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室友
百觀棋睜開眼。
面前是大約五六個女孩子,看上去是小學生的身高,但是都沒有臉,或許更準確的說法是,臉是模糊不清的,看不出來具體樣貌。這幾個女孩子和自己圍成一圈,站在一張課桌前。
她很快確定了周圍的環境:這是一間教室,四周的桌椅擺得整整齊齊。不知道這時是否是放學后,教室里除了這幾個女孩子之外再沒有旁人了。
其中一個女孩大聲開口了:“我不想和……一起。”
百觀棋沒有聽清她句子里的人名。
“我也不想和她一起去值日。”另一個女孩子小聲附和著。
空氣里有些沉默。
這時一個冷靜的聲音突然響起:“有誰想和……一起值日嗎?”
仍然聽不清那個模糊的名字。
女孩子們左顧右盼,誰都沒有出聲。
百觀棋覺得這個場景似乎有些熟悉。就在她思索時,她發現“自己”的嘴巴動了起來。
“你們!太過分了吧!”百觀棋感覺她現在就像一個擁有上帝視角的旁觀者,靜靜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怎么能夠因為別人今天沒有帶紅領巾,就孤立別人呢,太自私了!”
被“自己”質問的這些女孩子低著頭,似乎沒有底氣回答。
紅領巾?
噗嗤。
百觀棋有些想笑,多么沒有邏輯的對話呀,怎么會有人因為沒帶紅領巾而被排擠呢。她意識到了這出荒誕的戲劇是自己的夢。
她意識到了自己在做夢,但是卻沒有辦法醒過來。
下一刻,“她”的身體動了起來,牽起了身旁一個女孩子的手。“沒關系,我今天和你組隊值日。”“她”拉著那個女孩子向教室門口走去。
百觀棋記起來,自己在小學時確實是值日生的一員。值日生通常是兩兩一組分配檢查范圍,每到中午時便要去自己所負責區域的那些班級,檢查衛生與午休紀律。
這樣的情景似乎發生過。
被“她”所牽著的這個女孩子又是誰呢?百觀棋產生了這樣的疑問,而那個女孩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慢慢將臉轉向“她”。
咦,這個女孩子有臉。她有些驚喜,正想仔細看看——
滴滴。
滴滴。
百觀棋睜開眼。
她將靠在枕頭上的手向枕頭下面摸索了幾下,翻出了手機,熟練地滑動關掉鬧鐘。
早晨七點,今天是去大學報道的日子。
“嗯哼……”她把頭埋進松軟的被子里,舒舒服服地滾了幾圈,終于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彈起了床。
而那個熟悉卻又詭異的夢,仿佛隨著這一個大的動作一并被彈走了,從她的腦海里消失。
百觀棋后來想起來這一天,無論如何也記不起到底夢見了什么。她只知道從這一天起,在未來幾個月里,自己再也沒有入睡時做過夢了。
……
學校的大門外,長到令人窒息的隊伍橫貫在墻邊,圍繞著校園的外墻,仿佛護城的士兵,又像拖家帶口肩扛背挑的逃荒者,場面頗為壯觀。
“只有這一個門可以進嗎?我看地圖上你們大學有很多個大門啊。”媽媽剛和門外維護秩序的保安商量好,艱難找到能夠暫時停車的一塊空地,此時開始糾結如何熬過這磨人心智的排隊。
百觀棋透過車窗看著外面攜帶大包小包的新生,也有些絕望:“是啊,媽媽。畢竟人家今天只開放一個門允許新生進入,這樣比較好維護現場秩序。”
“唉,下車吧,我們來卸貨。”
二人下了車,從車后座和后備箱搬下一個大行李箱,一個大背包,四個大行李袋。
“我去把車開走找能停車的地方,你先在這排著隊啊。”媽媽抬頭擦了擦漢,又鉆入駕駛位開著車揚長而去。
百觀棋微微弓著背,背著與她身材極不相符的巨大背包,右手搭在行李箱的提手上,左手提著包,腳下也是圍著一圈包,開始后悔帶這么多東西了。
她羨慕地看著旁邊的學生們,基本上都是一個行李箱加一個背包搞定一身家當,輕裝出行,太明智了。
她曾質疑媽媽,既然是在本市上學,何必帶這么多東西。
媽媽理所當然地回答,正因為是本市,可以直接從家開車,才可以運這么多東西嘛。
結果報道當天,私家車不允許進校,這些物件得逐一親自抬進寢室,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怎一個慘字了得。
嗡嗡。
是特別關心的消息來音。
百觀棋知道這消息是來自她的室友,自從幾天前通過學校的程序查詢到寢室的分配,她便與對方交換了本人和家長的聯絡方式,畢竟是將來大學四年的室友,這是必要的準備。
寢室是二人寢。百觀棋并不經常在網上與別人聊天,她這位室友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特別關心。
她費力地將手上的包疊在地上的包上,用膝蓋抵著防止滑落,另一只手從褲袋里捏出手機解鎖。
百觀棋給對方的備注很簡單但也很長,由“室友”兩個字作為前綴,后面跟著對方的年級、家鄉城市、專業,最后以姓名結尾。她給這個暑假加上的大學新同學均是以這個模板來備注,唯一特別的便是有“室友”兩個字,這是她列表里一大串人所沒有的待遇。
對方問自己到了沒有。
百觀棋用食指一點點敲出回復:嘿嘿,我剛到,正在外面排隊呢。
室友表示自己已經到寢室了,問需不需要她幫忙來搬行李。
百觀棋心里當然是愿意的,但是她覺得對方的詢問不過是室友之間的客氣話,如果自己真的應下來讓對方幫忙,那就太麻煩別人了。
她回復說不用,畢竟寢室離大門有些遠,專程來一趟并不容易。
對方的話很快又來了:沒關系的,我一個人呆著也是無聊,待會我還想請你幫我安裝床簾呢,我一個人搞定不了。
這樣的話,百觀棋心底里的那絲顧慮自然就被打消了,雙方互有幫助,不必擔心欠對方人情了。
她愉快地答應了,又撥起媽媽的電話。
“這么好的室友?棋棋,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啊,記得給對方送杯奶茶。”媽媽剛找到停車位,正準備走回來,聽說有人幫忙搬運行李后,便打算開車回公司了。
“嗯嗯,我知道的,媽媽。”百觀棋又聽了一些囑咐后,掛斷了電話。
天上的太陽盡職地烤著緩慢向前挪移的隊伍。百觀棋手忙腳亂地將大包小包跟著向前擺好,避免自己動作緩慢影響了身后的人。
背上想必已經濕了一大片,一滴汗珠從額頭滑下流入眼角,百觀棋瞇起右眼睛,用手背蹭了蹭,仍然被汗水刺激得難以睜開眼睛。
“觀棋!”一聲低呼從身邊傳來,百觀棋嚇了一跳,轉頭看去是她的室友。
室友名叫千落落,留著一頭黑色長發,身材高挑,一看便是溫柔恬靜的女孩。
“我剛才在遠處和你招手,你沒有看見……你的眼睛怎么了?需要紙巾嗎?”
還沒等百觀棋回答,千落落便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紙。這是一包嶄新的紙,她將封條撕開,整包紙遞給了百觀棋。
“謝謝。”百觀棋取出一張紙攤開,細細揉著眼角,眨了眨眼睛適應,將剩下的一包歸還。“剛剛汗流到眼睛里了。”
她想,還好千落落有隨身攜帶紙巾的習慣。
“畢竟天氣太熱了。你帶了這么多東西真不容易,你是一個人來的嗎?”千落落取過百觀棋的兩個行李袋。
百觀棋搖了搖頭:“是我的媽媽開車送我過來的,她知道你來幫忙后就回去工作了。”她說完就有些后悔,這樣子看來她們有些沒心沒肺,怎么能因為室友提出幫忙,家長就干脆回去了呢。
她連忙補充道:“……媽媽說很感謝你。”
“沒事,畢竟我也是要找你幫忙的。我來了也只不過需要提兩個行李袋,你才是辛苦。”千落落看著百觀棋背著大背包,左手提一個包,右手推著行李箱,箱子上再擱著一個包,有些心疼,“要不要換我來背,你一路這么久很累了吧。”
“不用啦,謝謝你。也不是很重,你能幫我提這些袋子,就已經幫了我大忙了。”百觀棋盡量讓自己笑得真誠一點。
“……觀棋。”千落落盯著自己突然冷不丁叫名字。
“嗯?”
“你現在的發型很好看,顯得很可愛。”她微笑。
呃,啊。
突然被夸,百觀棋有些手足無措,這弄得她一時羞得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才回了一句“謝謝,你今天也很好看啊”。
千落落笑意更大了。
不過百觀棋自己也很滿意這個新發型。褐色的短發垂在肩頭,在發尾卷曲,整體蓬松如同松鼠尾巴,這是她在高考后新做的發型。
此前,她一直是保持著一頭黑色的柔順短發,發梢剛齊下巴,端的是文靜乖巧。
這也是千落落印象里的她。
她和千落落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是同班同學,高中去了不同的學校,竟然巧合地進入同一所大學,并被分配到同一間寢室。雖說她們二人互相并不熟悉,之前也僅僅是普通的同學的程度,但是總好過和完全不認識的人嘗試相處。
百觀棋想,既然對象是以前就認識的千落落,而不是什么突然蹦出來的陌生人,這全新的宿舍關系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
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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