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那就讓陛下學個夠
以良善之民治邪惡之眾,國家將日漸削弱,以至于發(fā)生動亂;以邪惡之眾治良善之民,國家必將日趨強盛。
此言治國之理,在于權(quán)衡與調(diào)控。
若以善良百姓去治理奸惡之徒,善良百姓往往過于寬容,不能有效制裁奸惡,反使其猖獗,國家因此削弱,終至混亂。
反之,若以精明強悍之士治理善良之民,則能明察秋毫,維護秩序,國家因此得以安定,日趨強盛。
蓋治國者,須明辨是非,善用人才,方能長治久安。
顧川上次所寫的那一篇屠龍術(shù),第一句便是這個,宇文元朔記得很清楚,他看過了不知道多少遍。
宇文元朔點了點頭:“確是很有道理,但此非強國之策,實為治國之策。”
“此言差矣。”顧川搖了搖頭,說道:“治國的目的是什么?無非為強國,使民善,則強國。”
宇文元朔瞇了瞇眼,道:“那要如何使民善?”
顧川略作思索,而后說道:“人之初,性本善,然此所謂“善”,非世俗之慈善也,乃指其性之未染,猶白紙之未著墨色。”
兩位先賢的性惡論與性善論,誰對誰錯顧川無從得知。
但他卻對性善論有著自己的見解。
夫性之初,非定矣,而易于變遷。
故言人性之“善”,實乃言其易變之性。
人之性情,多受后天之熏陶,或環(huán)境之磨礪,或教育之引導,皆能移人性情。
是以,初生之性雖曰“善”,然其終究如何,皆取決于后天之所遇、所學。
故曰,人性之善惡,實由后天所決,非先天之定也。
“先前顧川在書院時,老師曾問我,學以何為?我答:成人。”
顧川繼續(xù)說道:“故,川以為使民向善,當需教授他們學問,若大衍人人皆有學問,識得仁智禮義信,雖不能保證人人向善,卻也能讓絕大部分的百姓知禮儀,明是非。”
宇文元朔聽的極為認真,他沉思良久,方才開口道:“朕也知道這些,可是如何才能讓天下百姓皆有學問?莫說這一點,便是讓人人都識字,當下也做不到。”
“陛下。”
顧川微微一笑,而后道:“其實想要實現(xiàn)這一點,說難也不難。”
“哦?”宇文元朔看著他,問道:“你有辦法?”
“不過是一道旨意罷了。”顧川悠悠道:“陛下有鎮(zhèn)壓寰宇之能,臣子百姓莫不遵從,若下一道旨意,讓天下州郡開遍書院,稚子皆需上學,不消二十年,大衍便可人人如龍。”
“屆時,人人都歌頌陛下的功績,這是昔年武帝也未曾做到的事情啊!”
聽著他的話,宇文元朔眼中浮現(xiàn)一抹憧憬之色:“人人如龍,天下歌頌?”
他忽然反應(yīng)過來,無奈搖頭道:“你說的輕巧,百姓為何不上學?不是他們不想,是根本學不起!”
各個州郡都有書院,為何只有富家子弟才能讀得起書,真的是百姓愚昧,不知道讀書的好處嗎?
他們當然知道讀書的好處,可他們根本就沒有錢供自己的孩子讀書!
顧川說這些話,雖然愿景很好,可是就如同空中樓閣,根本就沒有實現(xiàn)的可能。
“那為何不以國庫來承擔學習所用?”顧川淡淡道:“建書院,免入學的學費,先生的月俸、學生的吃食,皆由大衍承擔,如此,何須擔心百姓不學呢?”
那國庫還不得炸了……宇文元朔嘴角一抽,這些他都能想得到,有時候只是因為時代的局限性而已,顧川提一嘴他就能聯(lián)想到許多。
但說出來是一回事,辦不辦得到,能不能辦又是另一回事。
似乎是看出來他所想,顧川笑問道:“陛下可是擔心國庫不足以支撐此事?”
“不然呢?”宇文元朔臉色有些沉,他也想做這些事,可是奈何條件不允許。
忽然,他又抬頭看向顧川,詢問道:“你這般說,是不是又有什么法子了?”
“有。”顧川點了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且說說看?”
“重商!”
“什么?”聽著這話,宇文元朔眉梢微挑,“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
大衍現(xiàn)在實行的,是重農(nóng)抑商的政策,商人逐利,往往損及國本,而為了防止這一事情的發(fā)生,歷朝歷代基本上對商人就沒有過好臉色。
顧川自然知道這一點,他點頭道:“陛下,重農(nóng)抑商之策,固然可以穩(wěn)固國本,卻也在根本上阻斷了富國之路。”
宇文元朔瞇了瞇眼:“何以此言?”
顧川解釋道:“財之本質(zhì),在于流通,金銀珠寶,雖為珍貴,然非流通則無以顯其價值。
猶如水之源源不斷,方能滋養(yǎng)萬物;財之流通不息,方可富民強國。
故言財富之本質(zhì),在于其能流轉(zhuǎn)于市,交換所需,促進百業(yè)興旺,國家繁榮。
若財貨停滯,則如同死水一潭,無益于國計民生。
是以,陛下當知,財之真諦在于流通,流通則財生,停滯則財死。”
說到這里,顧川頓了頓,繼續(xù)道:“草民何以說富國在于重商?商人存在的意義,便是流通貨物,調(diào)節(jié)供需,為國家積累財富之要途。
商業(yè)繁榮,則百業(yè)興旺,國家財稅充盈,民生富裕。
故治國者當以重商為本,扶持商賈,通商惠工,以促國家積累財富。
如此,則國家富強可期,人民安居樂業(yè)可望。”
“有些道理,可是商人重利,必然傷民。”宇文元朔沉聲道:“民乃國之本,國本有損,得不償失。”
顧川倏然一笑,問道:“陛下,細數(shù)歷朝歷代,治世盛世時必然是對商人放松的時候,便是陛下現(xiàn)今,相比于大衍幾位先帝,也是對商人最為寬松的時候,所以才有如今的盛世。”
宇文元朔對商人并沒有打壓的太狠,他也知道貨物流通的重要性,但是祖宗法制在那兒擺著。
還有歷朝歷代都是這么做,他便也不敢對商人太過放縱。
如今聽著顧川這么說,倒是有了幾分念頭,可仍然有些顧慮:“朕會考慮的。”
顧川搖頭道::“陛下,自古變法者,必然會有一些犧牲,只要結(jié)果是好的,過程如何并不重要。”
宇文元朔聞言,默然不語,陷入沉思。
……
片刻后,殿外。
顧川緩步走出,而后回首望向那大殿,唇角微揚。
欲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
學吧,學的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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