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琪司長接著說道：“前幾年我也參加了談判，比如說，Ｍ國有一個談判代表，我們可以說彼此欣賞，他卸任以后講了我很多好話。但是我們談判的時候，是最針鋒相對的�！�

        “我一直到現在還感到遺憾的是，一次他在我的辦公室談判的時候，我把他趕出了辦公室。因為他那天講的話太讓我生氣了�！�

        “他提出了一個要求，凡是Ｍ國肉類機構檢查合格的肉類，應該無條件地jinru中國市場。我說，那么我們為什么還要商品檢驗機構呢？中國是主權國家，Ｍ國肉類是一定要檢查的。他說，你沒有必要檢查。你們自己市場上的那些肉在Ｍ國通通都不合格。我生氣了，我說，建議你最好離開我的辦公室。就這樣，他被我趕出了辦公室�！�

        “從個人來說，我與Ｍ國的歷任談判代表都變成了好朋友。畢竟，他們不過代表自己的國家的利益，我們也是一樣�！�

        慕容軒又問到：“這個‘打態度’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的實質性談判我們都遇到過什么樣的沖突呢？”

        辛琪司長說道：“Ｍ國人的實質性要求可能是最多的，這其實也不難理解，只有小國要求才會少。比如我們與冰島代表團的談判，大概進行了一個小時就結束了。為什么呢？因為冰島的產業結構單一，是魚類出口大國。冰島大使告訴我，只要解決幾種魚的關稅，就可以結束談判。我記得在日內瓦，一個天氣很好的早晨，我們和冰島大使談判。他說：‘這就是我的要求。’整個要求還不到一頁紙。我一看，上面所列魚的品種與中國的出產差別很大，對中國漁業不會有任何重大的影響。我表示可以同意單子上的要求。一個小時結束談判，然后就簽字了。Ｍ國就不一樣了。Ｍ國貿易代表說，Ｍ國的經濟結構和出口結構非常全，對于中國進出口的6000多種稅號全部都有興趣，所以‘我們都必須一個一個談’�！�

        “這完全沒有道理。就算Ｍ國經濟實力再強，也不可能6000多種商品都是強項。比如說，難道冰島產的那幾種魚類品種，也是Ｍ國的強項嗎？與Ｍ國談判的第一個階段，就是打破它所謂‘全面談判’的要求。一個一個地排除，最后剩下了4000多種。這4000多種產品，再加上它最感興趣的銀行、保險、電信、分銷還有律師等，構成了漫長談判的內容。”

        “Ｍ國當時是擺著一副代表WTO組織所有成員‘領頭羊’的姿態來談判。事實上，它的領頭羊地位是得到許多成員認可的。這也是為什么WTO130多個成員經濟體，只有30多個成員經濟體與我們進行了談判。其他100多個沒有談判的其實就是相信Ｍ國的談判立場能夠充分代表他們�！�

        “得有一定的經濟實力，才能進行談判。不可能發生Ｍ國和孟加拉國進行非常艱難的談判這種事情。過去的關貿總協定有很大的咖啡間，周圍都是會議室。那些會議室里面，Ｍ國和歐盟、日本和歐盟、Ｍ國和加拿大這些對手去談判，而WTO的其他成員特別是那些小的成員經濟體代表，基本是坐在咖啡館里喝咖啡，等待消息。這就是關貿總協定談判的景象———少數人在談判，多數人在喝咖啡�！�

        “在這個意義上，WTO或自貿區談判是一個很不公平的地方，沒有經濟實力，很難參與真正的談判。但從另一個意義上講，它也是平等的。根據WTO無條件最惠國待遇的原則，Ｍ國和加拿大、Ｍ國和歐盟關在小屋子里面所談的結果都會完全、無條件地適用于所有成員。如果Ｍ國經過艱苦談判，把日本汽車的關稅拿下來了，Ｍ國代表就會很驕傲地從會議室里出來表示，Ｍ國已經和日本達成協議，從多少降到多少。那么外面喝咖啡的所有成員都會喝彩，因為這些條件將適用于他們。自貿區談判的游戲規則就是這樣�！�

        “所以說，Ｍ國在和我們進行談判的時候，從某種意義上說，確實代表了WTO組織大多數成員在和我們談。因此，對Ｍ國的談判的復雜和艱難也有其合理性�！�

        盡管辛琪司長在對這次談判背景情況介紹中用了很多專業術語和專業知識，但好在慕容軒前幾年一直在參與嶺南省自貿區的申建工作，對這方面他還是比較熟悉的，因此他的思路還是能夠跟得上辛琪司長的。

        慕容軒聽到這里，他忍不住又問道：“辛琪司長，那現在談判的進展究竟如何了呢？”

        辛琪司長嘆了口氣說道：“差不多就要簽協議了。而且我知道薇薇安她（Ｍ國自貿區談判首席代表）絕對是要想談成協議的。昨天的談判剩下的時間從4點半到7點半還有3個小時的時間，足以把最后的文本全部‘clear’，全部解決。但他們卻停止了談判的所有工作�！�

        辛琪司長說:“其實，這個結局的發生在前面還是有些跡象的。就在中、M之前六天的談判，曾經出現非常jilie的場面。當時Ｍ國人擺出隨時準備走的姿態�！�

        慕容軒聽到這里他就覺得奇怪了:“既然雙方都談得差不多了，那為什么會出現這么大的反復呢？”

        于是，他滿腹疑問地問辛琪司長：“能否介紹一下，怎么會出現這種情況的？我能從中做一些什么？”

        辛琪司長點點頭說道：“前幾天的談判真是跌宕起伏，一會兒覺得有望，一會兒又覺得無望。Ｍ國談判代表的表演水平很高，我后來說，Ｍ國人做戲太厲害了。我與他們談判時間太長了，很知道Ｍ國人作秀的技巧，特別是女首席談判代表薇薇安。我知道他們對那次談判是志在必得的。因為他們在去年4月已經失去了一個機會，結果后悔得不得了�！�

        “去年4月中國總理訪M國，未能與M國過達成自貿區協議，后來談判組離開Ｍ國后去了加拿大�！�

        慕容軒在新聞中了解這件事情，他問辛琪司長：“傳說M國總統特別后悔，還希望你們回來再談？”

        辛琪司長說道：“是的。M方公布中Ｍ談判清單后，Ｍ國企業反響很大，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談判結果。美方談判代表也這樣認為。但是，當我國總理訪Ｍ與他們的總統會見時，M方總統說，很抱歉，我覺得談得很好，但是，這次不能簽訂協議。Ｍ國談判代表團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后，有很多人哭了。由于上層的政治決斷，那次不能夠達成協議。他們的失望比我們還大�！�

        慕容軒問道：“我也不理解。去年4月，本來談判就要成了，為什么Ｍ國最高層又作出否定的決策？”

        辛琪司長說道：“因為Ｍ國總統對于中M談判所達成的協議作出了錯誤判斷。他認為可能得不到國會的支持。后來知道整個Ｍ國商界和國會都很支持后，M國也很后悔。當我們還沒有離開Ｍ國的時候，他們總統就打電話給我國總理說，能不能夠把談判班子留下來，作一點最后的修飾，就可以達成協議。我們總理說，Ｍ國人想達成協議時就要簽字，不想達成就不達成協議，天下沒有這樣的事，不談了，要談到北京去談去。”

        “于是，Ｍ國人一直追著我們談判組到加拿大，我記得在離開加拿大前，Ｍ國貿易代表還兩次打電話給我，想確定在北京談判的時間。她要求，我們前腳到北京，他們第二天就趕來。我說，你們也給我們一點休息時間吧，還要倒時差呢。她說這個事太急了。我們回到北京后的第二天，Ｍ國談判代表團就趕來了�！�

        “到了11月以后，他們擺出一個很強的談判陣容，而且用高壓的手段，想榨取更多的東西。我們知道他們心很虛，去年4月的那些東西已經完全能夠滿足他們的要求了，所以我們根本不想作任何新的讓步。”

        慕容軒問道：“當時，你們已經知道底牌，*有成竹了。”

        辛琪司長說：“不過，當時我們確實也想達成協議。中央主要從中、Ｍ關系大局來看，某前中、Ｍ關系很困難，雙方都需要轉機。中、Ｍ關系對雙方來講，畢竟太重要了�！�

        “我理解，主席和中央其他領導同志，就是想用中Ｍ達成協議使中M關系從最困難的局面中走出來。從中M關系戰略全局考慮，中國是愿意達成協議的。但是達成的協議必須是雙贏的協議。M方到最后，還提出了很多超過4月間條件的無理要求，我們一個一個把它拿掉了。但是Ｍ國人總覺得他們還得拿到一點新東西，才能解釋為什么不在4月接受這個協議，所以也表現出很強硬的態度。他們做戲一直做到最后一刻�！�

        “由于我國政府不答應他們提出來新條件，到了昨天晚上7點鐘以后，整個Ｍ國談判代表團突然全部消失了。我們打手機、打到飯店房間都找不到他們。打通的惟一一次電話，對方說他們現在都想休息，有些人到酒吧間去了，有些人逛商場去了，準備明天就啟程回國。他們還給禮賓部門打了一個電話，說是人很多，要求安排一個開道車，并在機場上給予一定的禮遇。一切跡象都表明，他們明天是肯定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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