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軒擺擺手，道:“謝謝張主任，這些事情明天上班后再說吧，我自己過去。”

        張玉林還要堅持，高放書記已經結束了講話準備向外走。

        慕容軒走過去，正準備開車門，但高放書記卻說道:“慕容秘書長，你上我的車吧。”

        在張玉林羨慕的目光中，慕容軒快步走到左側后門，上了車，高放書記吩咐道：“先去省人民醫院，看看洪秘書長。”

        慕容軒習慣性地掏出電話想給醫院院長聯系，前排座位上，秘書已經開始給省衛生廳廳長通上了電話。

        慕容軒不由咧咧嘴，暗暗想道：“尼瑪，看我這德行！當秘書當習慣了。看來這秘書長和秘書，雖然只多了一個字，含義卻大不相同啊。我還是習慣就事抓事，shengwei書記出面，自然要由主管部門一把手陪同，這一點，我還不夠啊。”

        高放書記的車子來到醫院時，這時省衛生廳長一行人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這一次，院長只能在衛生廳一溜人群的尾巴上站著，當慕容軒和他握手，秘書在一旁介紹時，衛生廳廳長臉上立即泛出光彩，連忙說道：“慕容秘書長，歡迎指導醫院工作。”

        一行人來到病房，洪秘書長已經得知了消息，半坐在chuang上。

        慕容軒細細看上去，洪秘書長的臉色倒也不錯，就連為數不多的頭發也是剛剛進行了整理，而顯得很妥帖的伏在頭皮上面。

        洪秘書長張口說話，依然是濃濃的官味兒：“高放書記，沒能迎接你，反倒讓你來看我，我擔待不起啊！真的太謝謝了。”

        高放書記拉著洪秘書長的手，說道：“洪秘書長，你我都是老伙計了，還客氣個啥？前一陣子在北京開兩會沒辦法，這剛一回來了不來看你，我的心里過意不去啊。”

        慕容軒適時插了一句：“洪秘書長，高放書記是剛下了車就直接過來看你了。”

        洪秘書長看了慕容軒一眼，說道：“那就更加感謝高書記了。慕容老弟，以后可不能叫我秘書長了，你才是正兒八經的秘書長啊。”

        高放書記笑道：“慕容這點掌握得不錯！用古人的話說，你是三朝元老，理應受到尊重，無論什么時候，這一聲秘書長都應該叫。”

        眾人也跟著都笑了起來。

        洪秘書長的秘書這些天一直陪在病房，這個時候忙著搬椅子請高放書記、慕容軒坐下。

        洪秘書長借機道:“慕容秘書長，我的秘書已經在醫院陪我多日了，但恐怕還要多陪我幾天，我老頭子替他請個假啊。”

        這種人情，慕容軒自然要送足，他小呵呵地說道:“秘書長說哪里話？能為你做點事，是辦公廳所有人的光榮。有什么需要，請秘書長隨時吩咐，我還考慮再增派個人過來呢！”

        他看了一眼秘書，又說道:“你這個秘書不錯，把秘書長照顧好，是你目前的政治任務，有事直接和我聯系。”

        越到高層，陰謀越少，陽謀越多。

        到了省級這個層面，沒有哪個人會輕易把矛盾公開化，更多的，是把表面文章做足。

        跟了自己多年的秘書，此時在醫院作陪，這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洪秘書長依然要說出來，就是讓現任的秘書長表態。

        而慕容軒的態度，就等于是老秘書長后勤保障的基礎，這就是純正的陽謀。

        作為秘書來講，最害怕的，莫過于服務的領導突然出事。

        進去了，當然是最殘酷的，政治生命一起完蛋。

        倒下了，也是秘書很頭痛的事。

        chuang前chuang后伺候不說，至少，提拔的步伐要慢下來，這是肯定的。

        有了慕容軒的表態，再加上shengwei書記高放也在場，秘書懸了多日的心終于放下了。

        又坐了幾分鐘，洪秘書長知道，高放書記該走了。

        這些年，他跟著副省長、省長、shengwei書記，看過數不清的病號，shengwei書記在病房待五分鐘以上，就算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

        洪秘書長主動說道:“高放書記，我這病一時半會好不了，不能給你服務了。好在慕容秘書長年輕，有活力，我也放心了。你日理萬機，不要在我這里耽誤太多時間，快回去休息吧。”

        慕容軒很認真地說道:“洪秘書長，我是替您一陣，盼望您早日康復，我還是老老實實回沿江。只是我水平低、能力差，就怕捅了婁子，只能多給您匯報了，你可別嫌我煩啊！”

        洪秘書長嘴里說著不再過問之類的客套話，眼里卻泛著期待的光芒。

        慕容軒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他暗暗想道:“能上不能下，這是體制內干部通病。像洪秘書長這樣，不能堅持工作，能第一時間提出來不兼任秘書長，已經很難得了。不過，這一段時間我還是要注意，省委辦公廳的大事，我還是要給洪秘書長匯報，哪怕是打個電話也行。”

        按照慣例，shengwei書記要到醫院會議室坐一坐，問問病情，衛生廳長借機匯報匯報全省衛生工作，代表醫院要點政策資金什么的。

        剛才，衛生廳長已經給慕容軒請示過，慕容軒當時并沒有表態。

        此刻，他見火候已到，便道:“高放書記，到會議室坐坐吧。”

        高放點點頭，站起身來和洪秘書長道別。

        來到會議室，高放指著衛生廳廳長說道:“別忙著匯報工作，先說說洪秘書長的病情。”

        衛生廳長答應著，頭卻扭向醫院院長。

        從樓下到病房，除了握手時的一句話，直到現在，醫院院長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

        慕容軒暗暗想道:“想當初，自己司機受傷時，不是他發火，為了一間病房，醫院院長還猶豫不決。現如今，居然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棋子與下棋，對上與對下，能上不能下，官場中誰不是如此啊！”

        醫院院長卻很享受這發言的機會，開始說了起來:“高放書記，慕容秘書長，現在我給各位領導匯報一下洪秘書長病情的情況，請批評指正。”

        聽到醫院院長最后一句話，慕容軒差點笑出來，暗暗想道:“真尼瑪的扯淡，匯報病情也要指正，指正個鳥！當了幾年院長，也開始官僚了。”

        這其實是慕容軒心態發生了變化。

        現在他是省委秘書長，天天跟著shengwei書記。

        拋開現在不說，他從秘書開始，就接觸省級領導，到了省里工作，接觸的就更多了。

        早年那個見了廳長心里怦怦跳的小干部，早就一去不復返了。

        其實，對于這些醫院院長來說，尤其是省人民醫院的院長，平時見的領導應該算是不少的。

        但是，給shengwei書記匯報，卻是為數極少極少。

        醫院院長顯然經過了一定的準備，匯報起來也倒頭頭是道:“各位領導，洪秘書長病情其實ting嚴重。發病時臨chuang表現為心梗，檢查后發現，同時還有腦栓塞。”

        “目前，治療也分了兩個部分，一是安放了四個支架緩解心臟，二是腦部溶栓。現在看，兩項措施都比較有效，這也是秘書長精神狀態不錯的原因。但是……”

        醫院院長有意停了一下，衛生廳長問道：“但是什么？”

        醫院院長故作沉痛，道:“但是，腦栓塞已經引起了側偏癱，即使治療跟上，病情基本恢復，洪秘書長一定時期內很可能站不起來。”

        高放書記問道:“你說的一定時期是多長時間？”

        衛生廳長雖不是專業醫生出身，但畢竟擔任衛生廳長多年，對此也不是一竅不通。

        省衛生廳廳長便回答道:“高放書記，這個不好說，但是，最樂觀的情況，也要半年，完全恢復的很少，能夠坐輪椅的就算理想了，終生臥chuang的病號也不少。”

        高放“哦”了一聲，又反復交代，不外乎調集專家、全力治療、不計代價、注意保密等等，便離開了醫院。

        將高放送到家，進門前，高放突然問道:“慕容，抓緊把家搬回來吧，先臨時安置一下，很快要建房了，到時候一并解決。”

        慕容軒如實答道:“高放書記，我在沿江本來就是用的市委周轉房，搬家很簡單，另外，我在羊城市也有房子。”

        這是慕容軒一貫的優點，給汪老當秘書時，他沒有隱瞞自己在林嬌嬌公司里股份問題。

        給藍省長當秘書時，正是他坦坦蕩蕩，自己才敢住進林嬌嬌送給他的頤和山莊的別墅，大大方方第開著林嬌嬌送給他的那臺奧迪A6車。

        現在做了省委秘書長，除了自己感情方面的事，他更是沒想有任何隱瞞的。

        高放對這些事情根本不過問，只是說了一句“那就好”，便準備進屋。

        剛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ting認真地說了一句慕容軒沒有想到的話:“你剛來，人還不熟，把原來的秘書帶過來吧。”

        慕容軒聽后楞了一下，然后就回答道：“好的，謝謝高放書記。”

        本來秘書的問題，慕容軒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高放書記一句話，李洪彬的事情便迎刃而解。

        送下高放書記，車里只剩下慕容軒和高放書記的秘書華敏。

        自從得知比自己還小2歲的慕容軒擔任省委秘書長，華敏秘書的感覺就怪怪的。

        他想過多次，這絕不是因為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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