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心病(11)
“江同志今天來,又有什么情況?”陳東可問。
明心娜本來紅著的臉越發紅了,看來,到領導面前告狀,她還不適應,或者,她有什么壓力。陳東可發現,明心娜的**在微微起伏。
“我……”明心娜不知該怎么回答,目光求救似地望住張春平。
“明局長,你也不用害怕,陳書記這次下來,就是專門調查沿江的腐敗的,你把自己的遭遇跟陳書記說說。”
“這個……”明心娜垂下頭,半天不語,她的臉由紅轉白,繼而,又變了顏色。陳東可還沒看明白,明心娜突然哭出了聲,肩膀一抽一抽,身子也跟著huang動起來。
陳東可這才明白,這個女人會演戲,她剛才是在迷惑他。陳東可嘆一聲,沖張春平說:“老領導誤會了,我這次下來,重點是檢查沿江的黨風黨紀,并不是專門來調查誰的。”
“這還不一樣?黨風黨紀就是讓慕容軒這些人敗壞了的,你看看,他把一個好干部迫害成了啥樣?明局長,哭不頂用,你應該把自己所受的迫害還有慕容軒在你身上干的那些勾當全講出來。”
陳東可突然就生出一股厭煩,說不清的一種感覺,很糟糕。這些年來,找他反映情況的人不少,告狀的也很多,但沒有哪個像張春平這樣,慢條斯理。他抓起電話,正準備打給張峰,明心娜忽然開了口。
等明心娜說完,陳東可就震驚了。
明心娜說,她在財政局長位子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慕容軒,慕容軒跟她早就有私情,兩人保持不正當關系已經有五年了。當時財政局小金庫的錢,都是慕容軒拿走的,一部分給了他弟弟黃笛聲,另一部分,給了一個叫鐘紅的女人。
明心娜還說,她在獄中懷的那個孩子,就是慕容軒的。慕容軒答應過她,讓她先把事情扛起來,不論判幾年,他都會想辦法把她弄出來。有次慕容軒去監獄看望她,兩人……
這晚送走張春平他們,已是凌晨一點,陳東可無法入睡,如果明心娜說的是真,那么,李靜宜就是想保慕容軒,也保不了。就算明心娜說謊,這些事也夠有關部門調查一年半載的。陳東可忽然有個想法,何不借此機會,先整整慕容軒?斗不過李靜宜,難道還斗不過一個慕容軒?從慕容軒這里入手,說不定就能弄出李靜宜什么事兒來。
是啊,順藤摸瓜,指不定就能摸到一大瓜。
這個想法激動著他,也讓他生出一種恐懼,但他實在不能拒絕開。他想起最后跟明心娜和張春平兩人說的話:“慕容同志現在是中央管的干部,如果他真有這些問題,也該中央去查,這樣吧,我給你們提供一個地址,你們把情況如實反映到這里去。”
他給的地址是自己在北京的一個特殊關系,他在想,如果上面能從這個角度幫他一把,他在嶺南的位置,就有意想不到的變化了,可是,如何跟北京這個關系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講出來呢?
有些事做得太明,不好,做得太暗,又達不到效果。純粹放棄不做,又不是他陳東可的性格。陳東可從中央部委到嶺南,就是奔前程來的,他現在雖說是省委副書記,但離自己心中的目標還有一段距離。況且政治場時刻都有變數,今天你是副書記,明天你可能就什么也不是,像王天明副書記,原本還雄心萬丈,虎視眈眈盯著shengwei書記或省長的位子,一ye間,就成了正部級調研員。級別雖是上去了,但,誰都知道,那級別意味著什么。
外面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雨聲淅瀝,滴滴打在陳東可心上。陳東可來到窗前,漆黑的夜晚像厚幕一樣朝他壓來,使他本來就陰沉著的心更加陰沉。后來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自己這么做,到底是不是在玩火?
慕容軒這些天心緒煩亂,整夜整夜的失眠。
從醴陵回來,他的心情本來晴朗了許多,秦鳳嬌那邊不出事,沿江大廈就永遠也翻不了案。公安廳楊副廳長告訴他,沿江一監的監獄長已經換了,范靈鼎調到了勞改農場,接替范靈鼎的,正是當初緊急向楊副廳長反映情況的馬虎生。楊副廳長還說,江宏田又翻了供,當初跟張春平范靈鼎他們說的,他現在一句也不承認,氣得張春平他們直瞪眼。慕容軒笑笑,對江宏田,他太了解了,這種人要是玩起心眼來,能把你玩死。不過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江宏田這人反復無常,今天不出賣他,不等于永遠不出賣,應該想個辦法,讓他早一點出來。或者……
這些事都是按自己的意愿往前進展的,慕容軒非常滿意,他還跟楊副廳長說,公安局政委馬上要挪到政法委去,要他做好思想準備。楊副廳長感激涕零,再三表示,要把江宏田這件事辦好,絕不讓領導再分心。誰知這天晚上,吳石基突然找到他家,跟他談了一件事,聽得他心驚肉跳。
吳石基說,副省長張偉在玩偷梁換柱的游戲,他把羊城和省里用來解決一廠、三廠職工安置的三千萬轉到慶豐公司帳上,然后又以慶豐公司的名義拿出來,由慶豐公司親自發到職工手上。這樣,慶豐公司當初的承諾就兌現了。
“不可能!”慕容軒一開始根本不相信,認為吳石基對省里和慶豐有意見,故意這么說的。吳石基也不跟他爭辯,撥通一個電話,讓他親自問。接電話的是位女同志,姓楊,叫楊明明。她原是一廠廠財務處長,現在受聘于慶豐嶺南,是慶豐財務副總監。楊明明在電話里重復了吳石基的話,還說,下周還會有三千萬從羊城藥業公司的帳上打過來。
羊城藥業是嶺南省最大的醫藥企業,國有控股,這家公司的董事長,是原嶺南省醫藥總公司的黨委書記。
楊明明還在電話里信誓旦旦地說著,慕容軒卻像是被什么燙著了似地搶先壓了電話,猜得出,楊明明跟吳石基關系不錯,吳石基有關慶豐的消息,很可能就來自于這個楊明明。
“行啊,知道往里派臥底了。”他裝作什么也不在意地取笑吳石基,心里,卻在為楊明明和吳石基剛才說的話直打鼓,如果真是這樣,張偉副省長就在玩火。
“你還有興趣開玩笑,你們這是……挖國家墻角!”吳石基憋半天,終于憤憤地吐出一句。
慕容軒沒有說話,他實在想不出該跟吳石基說什么,張偉副省長采取這種辦法安撫職工,也太荒唐了點。這個項目,省里已經讓步太多,犧牲也太多,現在居然要把慶豐該出的錢也出了,這太有點莫名其妙。
但是另一個聲音又警告他,張偉副省長這樣做,一定有這樣做的道理,指不定就是李靜宜書記的意思。李靜宜書記不發話,誰也不敢這么做。這么想著,他沖吳石基說:“一個小小的工作人員,她講的話你也信,我說石基,你現在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敏感?是你們做得太過分!你們犧牲了職工利益還不算,還要犧牲國家利益。這哪是在招商,這分明是招來一個吸血蟲!”吳石基越說越激動,說到后來,索性站起來,帶著警告的口吻沖慕容軒發火:“楊明明不是一般工作人員,她在財務方面是專家,而且是一個有正義感的專家。慶豐所有的貓膩,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是嗎?”慕容軒也起身,吳石基的態度激怒了他,他正視住吳石基,這個時候,他已清楚自己肩上的責任,吳石基和楊明明這樣做,矛頭對的并不是副省長張偉,而是李靜宜書記。凡是跟李靜宜書記作對的人,在他這里,都不能稱為朋友。
“老吳,有些事,不該你我過問的,最好還是不要過問,你這樣下去,很危險。”
“危險的是你!”吳石基說完,摔門而去,臨走還沒忘警告慕容軒:“你們太貪婪了,多行不義必自斃,沒有誰會成為僥幸者。”
一連好多個日子,慕容軒都在想,他貪婪嗎?
這真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貪婪兩個字,本來是沖那些利欲熏心者說的,慕容軒自認為不是利欲熏心的人。這么多年,他堅守著一個原則,不該貪的錢,絕對不貪,不該攬的事,絕對不攬,不該搶的權,絕對不搶。可是一路走下來,他卻發現,自己離清白兩個字,竟越來越遠。離純潔兩個字,就越是沾不上邊。是什么力量,讓他走上了一條并不想走的路?又是什么力量,讓他放棄了原本抱守的“獨善其身,不與濁流同污”的信條,成了一名清道夫?
是的,清道夫,慕容軒覺得用這三個字形容自己,再貼切不過。清自己的道,也清別人的道。
有些問題是沒有答案的,越是苦惱著眾人的問題,就越追尋不來真相,這是慕容軒的人生經驗,也是他灌給自己的麻醉劑。有時候他覺得,人更像一臺機器,被安裝在什么地方,你就得按什么地方的步調運轉。小齒輪并不因對大齒輪抱有想法,就不跟它同轉。風扇絕不能因空氣太骯臟而拒絕工作。人也一樣,位置確定后,你的命運基本就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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