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峰大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就改口說：“現在夜深了，明天吧，明天好不好？秘書長。”

        “不行，現在就來。”慕容軒收了線。

        不到二十分鐘，葉峰派來的人就到了，慕容軒將東西和錢一并退了，臉色黑著，來人也是戰戰兢兢的，整個過程誰都沒說一句話。

        送走來人，慕容軒一屁股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摸出一支煙，點著抽了起來。

        李靜宜主任的電話就在慕容軒的煙抽到一半時，響起來了。

        慕容軒接了，李靜宜第一句話就問：“還好吧？”

        慕容軒清楚李靜宜問這句還好的意思，藍省長是慕容軒夫人的叔叔，這在嶺南官場和京城一些熟悉嶺南的人中，不是秘密。

        叔叔出事了，作為同樣在官場的侄女婿，當然會有干系。李靜宜這話，聽似關心，實則是探路。

        慕容軒答道：“沒事，就是來得太突然了。”

        “是啊，誰能想到？嶺南那邊……”李靜宜欲言又止。

        “這邊也很好”，慕容軒說：“就是有些議論，這是難免的。李主任。”

        李靜宜突然放低了聲音，問：“慕容啊，我問你，你沒帶上吧？”

        李靜宜沒有用“牽連”，而是用了一個“帶”字。這話問得巧妙，卻又顯示出實在。

        慕容軒竟然有些感動，在這個時候，大家誰都不說話，誰都在背后瞅著你。能直接這樣問到的人，就已經很多少了。

        慕容軒回答說：“沒有，這個請李主任放心。你知道我和藍省長的關系，雖然是親戚，但走得并不勤。而且，在這方面，藍省長對我應該說還是很嚴格的。他從不讓我摻和他的事。”

        “這就好！慕容啊，現在的形勢你也知道，一旦進去了，就很難說。你也要好自為之啊，你的壓力很大，這個時候，更敏感哪！”李靜宜說著，慕容軒好像看見電話那頭李靜宜正皺著眉，就趕緊道：“李主任，謝謝！我會處理的。”

        “這就好”，李靜宜道了晚安，就掛了。

        慕容軒起身喝了口茶，茶泡得濃了，一口喝下去，有些苦。他打開電腦，給汪雨寫了封信，告訴他藍省長被抓了，看來問題不小。

        寫完最后一行字，慕容軒心里生出一縷憂傷。回頭，他好像看見汪雨就站在身后，正看著他。他想伸手，卻是空的，憂傷便更深了一層。

        在嶺南人論壇里，關于藍省長的帖子已經鋪天蓋地。平時，慕容軒也上這個論壇來看看，網上的議論雖然當不得真，但都是些沒有遮攔的說法，比官場上的套話空話要好得多。

        現在，這些關于藍省長的帖子已經達到了三萬多，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然而情緒上卻都是統一的，就是激昂。慕容軒看著心想，現在的老百姓對腐敗的痛恨和對官場的失望，真的已經很沉了。

        所以藍省長一抓，群情振奮。也有一些帖子，談到了接下來的邊鎖反映。藍省長只是大魚，還不知有多少小魚會在其后落網。有帖了甚至斷言：嶺南官場即將開始一場地震！

        慕容軒看得出來，這些帖子當中，有相當一部份就出自官場人物之手。有些內容，并不是一般網民能知道和清楚的。只有在官場行走的人，才能約略知道。

        他看著，突然看見一條寫藍省長在嶺南有siren幫的帖子，仔細看，這里指的siren幫都有名有姓，分別是李仁、蒙傳碧、周守一和華麗麗。

        慕容軒看著簡直有些呆了，這么清楚！這么直接！這么內部！他再看看網名，是一個叫“嶺南之風”的人。

        這個人他不可能認識，至少在網上是陌生的。也許生活中，這個人就在慕容軒的身邊。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趙軍。但隨即他就否定了，趙軍雖然有時也說一些有些過頭的話，但還不至于做出這種事來。起碼的原則性還在！

        慕容軒關了電腦，朝窗外一看，夜空中正是滿天繁星……

        濱江大道的拆遷工作進展得還算順利，慕容軒和陳鋒帶著建設、財政、文化等有關部門的負責同志，專程到現場來辦公。

        走在老街上，看著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房子，慕容軒眼前好像幻見出年少的自己，正在老街上奔跑。一晃三十多年了，老街終于要走進歷史，成為記憶。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還在老街上溜達，他們的眼光在老街的每一個地方停留，好像要生生地把這些將要消逝的事物，深深地嵌進心里。

        慕容軒問文化廳的姚廳長，文化部里最近對老街拆遷的意見如何？上次部長說要來嶺南，結果也沒有來，也許正是那個關于老街拆遷的報告起了作用，他失去了來的理由。

        姚廳長回答說：“京城說要轉發嶺南省關于老街拆遷的處理意見，說我們一方面加強了城區改造，另一方面妥善地保護了老城古跡。這是個雙刃劍，很難處理。但是嶺南作出了探索。方子魚說可能要以部辦公廳的名義下發。”

        “啊，這可搞大了”，陳鋒道：“還是慕容的辦法好，不僅僅達到了目的，消解了矛盾，還成了好的典型。”

        慕容軒笑道：“這不是什么好的典型，這是萬不得已的方法。不過，話說回來，老街留下的古塔那一部份一定要保護好，留下一段是個紀念。無論是對于一個城市，還是對于老百姓，都還存著幾分美好。既能成為老街的紀念館，也是新舊街道的對比陳列館。”

        “還是秘書長想得深，看得遠”，姚廳長適時地拍了一下。建設廳長關鵬，看起來仿佛心思重重。

        他一直落在后面，直到慕容軒喊他，才緩過神來。

        慕容軒問道：“關廳長哪，招標計劃搞得怎么樣了？”

        “正在搞，差不多了吧。”關鵬顯然不在狀態。

        “什么叫差不多？”陳鋒有點火了。

        關鵬立即答道：“基本上搞好了，就等著領導定什么時候公開招標。”

        “這就好，陳省長，我看就最近吧，早一點招標，人心才能定下來。不然有人老是指望著這口水。你看……”慕容軒說著望了望陳鋒。

        陳鋒點點頭，說：“當然可以，越快越好。”

        慕容軒對關鵬說道：“這次招標一定要公開公正，說實話，也有人找了我，但是，不管是找誰，一律參與公開招標。不能中標的，一概不得承接工程。這是死杠子，誰違犯了，誰負責。”

        關鵬看著慕容軒，愣了一下，隨即答道：“按秘書長的意見辦，您放心！”

        從老街回到辦公室，關鵬也跟過來了。剛坐下，關鵬就囁嚅著：“秘書長，您看，這個招標，這個……是不是，有些事……”

        慕容軒知道關鵬一定是有什么話說，就道：“說痛快點，有什么嗎？”

        “是這樣，您是常務副指揮，這事我只能給您匯報。上次高書記介紹了一個人來，叫葉，葉什么的……聽說是北京一個領導的親戚。是不是也一樣參與公開竟標？”

        慕容軒心里馬上明白了，嘴上卻不說，只是喝了口茶，問：“你看呢？”

        這分明是給關鵬一個難題，關鵬是萬萬不能回答的。慕容軒也知道他不會回答，果然，關鵬低下頭去摸煙了，遞給慕容軒。

        慕容軒搖了搖手，關鵬點上煙，輕輕地嘆了口氣。

        慕容軒笑道：“我看這樣吧，這事先放著。你們還是按照公開招標的程序準備。其它的，我給高放書記匯報后再說。但是，這個是唯一的，不準再出現其它情況。”

        關鵬點著頭告辭出去了。慕容軒想這個葉峰！其實早在葉峰剛找他時，他就感到葉峰不可能僅僅就找了他一個人。找高放是真，找慕容軒，只是想在具體操作上，得到關照。而且，葉峰一定也清楚，像這樣大的工程，到最后真正能拍板的，絕對不是慕容軒，也不是陳鋒，而是高放，是李強。

        現在，高放已經介入了，而李強一直沒有出面。這不等于李強不準備介入，而是他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找到適當的突破口而已。

        像葉峰這樣的人，起了心思想拿到這個工程，他就會不惜一切。前期工作都是作得十分足的。說不定他也暗中找了李強，只是不一定希望李強直接說，而是希望李強不要反對。

        慕容軒想著，就想起省建司的胡平來，還有那幾個在他門外的老工人。

        說什么也得給他們一段工程，那怕一小段，也能給他們一次機會。越是沒有工程做，本身的包袱重，競爭能力就越差。長期下來，惡性循環，最后只有倒閉，只有破產。

        王晟推門進來，手上拿著一張傳真紙，遞到慕容軒的桌上，說：“秘書長，你看看，盡是找事。唉！”

        “什么啊？”慕容軒拿過來一看，是guowu院責成嶺南省委，嚴肅查處沿江市工礦企業無序開發的明傳。

        終于到了，慕容軒想上一次莫名打電話給他，說上面來人暗訪了。現在要結果了。卻把處理的任務交給了嶺南省委。這一方面是體現了上級的高度重視，另一方面也讓嶺南省委在處理問題的過程中，自查自責。


　　(https://www.dzxsw.cc/book/59473176/14341223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