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巍巍，宮墻聳立，神武門前，少年緩步而來，步履悠然穩(wěn)健。

他忽然停下腳步，側(cè)過臉來望著阿竹，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阿竹姑娘，有勞你護(hù)送我這一路，顧川感激不盡，這往前的路你不方便繼續(xù)走了，就讓我獨自一人去吧。”

說著，他將手中傘遞給已經(jīng)怔住的黑衣少女，輕聲道：“拿著，莫要淋了雨。”

阿竹恍惚接過傘，呆呆的望著少年向前走去的身影，眸子里閃爍著點點光芒。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嗎？

原來，他只是平日里不說。

她探出手，終是開口道：“小……小心。”

顧川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倏然笑著點了點頭：“啊，會小心的。”

少女臉是冷的，心卻化了。

她抱緊了手里的傘柄，就像抱著自己的劍一樣，直望著他再轉(zhuǎn)身離去。

阿竹抿了抿嘴，走到一旁的黑暗角落里，一雙眸子只看著他。

細(xì)雨打在臉上，卻未曾蒙了眼，顧川臉色平靜的望著前方的神武門，腳步不曾停下。

“顧川！”

一聲嬌喝從遠(yuǎn)處傳來，顧川尋聲望去，只見一道身穿錦繡羅裙的身影快步走來，身旁跟著一名身穿翠裙的少女。

顧川看著來人，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卻無太多意外之色，好似早已知曉一般。

宇文謹(jǐn)很生氣，她本以為顧川是個聰明的，在這件事情上，哪怕猜到了最后的結(jié)局，也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畢竟，他和蒼舒月只是陛下賜婚，尚未有夫妻之實，甚至都沒有見過幾面，根本就沒有感情可言。

這樣的情況下，他應(yīng)該知道怎么選，應(yīng)當(dāng)韜光養(yǎng)晦，明哲保身才是！

可事情出乎了她的預(yù)料，這家伙當(dāng)真來了，孤身一人想要進(jìn)宮。

他想做什么？

阻攔蒼舒月出征？讓陛下改變已經(jīng)下達(dá)的旨意？簡直天方夜譚！

“云兄，別來無恙。”

待宇文謹(jǐn)來到近前，顧川不疾不徐的拱手一禮，笑著道：“云兄……不對，我是該叫你云兄，還是該叫你殿下？”

宇文謹(jǐn)臉色難看，那本該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神色，此刻卻因看到眼前人而格外陰沉。

“顧川，你瘋了？你可知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顧川搖了搖頭，淡然道：“我沒瘋，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回去！”宇文謹(jǐn)語氣不容置疑，“你一介白身，就是見到了父皇，又能改變什么？你什么都改變不了！”

顧川微微一笑，仍然是那句話：“不試試，怎知我改變不了呢？”

不等宇文謹(jǐn)再開口，他躬身一禮道：“還請殿下不要攔我！”

“本宮不會放你過去的。”宇文謹(jǐn)恨鐵不成的看著他，沉聲道：“顧先生，以你之才，眼光應(yīng)當(dāng)放在這天下，而不該為了兒女情長如此行事！”

“天下？”

顧川搖了搖頭：“我本皇城一布衣，天下于我有何干？”

這天下不是他的天下，將軍卻是他一人的將軍，天下好壞于他無任何意義，將軍的安危卻與他有關(guān)。

也許此前，顧川會選擇明哲保身，但在蒼舒月向他吐露心聲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看著他目光中的堅定，宇文謹(jǐn)語氣終究是軟了下來，只是仍不甘心的勸道：“你為何要做到這樣的地步？蒼舒月給你喂了什么迷魂湯？”

顧川微微搖頭，道：“她沒有喂迷魂湯，只是我覺得，似她這般的人，不該有如此下場罷了。”

“如果硬要說為何的話，那便是我愿意，所以就來了，這夠嗎？”

一旁的陸凝香忍不住向前一步，開口道：“師兄……何至于此？”

顧川看向她，輕笑道：“師妹，可還曾記得那日你我之間的談話嗎？”

陸凝香微微一愣，而后點了點頭道：“記得。”

那日放學(xué)時，兩人結(jié)伴而行。

她問顧川“師兄可知我何以選擇農(nóng)學(xué)之道？”

她向他闡明了自己的志向，而顧川卻說他并無鴻鵠之志，只愿歲月靜好，安然度日。

念及此處，陸凝香不解道：“師兄既想安然度日，為何又要行此兇險之事？”

顧川唇角微微揚起，淡笑道：“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便是想要歲月靜好，也免不得要碰到一些麻煩。”

“我確無鴻鵠之志，但不能沒有求存之心，師妹，師兄此來不為圖志，實為求存矣。”

陸凝香怔怔看著他，已知曉此事絕無轉(zhuǎn)圜的余地，顧川這是鐵了心來此，誰也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宇文謹(jǐn)目光格外復(fù)雜，道：“便是要求存，也不該如此魯莽行事，顧先生，你大可讓人告知本宮，本宮與你一同想辦法，也總好過你孤身一人來此。”

顧川咧咧嘴道：“此事皆顧川一人所為，與其他人無關(guān)，殿下可莫要牽扯進(jìn)來了。”

他再次躬身一拜：“殿下，我意已決，無需再勸了。”

“當(dāng)真不可改？”

“不可改！”

宇文謹(jǐn)凝望他良久，側(cè)過身道：“那先生且去便是。”

“多謝殿下！”

顧川謝過一聲，而后邁開腳步繼續(xù)往前走去。

“古兄！”

宇文謹(jǐn)忽然開口叫住他，待顧川回過頭來，拱手一禮道：“莫要不回來了，你尚且還欠我一頓酒，要還的。”

顧川笑著點頭：“云兄放心，來日還在云良閣等你。”

說罷，他回過頭，繼續(xù)向前走去。

“可要說到做到啊……”宇文謹(jǐn)看著他，那高傲如鳳凰的美眸里，流轉(zhuǎn)著些許擔(dān)憂。

轟隆隆！

雷聲大了起來，閃電如龍游走在烏黑的云層中，響徹整片天地。

嗚嗚嗚~

風(fēng)聲呼嘯，雨打竹林。

東籬居，小丫頭縮在宅院門口的角落，眼睛望著漆黑的無人的街道，已淚水蒙蒙。

程伯程仲不知去了哪里，院中也無人，只余她還在。

“莫哭，少爺在呢。”

恍惚間，小橘耳邊響起了顧川的聲音，她抬起頭來，卻不見身旁有人。

“少爺……”她站起身來，望著那滂沱大雨，耳邊雷聲陣陣。

壓著心中的恐懼，她終是沖進(jìn)了雨里，向著黑暗中跑去。

少爺說了的，他要救蒼將軍，和小橘說過的，少爺什么事也未曾瞞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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