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軒滿臉笑容，望著他消失在燈光灰暗的走廊里。

        慕容軒今晚本想睡在遇春風(fēng)的，這會兒到了機關(guān)院子里面，他只好回家去了。

        晚上張局來了電話。“慕容市長，向你匯報一下。你還沒休息吧？”“沒睡。你說吧�！�

        張局說：“事情擺平了。正好劉學(xué)殿在沿江，我同他見了面。他起初不怎么好說話，說你們公安要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反正這事還沒完。沒辦法，我只好說你很關(guān)心這個案子，親自過問了。他這才軟下來。反正沒事了。最后劉學(xué)殿又說，想托我請請你，吃頓飯。我說你最近很忙，以后再說吧�！�

        “行啊，辛苦你了老張。他請我干嗎？我沒時間。”慕容軒語氣很嚴肅。

        慕容軒馬上打了鄧瑩瑩的電話。“沒事了。你跟你妹妹做做工作，他們那邊人也不處理算了，但醫(yī)藥費他們還是要負擔。我了解了一下，打得也不算重。息事寧人吧。也請你理解，這種事公事公辦反而不好。他們是壞家伙，哪天暗地里把你妹妹怎么了還不好�！�

        鄧瑩瑩放心了，卻也顧不著道謝，只是嘆息而已。她沒說什么，沉默半天，才放下電話。聽著嗡嗡直響的電話筒，慕容軒心里很不是味道。

        面對鄧瑩瑩，他越來越說不清自己的心清了。似乎這女人就是天生有股魔力，叫他欲罷不能。

        戲臺子是搭起來了，戲卻不一定就能有板有眼地唱下去。沿江的權(quán)力格局打亂了，或者說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了。

        慕容軒便在班子里面周旋，暗示，招呼，許諾，震懾，甚至交易。

        用什么法子，都因人而異�？h市和部門領(lǐng)導(dǎo)班子還是盡早調(diào)整的好。不論你上面說得如何冠冕堂皇，下面還是相信一朝天子一朝臣。

        人們都在擔心自己的升降去留。拖久了會貽誤工作的。

        高速公路的招標工作正在加速運作，這是王副書記親自交給他管的，不能把擔子撂給別人。難辦的是既要場面上過的去，又要能讓小王或者說王副書記的親屬。

        他反復(fù)想過，只要能保證把路修好，誰修都一樣，何必讓王氏父子面子上過不去呢？中間必有文章，也只好由他去了。其他日常工作也相當繁雜，幾乎弄的他精疲力竭。

        做夢也沒想到，關(guān)于他在煙廠招標中授受賄賂的事又被人提起來了。還不是似是而非的傳言，居然驚動了高層。

        省紀委工作組下來了。省紀委來人，當然得王副書記同意。王副書記也許不得不同意吧，他親自給慕容軒打了電話，只囑咐了一句：“慕容哪，你自己真的要過得硬啊！”

        聽那語氣，就像擔心慕容軒不清白似的。慕容軒也不多話，只說請王副書記一萬個放心。

        程克利卻像消失了，電視新聞里看不到他的影子，報紙上也很少見到他的名字。省政府秘書長算不上高級領(lǐng)導(dǎo)，出頭露面的機會本來就不多，程克利自己又是個迂夫子，就更加不顯眼了。

        省紀委工作組到沿江的頭一晚，就約見了慕容軒。“慕容同志，組織上是相信你的，但是反映到我們那去了，我們裝聾作啞也不行。我們這次來的目的，當然是想弄清真相，替你洗清不白之冤。我們請示省委領(lǐng)導(dǎo)時，就亮明了省紀委這個態(tài)度。慕容同志，按說，在辦案之前，我們是不方便和你接觸的。但為了相互了解，還是開誠布公吧�！�

        慕容軒笑道：“我只能說感謝組織的信任，但我不能就自己有沒有這回事說半句話。你知道，我早表明過自己態(tài)度了，向省領(lǐng)導(dǎo)也匯報過了�，F(xiàn)在我的請求只是，請加緊辦案，盡快結(jié)案�！�

        其實他很清楚，省紀委下來，同最初程克利不主張立案，意圖都差不多，就是想讓他不好過，當然能弄出名堂來更好。他自己心里有底，沒什么怕的，就由他去吧。

        如今他是市委書記了，電視臺的記者就像跟屁蟲似的，一天到晚圍著他轉(zhuǎn)。他最煩這一套了。

        不過自從省紀委工作組來了以后，沿江電視新聞里天天都有慕容軒的身影了。

        他進工廠，下農(nóng)村，召開會議，到處發(fā)表重要講話。一天到晚笑容可掬，神采奕奕。既然謠言四起，他便天天在電視里露臉，可以將各種疑惑和猜測抵消些，沖淡些。

        果然外面說法越離奇了，沒注意看電視的人說，慕容軒在書記位置上屁股還沒坐熱，就被抓起來了。

        省紀委工作組成天呆在賓館里，看文件，約人聊天。而那些被他約了的人，都有些惶恐。他們生怕慕容軒知道自己被省紀委工作組召見了，于是就像地下工作者，悄然而來，悄然而去。

        但誰去了省紀委工作組那里，什么時候去的，什么時候離開的，慕容軒都知道了。沒有慕容軒吩咐，有人替他看著了。這人就是市委招待所老總小許。

        有天夜里，很晚了，小許給慕容軒打電話，“慕容市長，我有些情況想向你匯報一下�！�

        也許是這段時間整個沿江的氛圍就比較神秘，慕容軒立即感覺到小許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說，而電話說又不方便�！靶≡S，你到我家里來一趟吧�！�

        不一會兒，小許就到了�！靶≡S，請坐吧�！�

        小許坐了下來，眼睛一直望著慕容軒，神色有些異樣，“慕容市長，最近幾天，我看見有些部門和縣市領(lǐng)導(dǎo)，老往省紀委工作組那里跑�！�

        慕容軒故意笑道：“沒什么問題吧。”小許搖頭道：“我看不太正常。去的一個個就跟做賊似的�！�

        慕容軒干脆問道：“那么，你也知道他們這次是干什么來的？”

        小許臉頓時紅了，說：“聽到了些風(fēng)聲。誰相信呢？但是，不怕自己沒有鬼，就怕人家在搗鬼�！�

        慕容軒笑道：“要搗鬼就搗吧。有什么辦法呢？我又不能搞水門事件,將省紀委工作組房間里裝個竊聽器.都是哪些人去了?”

        小許忙掏出個本子,說:“我早留意了,做了記錄，連他們見面的時間都記下了�！�

        慕容軒暗自很是吃驚，心想這種小人，無論如何都是不能重用的。他也在市委招待所住了好幾個月，天知道小許都看見了些什么？小許一直以為他同鐘紅是那么回事。

        可得留心這個人了。對這種人盡可能客氣和熱情，讓他時刻覺得自己就是你的心腹，甚至?xí)r刻讓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發(fā)達了。但就是不讓他沾著半點便宜。

        慕容軒內(nèi)心極是鄙夷，面子上卻很贊賞似的，笑著說：“小許，感謝你，你的政治mingan性很強，很講政治啊。我信任你。你繼續(xù)注意吧，完了再向我匯報。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

        小許像領(lǐng)了賞似的，很是得意，樂滋滋地回去了。

        次日早晨，慕容軒趕到辦公室，突然心跳加快，頭暈?zāi)垦�，惡心難耐。他馬上坐下來，閉目靠在沙發(fā)上。秘書見了，問：“慕容市長你怎么了？”

        慕容軒說：“沒事沒事。一會兒就過去了。這幾天太累了，晚上又沒睡好�！�

        “要不要去醫(yī)院看一下？要不就回去休息一下？”秘書問。

        慕容軒只搖搖手，沒說什么。

        一會兒，秘書科送了報紙和信件來。秘書接了，將報紙放在慕容軒桌上，自己把信件拿去處理。一般的信件就由秘書做主處理了，該轉(zhuǎn)哪個部門就轉(zhuǎn)哪個部門，重要的就向慕容軒匯報。

        慕容軒正測覽著報紙上的重要新聞，秘書進來，說：“有封很怪的信，就一句話。我看不懂。”

        慕容軒接過一看。見信上寫道：高速公路招標，莫讓王八插手。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

        就這一句話，卻是打印的。連信封上的字也是打印的�？磥韺懶湃松�怕暴露自己。凡是匿名信，都是里里外外打印�，F(xiàn)在電腦打印很普及，寫匿名信方便多了。

        什么意思呢？王八分明是罵人的話。說誰是王人呢？警惕誰插手呢？慕容軒想來想去，沒有頭緒。但他意識到，這絕對不是誰在開玩笑。他讓秘書把信放在這里，暫且不管吧。

        晚上，慕容軒就打了電話給鄧瑩瑩，“你聽著，別說話。你這會兒到你那里去，你就在大門口等我吧。”

        過了五分鐘，慕容軒下樓，叫了輛的士。他把帽子壓得低低的，怕司機認出來。夜里路上車少，很快就到了。見鄧瑩瑩正站在那里，四處張望。

        鄧瑩瑩不知道有什么大事，神色有些緊張。見慕容軒閉口不說，她也不方便問。兩人一言不發(fā)，低頭進了物資公司大院。

        鄧瑩瑩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只是望著慕容軒。

        慕容軒竟然呼吸急促起來，感覺很難開口說話。他搖搖手，再說：“給我倒杯茶好嗎？”

        鄧瑩瑩馬上站起來。她倒了兩杯茶，遞給他。喝了幾口茶，慕容軒才低下頭，吸著煙，慢慢說起了鄧瑩瑩的哥哥利用慕容軒的關(guān)系詐騙三十萬的事。鄧瑩瑩也是才聽說的，她的嘴巴都張得天大。

        “事情就是這樣。你說鄧瑩瑩，怎么辦？”慕容軒問。

        鄧瑩瑩低頭不語，眼淚嘩嘩地流。鄧瑩瑩很難為倩，手腳都不知怎么放著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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