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抓不住的指間砂（1）

我曾經(jīng)愛過你

我曾經(jīng)愛過你，也許，

我的心靈還沒有完全的消亡，

但愿它不會打擾你，

我也不想你再難過悲傷。

我曾默默無語，毫無指望地愛過你，

我既忍受羞怯，又忍受著嫉妒的折磨，

我曾經(jīng)那樣真誠，那樣溫柔的愛過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的愛你。

——普希金下午六點鐘，暮春時節(jié)，殘陽透過窗子照在蘇敏面前的辦公桌上，她是這個醫(yī)院里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剛剛從手術臺上下來，累得連手指都不想抬一下，疲憊得就像抽筋剝鱗一樣。她瞄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睛里有血絲，一個危重病人的一個手術，她作為一助，站了整整六個小時。下了手術臺，主刀的楊主任拍拍她的肩膀，輕聲鼓勵她：“做得不錯。”七年的本碩連讀，她走出那所出名的醫(yī)學院，然后在這家醫(yī)院做了兩年的神經(jīng)外科助理醫(yī)生。其實這樣的日子是家常便飯，有的時候沒日沒夜，就算是在家里休息，也是二十四小時開機。她只是一個助理醫(yī)生，卻已經(jīng)對自己的職業(yè)產(chǎn)生了倦怠感，真是要不得。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站了起來，給自己到了一杯水，輕輕啜了一口水。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上響起了剝啄之聲，同辦公室的林醫(yī)生向她擠了一下眼睛說道：“一定是小楊。”蘇敏抬起頭來輕聲說道：“請進。”果然門被推開，楊明飛走了進來，他把一個精致的盒子放在了蘇敏的辦公桌上，說道：“巧克力，給你的。”他知道蘇敏有低血糖的毛病，所以早就準備了巧克力放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所以一聽到她做完了手術，便急忙送了過來。

林醫(yī)生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風趣幽默，打趣他們兩個說道：“有我的份嗎？”

楊明飛好脾氣的笑著，然后把手里未開封的一塊巧克力拋到他的手上，說道：“拿著。”

林醫(yī)生接在手里然后笑著問：“什么時候吃你們的喜糖啊。”

楊明飛只是笑了一下，目光轉到蘇敏的身上。

蘇敏低下頭，輕輕抿了一口氣，恍若未聞一樣。

林醫(yī)生拍了一下楊明飛的肩膀，一臉意味深長，說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辦公室留給你們，今晚我夜班，先回去了。”

房間里安靜下來，楊明飛溫柔低問：“你累不累？”

蘇敏微笑了一下：“還可以。上手術臺也不是我一個人，還有楊主任和李醫(yī)生。”那位楊主任正是楊明飛的父親楊博軒，本市著名的神經(jīng)外科專家。

楊明飛說道：“可是只有你一個人是女生。”

蘇敏不贊同地搖搖頭說道：“還有護士們呢？”

楊明飛低聲說道：“我是為你心疼。一個女孩子太要強只會太辛苦。”

蘇敏說：“不是要強，而是職責所在。沒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學了這一行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換了別人也是一樣做。”楊明飛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無奈說道：“你呀！”

蘇敏有些不適應，她稍微側了一下頭，閃避著。

楊明飛訕訕地收了手，蘇敏也覺察到了什么，正色說道：“楊明飛，你把這些東西拿回去吧，你不要對我太好，我大概要叫你失望了。”

楊明飛說道：“你不要誤會，我做這些，并不想從你這里得到什么，而且，你從頭到尾都和我說的清清楚楚，是我心甘情愿做的，與你無關。而且，這些也不是什么昂貴的東西，你就把它看成是一個同事的關心。”

楊明飛生怕她再說些什么，便急急忙忙解釋。

在他眼里，蘇敏是并不是那種可以第一眼注意到的女孩子，她沉靜寡言，習慣于把自己隱藏在人群里，可是一旦主意到她，你就會不斷地從這女孩子的身上發(fā)掘出令人驚喜的特質來。第一次真正見到她的時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在楊主任的后面，跟著四五個實習醫(yī)生。這一群實習醫(yī)生其實已經(jīng)來了有一段時間了，楊明飛就是在家里吃飯的時候偶爾會從爸爸的嘴里聽見幾個實習生的名字，這個怎么樣，那個怎么樣，有什么優(yōu)缺點。爸爸也會隨機點評一下，對于蘇敏這個名字，楊明飛只是聽著耳熟罷了。那天，爸爸提了一個手術中遇到的問題，點名叫她回答。楊明飛聽著她說的清晰而流利。爸爸頻頻點頭。楊明飛把目光轉向了她，穿著白色的大褂頭發(fā)松松綰成了一條粗粗的發(fā)辮，垂在一側的肩上，另一側露出一點瑩白的小小耳垂，巴掌大的小臉，眉目楚楚，只是更叫人心折的是她臉上那種專注嚴肅的神情，超然物外，任何瑣事都不放在心上。爸爸一向嚴苛，有一次當著他的面贊她聰明認真，天生就是外科醫(yī)生的料。他越發(fā)開始注意到她了，著迷于她身上那種疏淡的氣質，別人只以為她是局促不善言辭的，可是在他的心里，蘇敏就是像是百花園的一朵不起眼的小花，迎風自在舒展著只屬于自己的美麗。

在他的成長經(jīng)歷中，一向順風順水慣了，蘇敏是他近三十年的生命中遇到的唯一的挫折，他出生于醫(yī)生世家，父親是醫(yī)院里專家教授，而母親在衛(wèi)生局工作，家里的親戚也多在于醫(yī)療沾邊的行業(yè)里。在醫(yī)院里工作忙碌，有時候也上夜班，沒有時間接觸人，能認識的女孩子也有限，當他向著三十大關邁進的時候，著急的首先是他的母親。托了各種各樣的人為他介紹對象，他對此是深惡痛絕，找了各種借口推脫，最后他母親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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