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謝謝秘書長呢，沒有秘書長的教誨，哪有我今天的進步。”鄧瑩瑩笑吟道。

        人有了實權就是不一樣，說話的口氣也沒了以前那種戰戰兢兢的小心勁，坦然多了。慕容軒剛要說句謙虛話，王明理搶先一步道：“只在嘴上說謝多沒勁，我要是秘書長，就當面把你這個謝字擋回去。”

        “那您讓我怎么謝？”鄧瑩瑩突然盯住王明理，帶著某種挑戰說。

        “還用我教你，你是明知故問吧？”王明理不懷好意地說了一句，見慕容軒沒有開玩笑的勁頭，便也沒敢再說下去，規規矩矩談起正事來。

        飯吃到中間，慕容軒忽然接到田光電話，讓他速回賓館。慕容軒問是啥事，田光說：“電話里不方便講，你趕快回來，我在房間等你。”

        一聽田光的口氣，慕容軒就知道是出了大事，來不及跟王明理他們解釋，匆匆就往回趕。到了名泉山莊，田光像呆子一樣坐在房間里，臉色可怕得很。慕容軒問了句：“什么嚇人的事？”

        “凌大偉副省長出事了。”田光聲音可怕地說。

        凌大偉副省長出事的地點是在龍頭山，離楊家嶺不遠。龍頭山是楊家嶺的一個支脈，山小，卻很有名。從外形上看，這座藏在龍頭山山脈中的奇峰就像一睡著的龍，龍眼處是一寺，名報恩寺。

        相傳宋taizu趙匡胤年少時曾在龍頭山拜師習武，還在這里自創了taizu長拳。一日，趙匡胤在山中追趕一只野兔，天將黑時追到了龍眼處，兔子不見了，但他眼前多出一塊房子大的白玉石，其頭部酷似驕兔。

        趙匡胤知道遇上了神靈，便在玉石前擇一平地，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等他起身時，那塊碩大的乳白色玉石不見了，一縷白煙升起，緩緩升到了天空。緊跟著，天便降起了雨。趙匡胤在此許下愿，說有一日能遇到貴人，帶他領兵打仗，治凌大偉天下。

        后來趙匡胤便真的遇到了貴人，領兵在河中平叛的后漢樞密使郭威。趙匡胤跟著郭威，一路征戰南北，建下了赫赫戰功。后來又被世宗信任和重用，成為屈指可數的禁軍高級將領之一，最終發動“陳橋兵變”，奪取后周政權，建立了宋王朝。報恩寺據說就是趙匡胤登基后下令修建的。

        慕容軒在開發區做招商局局長的時候，就聽說到報恩寺許愿和還恩的香客甚多，有求官的，也有求財的，附近久婚不育的夫婦，也到這里求兒女，聽說很靈。當時的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非要拉他到報恩寺，說是只要你許了愿，一準會心想事成。

        慕容軒不信這個，但龍頭山那些年，他親眼見到過香客如云的情景。那時往寺里去，還沒有路，香客們大都到了山下，沿著崎嶇的山道步行到寺里。后來寺里的玉林為讓更多的香客來燒香，四處化緣，修了一條簡易公路。公路盤山而上，又從寺后蜿蜒而下，到寺里燒香的、拜佛的人不走回頭路，也沒法走。

        因為那條簡易公路只能走得下一輛車，多處都從懸崖下穿過，驅車到上面，令人毛骨悚然。慕容軒第一次去報恩寺，是在沿江做副市長的時候，當時仕途上很不順，慕容軒都不想繼續走下去了，想到大學里去教書，或者到出版社去。

        總之，是想離開這個讓他傷感的地方。他把這個想法跟當時已經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李靜宜談過后，李靜宜嘲笑他想當逃兵。

        “你以為大學教授那么好當，記住，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斗爭，如果怕斗爭，你最好到廟里去，那里清靜。”

        慕容軒果真就到了報恩寺，也果真像模像樣地許了愿。不過他許的愿無關當官，他乞求神靈，能夠幫助汪雨，把李靜宜徹底忘掉，將愛情牢牢系在他一個人身上。他和汪雨之間老是隔著一個人，難受啊。

        第二天中午，慕容軒和田光便趕到了龍頭山。他們是早上五點出發的，李靜宜說，到了之后，一切由慕容軒負責。另外，李靜宜特別交代，要注意保密，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

        慕容軒他們趕到的時候，搜救隊員已把凌大偉的尸體從溝谷里抬了上來，搜救隊長、開發區公安局東方局長問慕容軒：“首長要不要看看？”

        慕容軒搖頭道：“不用了，你們把他蓋上。”就有公安人員拿著白布單，蓋住了凌大偉的尸體。

        東方局長說，車子摔下去的地方，是最危險的老虎口，司機沒走過這條路，手底下緊張。慕容軒問：“司機呢，尸體找到沒？”東方局長說：“找到了，一共三具。”“還有什么人？”

        “一個女的，很年輕，太可惜了。”東方局長的聲音里透出一股悲憫。

        “女的？”慕容軒目光疑惑地望住東方局長，沒聽說副省長下來帶了女工作人員。

        田光也有點驚訝，張副省長是到龍頭山視察工作的，龍頭山采礦年前起了很多沖突，礦主跟當地農民鬧矛盾，還把人打傷了。張副省長這次帶隊下來，就是想徹底解決工礦企業爭議。據市里的同志講，其他工作人員都還在龍頭山，張副省長是瞞著市、縣的同志到龍頭山來的。

        “女的叫什么名字，查清楚沒？”慕容軒問。

        “還沒查清，不過……”東方局長看著慕容軒和田光，欲言又止。

        “還是實話說了吧，現在這時候，瞞也瞞不住了。”開發區委管委會陳書記說。“有什么隱情嗎？”慕容軒從他們兩位臉上看出異樣。

        “那我就說了吧，說得不對，還望二位首長批評。”東方局長道。

        “說，別咬文嚼字。”田光不滿道。

        “那女的，不像是正經人，這起車禍，估計與她有關。”東方局長吞吐道。

        “什么正經不正經，只談事故，不亂議論人。”一聽此話，慕容軒的心里就有了底，但他必須把事實情況搞清楚。

        就在這時候，慕容軒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夏慧慧打來的，他往前走了幾步，避開了田光他們。接通，夏慧慧的聲音就很急地問過來：“秘書長，您在哪里？”

        “我在下面，有事？”

        “您是不是在龍頭山？”

        “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也在龍頭山。秘書長，那輛掉下去的車子是我們慶豐的，車上還有慶豐的員工。”

        “慶豐？”慕容軒頓住了，腦子里迅速閃過一連串問號，莫非？

        “秘書長，幫我個忙吧，能把消息封鎖住嗎？”

        夏慧慧這樣一問，慕容軒就清楚了，車上那女的一定是張副省長從慶豐帶過來的，可是……

        “到底怎么回事，請你講清楚。”

        “是這樣的，兩天前副省長突然打電話說，讓派輛車過去，當時我也沒多問，就派了司機過去。昨天我才知道，歐陽甜甜也去了。”

        “歐陽甜甜？”

        “就是跟副省長一同遇難的那女孩子，她才十九歲，是去年我們公司招的，她跟副省長……”

        “扯淡！”慕容軒氣憤地壓了電話。

        這邊，田光還在像審訊犯人一樣審問著東方局長，東方局長和管委會陳書記頭上全是汗。

        他們到谷底搜尋尸體時，發現副省長的尸體跟那女孩的尸體是抱在一起的，管委會陳書記覺得這樣抬上去有問題，就讓東方局長他們先抬了副省長的尸體。

        這陣田光非要問死者是什么人，跟副省長什么關系，他們能說得清么？

        “讓工作人員把另兩具尸體抬走。另外，你們在這里看到的聽到的，一個字也不能往外說，跟所有參加搜救的人都講清楚，明白我的意思嗎？”

        慕容軒走過來，神色嚴肅地叮囑道。

        “明白，明白，我們不會亂講的。”管委會陳書記額上又冒了汗，雖是初春，山里依然很涼，出汗是不應該的，可他們管不住自己，冷汗直往外冒。慕容軒越嚴肅，他們的汗就越多。

        “田光，借一步說話。”慕容軒給田光使個眼色，兩人來到沒人處，慕容軒把事實講給了田光。

        “怎么會這樣？”田光嚇得臉上沒了一點血色。

        “你馬上打電話，讓張副省長的司機把車子開過來。”

        “做什么？”

        “別問那么多，照我說的辦！”說完，扔下田光，又朝管委會陳書記他們走去。

        管委會陳書記和東方局長剛跟參加救援的同志交代完，要他們嚴守機密，誰如果把這里發生的事情說出去，誰就滾蛋。

        參加救援的除交警大隊的十名同志外，還有縣公安局幾位干警，本地三位農民是作為向導請來的，他們一聽死的是副省長，笑了，“他可是這路上栽下去的最大的官啊。真想不通，官都當那么大了，還來許愿。”

        另一位說：“是還恩來了，一定是做了惡事，佛爺不喜歡，把他推下山了。”

        “亂說什么，都給我住嘴！”開發區委管委會陳書記一聽老鄉們胡扯，制止道。

        說話的兩位老鄉沖管委會陳書記翻翻白眼，嘟囔著朝谷里去了，他們是最早找到凌大偉副省長尸體的，當時沒覺得他是個大官，人死了都差不多，再說他的腦袋摔成了肉醬，看一眼都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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