜空，在頭頂上綻放出繽紛的色彩。沒有任何遮擋，視線被不斷交替出現(xiàn)又滑落的煙花占據(jù)，夜空變成了那片花海的幕布。

        光彩映在看煙花的人的眼眸中，剛開始能聽見人群的驚呼聲，最后只剩下煙花劃破天際的響動。附近被煙火微微點亮，身后隔著樹林是祭典的燈光。夏目的余光好像看見不遠處有熟悉的身影在揮手，他看過去，是滋伯父和塔子阿姨。

        藤原塔子一邊揮手一邊張口喊著什么。夏目其實看不清楚嘴型也聽不清楚，但他想，應該是“貴志”吧。他朝著兩人的方向揮手，同一片天空下，他們一起看著夏日的煙花。

        “無論看多少次，都會被這種美麗所吸引呢。”

        “是啊。”身旁的人輕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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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停留了一個月的鄰居還是會離開，夏目又回到了秋季的課堂上。他的座位對著窗戶，能清楚的觀察到樹葉從綠變黃的過程。

        又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被西村叫醒的時候，夏目有一種朦朧的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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