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介紹說：“那些搬運磚和水泥的，都是老師和學生家長，自發組織來的。每天輪流，不計報酬。整個工程隊，除了大工，所有小工都是義務的。校長說，這樣能節省不少錢。而且，人家大老板一下捐了這么多，我們做老師的，還有做家長，捐出點力氣、捐出點工錢算什么？”

        “他們就是淳樸啊！”慕容軒感嘆道。

        上了車，慕容軒接到王國維的電話，說他已經把智慧城二期項目的事，向省紀律羅風書記進行了專題匯報。羅書記說先查著，等有了足夠的證據，省紀律會向中央和zhongji委匯報，進行嚴肅查處的。

        聽起來，王國維的精神很好，說話中氣也足。慕容軒只是說好，好，好，心里卻有些著急。智慧城二期項目，就目前王國維所掌握的情況，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但是，這可能是一座巨大的冰山，一個王國維，帶著紀委的一班人，能夠撼動這冰山嗎？如果撼動不了，也許王國維就會粉碎在這冰山之前，那……

        可是，慕容軒嘴上并沒有說。這是原則，他不可能在這個關鍵性的問題上，隨便說話和表態的。何況他現在已經不是嶺南的省委副書記了。并不是說不在其位，就不謀其政，至少，這政謀得不太合理，也不太原則。既然不太合理，又不太原則，那就只好含糊了。

        慕容軒知道，王國維打電話給他，也并不是需要尋求他的支持，王國維也明白，一個離開了嶺南的副書記，是不會就此有什么作為的。王國維只是想給慕容軒通一下氣，或者說，王國維是想要內心里尋找一個可以傾聽自己的同盟者。

        打完電話，趙軍從副駕駛座上回過頭來，建議道：“慕容書記，今天回去也還早。不如這樣吧，今天晚上，就讓省委辦公廳做東，也表達一點我們的心意。我記得慕容書記當秘書長時，每年都要和我們這些秘書們在一起好好地喝一回。今天晚上，也讓我們好好地敬慕容書記一杯。沒問題吧？慕容書記。”

        小鐘在在邊上唱和道：“是啊，馬秘書長的意見我舉雙手贊成。慕容書記一定會同意的。”

        “既然你們都這么安排了，那我還能不從命？就這樣吧。”慕容軒笑道。他想起到省委當秘書長的第二年，和省委辦公廳的秘書們在一塊兒喝酒，喝得大醉，回家后，汪雨給他熱了好幾次毛巾，又陪著他在沙發上，一直說話……

        這一想，慕容軒的情緒就突然低落了。但是，既然答應了趙軍，他好就只好撐著。趙軍已經給趙毅打了電話，讓他安排。整個省委辦公廳，除了遲青秘書長外，在家的全部請到。

        小鐘問：“怎么？遲秘書長不請？”

        趙軍說：“遲秘書長是省委領導，我們不好請。我們這是辦公廳請慕容書記，如果待會兒他知道了，我們也歡迎他參加。反正過兩天，省委班子還在請慕容書記的。”

        小鐘說這也是。他在，我們也拘謹。

        車子到了嶺南薈，趙毅他們已經在里面等了。時間正好是五點半，大部分人都到了。總共兩桌。雖然只有半個多小時的準備，但是，餐廳里的氣氛卻已經起來了。他們特意安排了一個能容兩桌人的中廳，在正前方，懸了一幅橫幅：慕容書記與省委辦公廳同志親切話別。下面，還不知從哪弄來了兩盆正盛開的百合。這是慕容軒喜歡的，百合純潔，清雅，放在這里，一下子讓餐廳變得雅氣、別致了。

        慕容軒一進餐廳，里面便暴發出熱烈的掌聲。楊勇副秘書長道：“大家歡迎慕容書記，不，歡迎中央辦公廳慕容主任。”

        “謝謝大家。”慕容軒邊示意大家停下掌聲，便道：“還是喊我慕容同志吧，或者就喊慕容書記，這樣多親切。”

        “那也好。”楊勇請慕容軒坐在最上面，大家坐好后，酒菜便上來了。

        趙毅問：“慕容書記，今晚您喝一點吧？”

        “那肯定要喝，來！”慕容軒對著大家，“我也很想借此機會，感謝大家這么多年對我的支持啊！來，我們都滿上，共同喝一杯！”

        喝完第一杯，趙軍站起來道：“今晚上慕容書記高興，大家在一起盡情地喝一杯。但是，不要搞輪番轟炸。慕容書記這幾天忙。中午在沿江還同王書記他們喝了。敬慕容書記酒，表達意思可以，但不能強求。”

        楊勇笑著，說：“趙軍考慮太多了。大家都清楚慕容書記酒量，也感謝慕容書記今天晚上這么給面子，能喝就喝吧！至于我，慕容書記知道我是不會酒的。慕容書記一離開嶺南，我也要退下來了。我就先用這杯酒，敬了慕容書記吧。謝謝慕容書記這么多年對我的關心哪！”

        慕容軒端起杯子，看著楊勇。楊勇在省委辦公廳干了有七八年的副秘書長了。因為是分管后勤，所以對外并不打眼。正廳問題一直拖著，直到去年，才正式解決了。

        當時在常委會上，也是慕容軒力爭，說都干到退休了，不能連個正廳都不能解決，這樣對不起他辛辛苦苦地工作，也容易讓一部分只工作不太說話的人心里平衡。

        事后，在常委會上的爭論當然傳到了楊勇的耳朵里。有一次，楊勇就對慕容軒說：“我也是看著每個月拿著工資，另外覺得還有慕容書記給我們說話，才一直干著的。謝謝慕容書記！”

        現在，楊勇這杯酒里，至少有兩層意思。一來他是今天晚上中央辦公廳的最高領導，二來也是為了表達他自己的感情。其實，剛才第一杯共同干的酒，已經讓楊勇臉紅了。這會兒，他端著杯子，望著慕容軒。慕容軒笑道：“喝了吧，楊勇同志！”

        兩個人喝了，其它人也都來敬慕容書記的酒。慕容軒也不含糊，基本上是一杯接著一杯，一下子就喝了十幾小杯了。趙軍在邊上有些著急了，讓大家悠著點，酒不要喝得太快，也讓慕容書記吃點菜，跟大家好好說說話。慕容書記馬上就是北京領導了，想再同大家一同喝酒，機會就不多了。

        趙軍這么一說，竟讓所有的人都有些傷感起來。

        慕容軒滿了杯酒，站起來，走到兩個桌子的中間，道：“趙軍是怕我的身體吃不住，可是今天，大家這么看重我，我也很高興。我用這杯酒，再敬大家一杯。”

        所有人都把杯子舉起來，誰都沒說話，酒全下去了。連楊勇也喝了。

        喝完，慕容軒又道：“我在嶺南這么多年，特別是在省委這邊，已經呆了三年多了。最近，按照組織安排，我就要離開嶺南，到別的地方工作了。這三年，在座的各位，還有沒有能來的其它同志，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和支持。這是我一生的財富，我是不會忘記的。今后，無論我在什么地方，只要大家能記得起我，隨時歡迎來跟我喝酒！”

        掌聲一下子響起來了，慕容軒自己鼻子也有些發酸。他趕緊坐下來，佯裝用餐巾了。

        其它人互相之間也喝起來了。正鬧著，外面傳來服務員的聲音：“遲秘書長來了。”

        “遲秘書長？”趙軍頭已經有點發暈了，不過這話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沒待服務員回答，遲青已經進來了。遲青臉也是紅的，一進來就哈哈笑著：“不好，一點不好！辦公廳請慕容書記，怎么能沒有我呢？誰把我丟啦？是趙軍同志吧？”

        趙軍馬上解釋：“哪……哪是？你是省委領導，今晚可都是一般同志請慕容書記的。”

        “那么說，我來得不合適了？慕容書記啊，你看看他們，你看看……”遲青已經坐到服務員加的椅子上，讓人倒了杯酒，對慕容軒道：“慕容書記啊，平時你是領導，我不敬你喝酒。可這回我得敬你啊！你馬上就要離開嶺南了，而且又是到北京任中央辦公廳副主任。這從對口上看，也是我們地上級嘛！我就更該敬了，來，我敬你！”

        慕容軒依然坐著，把杯子捏在手上，一笑，“既然遲青同志來了，這酒少不得要喝。且不管理由吧，先喝了。”

        一杯酒盡了，遲青說再來一杯。

        慕容軒道：“再來，就是我敬你了。”

        “那我不是。”遲青端著杯子，“還是我敬你。感謝這兩年對我們工作的關心和支持啊！”

        “那也是。”慕容軒喝了。

        遲青望著慕容軒，“我還得敬第三杯。”

        這回，慕容軒只是望著遲青，遲青笑著說：“這第三杯，我是要單獨感謝慕容書記的。在很多問題上，慕容書記都很支持我。特別是智慧城二期項目……”

        遲青大概意識到說多了，立即斷了話頭，道：“總之，我得再敬第三杯。”

        慕容軒輕輕一笑，說：“既然遲青同志這么有意，我也只好喝了。遲青同志年輕有為，前程無量。還望多珍重哪！我且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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