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林星銳站在旁邊微微垂著頭,靜靜看著女孩。
女孩蹲在微弱的火邊,似乎陷入了沉思里,許久沒有聽到動靜。
然而局勢已經不容等待,大片的水流爭先恐后涌了進來。
林星銳喊了兩聲,終于把趙棠從回憶里拉了出來,她受驚般瑟縮了一下,眸中一閃而過他看不懂的情緒,令他也有一瞬間的茫然。
不過很快,他把這種情緒歸咎于處境的擔憂,“你怎么了,是不是害怕?別怕,我就在你旁邊,不會讓你出事的。”
他手動了動,似乎想安慰地抱下她。但想到她可能會不喜歡,就暫且忍下了動作。
趙棠沒有解釋,默認了他的說法,就讓他當做自己在擔憂吧,“謝謝。”
不用道謝,這是他應該做的。
林星銳說:“這里待不下去了,我抱著梁琛,你開著手電筒照明,我們往里面走吧。”
“嗯。”
以防救援人員過來,林星銳在洞口做了個顯然的標記,而后才轉移陣地。
里面雖然環境不太好,但勉強算個安全的地方。
趙棠松了一口氣。
但很快,她發現自己高興的太早了,她渾身冒冷汗,頭暈惡心,淋雨的后果在此刻報復了過來。
她難受地蜷縮在角落里,小身板不停地抖啊抖,牙齒都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
她發燒了。
她苦笑了一下,今天要栽在這里了,她所有準備的藥物,在出發之前,都留在酒店里了,如今只能硬扛過去。
可最終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念頭,她仍舊抱著希望試一試,打開了背包。
她祈禱著有藥物粗心地被她落在背包里了,沒有完全取出來。
她小手在包里面摸索,碰到了嘩嘩作響包裝塑料袋的聲音,然后一一把它們取了出來。
大半瓶礦泉水,一桶方便面,三包小餅干,一根火腿腸,一小包面包,兩顆糖果。
還有口紅,防曬霜,小鏡子,濕巾等。
沒有找到退燒藥。
趙棠看著摸出來的東西都已經絕望了,就在這時候,她的指尖碰到了一個熟悉的四四方方的包裝袋,她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果然,看到熟悉的包裝袋,她眼睛一熱,是布洛芬,不僅能治療痛經,還能有效退燒。
她腦中瞬間冒出三個字,“有救了!”
可下一刻,焦急地聲音傳了過來,“梁琛發燒了,身子好燙!”
趙棠的笑容陡然僵硬在臉上,臉色白的像鬼。
下一刻,背包猛然被她翻了個底朝天,可什么都沒有掉下來。
只有一包藥。
她死死地盯著林星銳,轉而又看了眼燒紅著臉蛋不省人事的梁琛,漂亮的眸中是前所未有的猶豫。
她的腦子在天人作戰!
醫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過來,如果等到明天或者后天,就意味著她要再遭幾天罪,嚴重的話會燒壞腦袋。
而被病魔掏壞了身子的梁琛,抵抗力本來就差,大有可能會因為退燒不及時而產生后遺癥,甚至直接死亡。
她盯著手中燙手的藥。
一包藥,放在身體素質好的人身上,足以讓人退燒,活蹦亂跳。
可給了梁琛,頂多算是干旱的田野上下一層毛毛雨,沒有多大用處,若想徹底根治,還需要藥物繼續治療。
人都是自私的,何況這是她買的藥,所以她用了也無人置寰吧。
她心安理得地這樣想著,緩緩地撕開了包裝袋,“刺啦!”
她抖著手將藥遞到嘴邊。
“林星銳!”
“退燒藥,給梁琛。”
她緊緊篡著拳頭,不知道自己耗用了多大了力氣,才舍得將救命藥送到泛泛之交的梁琛手中。
這一句話對于焦頭爛額的林星銳來說,幾乎如聞仙樂。
他下意識蹦了起來,“棠棠,你真的有退燒藥?”
趙棠悶著嗓子,“嗯。”
林星銳激動地接過小小的包裝袋,“太好了,太好了,梁琛有救了。”
“棠棠,我替梁琛謝謝你!”
昏暗的山洞里,興奮至極的林星銳沒注意到趙棠不正常的臉色,一拿到藥,他就刻不容緩地給梁琛喂了下去。
過了很久,看著梁琛的臉色漸漸恢復正常,林星銳才終于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他負擔不起一條生命的逝去。
如果梁琛在他眼前出了事,他無法面對梁家父母,心里也過不了那一關。
明白梁琛不會有危險了,他才后知后覺發現太過于安靜了,似乎好久沒有聽到趙棠的動靜了。
他眼珠轉了一圈,終于在石壁的角落里發現了那道,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
她蜷縮著身子,整個腦袋都埋在了膝蓋里。
林星銳走了過去,“棠棠?”
沒有人回應。
“棠棠?”
林星銳呼吸一緊,大步跨過去,蹲下身子晃了晃她的肩膀,“你怎么不說話,是不舒——”
女孩軟軟地往地上倒去。
他眼疾手快地撈住她的腰肢,觸手是火熱的肌膚,不正常的溫暖傳到他的大掌上,他的心劇烈一跳。
另一只手抬起,落在她滾燙的額頭上。
他的面色倏地一白。
慌亂了一瞬后,林星銳很快把她扶好,翻找她的背包。
她不是有藥嗎,吃了藥就好了。
安靜的空間里,傳來細細碎碎的摩擦聲。
沒多久,動靜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緩緩溢出的男生吸鼻子的抽泣聲。
趙棠有意識的時候,最先感受到的是緊緊錮著她的雙臂,緊得她要喘不過氣來。
她憋紅了臉,身子不舒服地動了動,可就這么一個輕微的小動作,抱著她的人立馬睜開眼醒了過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急切地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終于退燒了!”
仿若劫后余生般,林星銳深深吐了口濁氣,而后雙臂纏著她,懷抱又緊了緊。
他砰砰亂跳的心跳聲,隔著薄薄一層皮肉,傳到她的耳膜里。
趙棠迷迷糊糊睜開眼,頭頂著溫熱的肌膚,意識到自己的腦袋在林星銳的胸口前。
大病初愈的她,下意識伸手欲推開他。
林星銳察覺她的動作,趕緊松開她,忐忑地問道:“醒啦?”
趙棠腦袋清明許多,身子也沒那么難受了,她有些驚喜,“我記得自己發燒了,你是怎么退燒的?”
聽著他的話,林星銳還有點心驚肉跳。
沒人知道他當時多么害怕,害怕她就這樣睡下去,永遠都醒不過來。
幸好上天厚待他,讓他發現了趙棠留下的濕巾。
林星銳老實回道:“我找到了濕巾,定時擦拭你身體的幾個部位……不過你放心,不該碰的地方,我都注意著沒有碰。”
濕巾里富含酒精,不僅能消毒,一定程度上還能緩解高熱。
趙棠又對他說了聲謝謝。
身體一好,饑餓感就卷土重來,這時候她才發現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林星銳,你餓不餓,我這里有些吃的,分你一些。”
林星銳知道食物不多,打算說不餓。
可咕嚕嚕的肚子響了起來。
昨晚他忙著照顧趙棠,幾乎整夜未眠,也就在剛剛瞇了一會兒,胃早就打起了戰爭。
趙棠也沒等他回話,直接把面包和火腿腸放在了他手里,“吃了吧。”
然后趙棠撕開了小餅干,小心翼翼地吃了起來。
餅干是她隨手準備當零食吃的,萬萬沒想到會派上這么大的用場。
她第一次覺得它那么香,還舍不得一口氣吃完。
林星銳咬開了火腿腸,慢吞吞把它吃完,但肚子里沒有半分飽腹感。
即便這樣,他也舍不得繼續吃了,干脆把小面包妥帖地放在口袋里。
也不知道還要繼續在這里待多久。
“你先別動,我出去看看情況。”
趙棠抬了下頭,“你去吧。”
林星銳又看了眼梁琛,大步走了出去。
趙棠無聊地摩挲著手機,仍舊沒有信號,而且手機電量也不多了,也不知道手電筒還能撐多久。
她靜靜地看著暗下去的屏幕,回想著前世是否有這場暴雨。
可想了幾秒毫無思緒。
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后腦勺一痛,有什么遺忘的東西重新被她撿了起來。
她瞳孔驚恐地震了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星銳才濕噠噠地回來了。
他的褲腳高高挽起在膝蓋以上,水順著肌膚止不住地往下淌,很快地面留下一個小漩渦。
他的神情很差,眉毛緊緊地揪成一團,“風停了,不過外面是到達膝蓋深的洪水,遙望過去都是黃黃的泥水,所有東西都泡在里面。雨比之前小了一點,但還在繼續下著,非常不好。”
“而且,水還在不停地往洞里倒灌,水位漲了很多,按照這個勢頭下去,我們可能又要挪地方了。”
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山上地勢這么高,水位都能到達膝蓋,可想而知下面低矮的城鎮會亂成什么樣子。
恐怕整個城都淹了。
他說完,也沒聽到趙棠的回應。
這才定定望過去,就見女孩全身都緊繃著,如驚弓之鳥。
趙棠喃喃:“完了。”
她前世和小姐妹聚會的時候,聽說某個鎮下了兩天兩夜的暴雨,幾乎是幾百年一遇,其爆發的巨大洪水,把整座鎮都淹沒了。
數萬人被迫背井離鄉,由政府轉移安置。
當時爸爸也提了一嘴,說他公司捐款了幾千萬,希望助大家一臂之力。
這件事她有些印象,她還為他們感到同情。
但因為洪水爆發的地方離s市太過遙遠,加上忙著和好友聚會,她沒多久就把它拋之腦后了,然后自然而然地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遺忘。
沒想到兜兜轉轉,今生他們居然來到了這里。
趙棠忍不住哭了出來,“完了,我們回不去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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