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自己心愛的女人么？想到這個問題，慕容軒苦惱地嘆了一聲。

        自從沿江跟鐘紅有了那檔子事后，他的心里似乎很難容得下別的女人。鐘紅這個小女人，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占據了他的大半個心。他望一眼鄧瑩瑩，鄧瑩瑩其實并不顯老，那些細密的皺紋反倒像是在提醒他，這也是一個飽經風霜的女人，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你反倒可以更坦然更無所顧忌一點。

        然而，他怎么就仍然放不開呢，難道真的不喜歡她？不，不是的，他喜歡過她，贊揚或欣賞其實就是喜歡的一種方式，他甚至……

        時間在一種近似于靜止的狀態下慢慢流走，兩個人就那么坐著，喝掉了兩瓶紅酒，酒精在他們臉上燃起不同的色彩，鄧瑩瑩的臉泛著酡紅，濕紅。

        慕容軒臉上剛是火一般的光，那光照亮了鄧瑩瑩，讓她的心一次接一次騰起細浪。

        鄧瑩瑩借著酒勁，開始說一些有關沿江的話題，她提到了王天放，提到了張春平，也提到了吳金學。盡管她小心翼翼，不敢往慕容軒的痛處捅，慕容軒還是覺得心在隱隱作響。

        第三瓶紅酒打開的時候，慕容軒接到了電話，一看是小鴿子打來的，慕容軒嚇了一跳，他拿著電話，走出房間。

        小鴿子問：“在哪里？”慕容軒說：“來了客人，在外面�！毙▲澴诱f：“我煩死了。”慕容軒問：“怎么了？”小鴿子就帶著很大的情緒說：“還不是圣鐘，慕容，我怎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圣鐘遲早要出事。”

        慕容軒頓了一會兒：“能出什么事呢，你不要想得太多�！薄安皇俏蚁氲枚�，是耿圣鐘這家伙太張狂太目無法紀了�！�

        原來有人舉報，圣鐘夜總會涉嫌為客人提供搖頭丸，小鴿子覺得這事非同小可，就暗中叮囑公安部門留意一下，昨天晚上，公安部門借搜捕疑犯，突然襲擊了圣鐘夜總會和SPA健身中心，結果當場繳獲bingdu二十克，搖頭丸三包。另外，還在SPA男女健身中心意外地發現，圣鐘向前來健身的男女顧客提供未滿十八周歲的少男少女供其享樂。

        在女子健身部，還發現五名職業鴨子。小鴿子還沒來得及做出決定，這事怎么處理，耿圣鐘就把狀告到了姚磊那里。

        上午，姚磊書記找程俊雅市長談話，張口閉口要保護企業，保護外來投資者，小鴿子實在聽不慣，頂撞了一句：“他們是來投資的，不是來販毒和組織**的�！�

        結果就這么一句，闖下禍了，姚磊緊著召開常委會，要小鴿子拿出圣鐘販毒和組織**的證據，如果證據確鑿，立刻就對耿圣鐘采取措施。

        這種證據，能往常委會上拿？小鴿子明知姚磊是耿圣鐘的后臺，卻又沒有辦法，這才把電話打給慕容軒，征求意見。

        慕容軒聽完，認真思考了一會，道：“這么著吧，你讓公安把該留的資料留下，繼續讓圣鐘營業，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

        “這行嗎？”小鴿子吃不準地問。

        “行，怎么不行，但你一定要記住，沒有姚磊的命令，再也不要派人去圣鐘，哪怕出了天大的事。”

        “這不是縱容他們嗎？”小鴿子這天像個孤立無援的弱者，語氣里沒了以前那種專橫功。

        慕容軒如此這般跟小鴿子叮囑一番，直到小鴿子那邊說：“我明白了�！�

        他才道：“我也該回去了，今天陪北京兩位重要客人，離開太久不禮貌。”

        小鴿子說：“那你趕快去吧，少喝點酒，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

        再回到套房，慕容軒心里就斷然沒了一絲異樣，他抓起酒杯道：“來，把這杯干了，時間不早了，你休息，我也得趕回去，剛才來電話，明天有個重要會議，我還要準備一下�！�

        鄧瑩瑩臉上的喜悅立刻就止住，換上一副干巴巴的表情：“這么早就回去？”她并不相信剛才電話是通知會議的，她寧肯相信那是別的女人打來的。

        慕容軒沒有再做任何解釋，放下酒杯說：“明天你還是回去吧，別讓沿江那邊說閑話�！�

        鄧瑩瑩一晚上的期待就換來這么一句，無地自容般傻在那里，慕容軒的影子剛一消逝，她眼里的淚，嘩就下來了。

        女人其實很脆弱，外表越堅強的女人，這份脆弱來得往往越快。

        這個晚上的慕容軒也沒睡著，再次想到鄧瑩瑩時，已是他打電話把臨海那邊的情況了解以后，小鴿子說得沒錯，公安的確在圣鐘搜出了毒品。

        還有一個情況怕小鴿子不知道，耿圣鐘手下控制著十余名weichengnian少女，她們中有一半是臨海那邊的學生。

        慕容軒想不明白，為什么現在的人好這一口？！

        洗完澡，躺在chuang上，鄧瑩瑩那雙脈脈幽動著的眼睛又在他面前活泛起來。

        慕容軒承認，剛才在賓館，他是對鄧瑩瑩動了念頭的，這么多年都沒動過的念頭，今晚奇奇怪怪給動了，真不該。現在哪是動這念頭的時候啊，四面楚歌，暴風雨隨時會降臨，千萬不能再給對手制造任何機會！還好，小鴿子及時來了電話，要不然，危險！

        還有，一定要讓鄧瑩瑩安心工作，不能再抱非分之想，局勢不徹底明朗前，他這條線上的，一個也不能動！

        李靜宜書記主持召開了一次聯席會，這次會議開得很突然，之前李靜宜書記沒向任何人透露出一點信息，包括慕容軒，也是在會議召開前十分鐘，才接到李靜宜書記的電話。

        會議前一天，李靜宜書記去過慶豐嶺南，當時陳東可副書記要陪同，李靜宜書記說：“你就不必去了，我隨便看看。”說完，帶著辦公廳和政研室兩位同志走了。

        當時慕容軒在辦公室，是秘書李洪彬跟他說的。慕容軒還心想，李靜宜書記突然去現場調研，會不會是慶豐那邊又告了狀？如今企業是老大，企業的問題，很多時候成了領導桌上的頭等大事，特別是這些外資企業，一到某地，立刻就顯出他們尊貴的身份來。

        慕容軒對慶豐，說不上是好感還是惡感，但在一廠、三廠職工遺留問題的解決上，他是對慶豐有意見的，特別是答應的兩個億遲遲不能落實，讓慕容軒心里很有些想法。

        但這些想法也只是他一個人蹲在辦公室瞎琢磨時才敢有，公開場合，是絕不敢表露出來的。慶豐近年來在國內很活躍，已在好幾個省投資，上海北京都有它的分部，國內媒體對它關注度也極高。一家外來企業能在國內把事業做得風生水起，本身就說明了問題，況且慶豐這邊，還有一個風姿卓絕的夏慧慧。

        慕容軒等了一天，李靜宜書記在省城活動的時候，一般他都是跟著的，這次李靜宜書記沒叫他，讓他有幾分不安。后來他想，興許跟吳石基有關。李靜宜書記是不想讓外界知道他跟吳石基的關系，這層關系很麻煩。

        直到下午四點，李靜宜書記的秘書曲風才打來電話，說李靜宜書記跟慶豐方面談完了，下午要宴請慶豐高層。

        慕容軒緊忙問：“書記說沒，具體安排在哪？”曲風說：“書記只交待，到名泉山莊去，別的話沒說。”慕容軒拉上副秘書長趙軍和接待辦主任孫平平，往名泉山莊趕去。名泉山莊也是一家外資企業，五年前由臺商司徒靜蘭投資興建，這些年，省里一些重要接待，有時會安排在這里，每年的兩會，名泉山莊也是主會場之一。

        慕容軒他們趕到名泉山莊時，田光和政府那邊負責接待工作的邱副秘書長已候在大廳，看到慕容軒，田光走過來，悄聲說：“都準備好了，是李強同志讓安排的�！�

        一聽李強，慕容軒心里明白了，今天這宴請，做東的是政府這邊。

        他便不好插手了，簡單問了下情況，想回，田光說：“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我在二號樓還安排了一桌，大家一塊坐坐？”

        慕容軒也不敢真回去，萬一中途李靜宜書記找他，他又不在身邊，就不好交待。于是點頭，跟孫平平他們一同往二號樓去。

        剛坐下，車隊就進來了，趙軍想出去迎接，被慕容軒止住了：“你去湊什么熱鬧？”

        趙軍自覺行動有點魯莽，不好意思地沖慕容軒笑笑，眼睛望著外面，人卻退了回來。

        慕容軒繃著臉，跟誰也不說話。車子一共有七輛，除了李靜宜書記和李強省長的外，還有政研室和辦公廳各一輛，剩下的，就是慶豐那邊的了。

        慕容軒意外看見了黨校副校長張華生，他從政研室那輛車里下來，落落大方地走在李靜宜書記身邊。幾天不見，張華生像是換了一個人，跟黨校那次比起來，他更像是經常陪伴在書記身邊的秘書長。慕容軒心里泛上一股澀味，有些別扭地扭過臉。他知道，今天這場宴請，李靜宜書記是不會叫他了，便也放下心地沖孫平平說：“讓他們上菜吧，就算我們今天蹭一頓田光�！�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不說話，只能聽到餐具發出的響聲，服務員開了紅酒，卻沒有人舉杯。誰的心思都不在這桌上，大家不時地把目光往一號樓那邊探去，爾后又空茫地收回來。秘書長這個角色，要說最傷神的不在工作，在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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