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皮膚的男孩娓娓道來：

　　“在我們的南方和北方，是3個自稱和我們同樣信仰懲戒領主，卻違背了正義之神教義的異端國家。在我們的東方，則是由黑暗之王所統治的邪惡帝國。黑暗之王自稱列王之王，窺伺我們主降福的這片凈土——神圣之哈立德，于是掀起了戰火，掠奪我們的土地，奴役我們的人民。

　　“于是，我們的王國的大祭司主持禱告儀式，祈求正義之神懲戒領主的偉力。懲戒領主手持寶劍，在天上的國度和黑暗的列王之王激戰，從黃昏戰至次日拂曉！

　　“終于，懲戒領主用正義之劍刺穿黑暗之王的胸膛，又用戰錘粉碎了祂在天上的神國【鋼鐵王庭】，再呼喚風暴熄滅了那漆黑的太陽！”

　　聽了這個故事后，夏伯倫臉上滿是崇拜的神情，連連鼓掌：

　　“哇，聽起來你們的神很厲害呢！”

　　見這位黑發的異國人的如此崇敬正義之神“懲戒領主”的偉力。棕皮膚的清雋男孩聲音更有了底氣，接著說：

　　“這場戰斗就在兩周前！現在，戰敗的黑暗之王倉皇逃竄，祂在凡間的帝國也因此恐懼不已，黑色的軍隊不再敢指染懲戒領主的應許之地——神圣之哈立德。我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客人你如果了解一下東大陸的局勢就會知道，最近帝國內部陷入了混亂，它的軍隊也止步不前。”

　　夏伯倫接連鼓掌，贊不絕口，頷首道謝：

　　“感謝你告訴我了這么多你們神祇的偉業。”

　　棕皮膚的男孩又想起了什么，遞上了一個肉夾饃，說到：

　　“這是最近沙迦城流行的食品，你可以嘗嘗。”

　　夏伯倫擺手拒絕了男孩的好意。他又豎起大拇指，稱贊了幾句正義之神懲戒領主的威能，和男孩揮手告別，轉身離去，嘴角還噙著若有若無的一絲笑意。

　　男孩看著夏伯倫離開的背影，自己拿起肉夾饃，大口地咀嚼起來。

　　這肉夾饃中鮮嫩多汁的肉質讓這位深膚色男孩感到回味無窮，仿佛靈魂和肉體都共同沐浴在神靈的光輝之下。肉在他的嘴巴里雀躍著，蠕動著。男孩的手在顫抖，眼淚不住下流。在貧窮的哈立德王國，肉的滋味不算廉價，而如此美味的肉他平生未見——直到最近一段時間，他才有機會吃到這如同來自天堂的美食······

　　夏伯倫離開了港口，請精靈射手夏瓦·利亞頓幫忙去聯系沙迦城內的水銀皇冠號船員。

　　尼莫一路跟著夏伯倫——他似乎成為了夏伯倫的跟班，對這位上船后就一直向著自己的“法師希爾伯特閣下”好感度拉滿，一路上有說有笑，插諢打趣。

　　在東大陸正午的熊熊烈日下，空氣沉悶地像是凝固的膠狀物。

　　相比星穹王都虹堡的繁榮昌盛，東大陸要貧窮得多，深膚色的乞丐和流浪者畏畏縮縮地待在街頭。

　　遠遠的，夏伯倫看見，一群穿著各色衣服的人接近了沿街的乞丐和流浪者，將幾塊紅肉灑給了他們。

　　乞丐們的眼神一下子放出光彩，他們歡呼著搶奪食物，張開嘴巴大口呼吸，無可遏制的口水流出。他們一搶到肉，就將肉死命地往嘴巴里送，似乎在品嘗什么絕代佳肴。

　　這是，宗教性質的人道主義組織嗎？夏伯倫想。

　　就在這時，仔細觀察這一場景的夏伯倫霍然發現——

　　這些肉塊，在他的視線里，都是半透明的！

　　這難道是······某位神之選民用神術制造的食物？還是有別的來源？

　　這幾天多加留意一下，夏伯倫瞇了瞇眼睛。

　　接著，夏伯倫和尼莫入住了沙迦城最大的“黃沙之狐”旅館——精靈船長薩米爾·夜風和多位海珍珠號的船客也暫住在這兒一晚。

　　夏伯倫獨自待在屬于自己的房間里，慢慢等待蜜雪兒等同事的到來。

　　期間，他回想起了棕皮男孩的話，似乎想起了什么，從【次元袋】里掏出了幾張泛黃的日記紙。

　　這是安緹諾亞·月之呢喃的日記！

　　兩周前，夏伯倫在千層都市虹堡666層拿到了德魯伊小姐安緹諾亞留給他的幾樣東西。其中，原屬于死靈法師艾的烏木箱子里，存放的幾張紙，就是德魯伊圣師安緹諾亞的日記！

　　這些零散日記泛黃褶皺，裂口毫不平整，似乎是從日記本上撕下來的。上面的文字，是用精靈語、龍語、天界語、德魯伊語等十二種語言設計的秘文。身為儀式大師的夏伯倫借助【通曉語言】、【命運之手】、【預言術】等多種預言占卜類儀式，結合強化思維的神術，再加上【眾魂之學識】的祝福，花費了兩周多，才得以破譯大部分。

　　安緹諾亞居然和自己一樣，有著寫日記的習慣！夏伯倫想。

　　少年指間從泛黃的紙張中劃過，仿佛跨越了許多年的歲月，和那位叛逆的精靈德魯伊小姐再度相逢：

　　“·······”

　　“鎏金之月18日，因為我之前幫瑪麗娜·星星露收集了巨龍和巨人千年戰爭的歷史。作為報酬，她告訴我，九神只是西大陸學者對于神祇的歸納，實際真神的數量或許并非九個。

　　“比如東大陸幾個小國信仰的、九神之一的[懲戒領主]，實際上可能早就隕落了！而[機▉之神]近期的神諭也自相矛盾，瑪麗娜不看好祂現在的狀態。

　　“并稱九神也不代表祂們是并列的。強大神祇和弱小神祇的差距，甚至比強大神祇和頂尖凡人的差距還要大。

　　“她還提出一個假說，九神中的多位，可能只是遙遠時間之初，生者和死者大戰中運氣好的幸存者。這解釋了一個我一直困惑的問題——為何九神的神職權柄分配非常不規律和怪誕？沒有對應豐收、農業、狩獵、家庭、混亂等常見概念的神，唯一一個死亡神是對窮人善意的亡▉少女，唯一一個生命神卻是可怖畸形的偉▉母親。而▉語暗夢、亙▉之光和機械▉神居然都掌握【知識領域】。

　　“但是生者和死者大戰，這是什么意思？我詢問瑪麗娜·星星露，但她只是笑而不語。哼，等我未來接觸到【傳奇天命】一定要打她一頓！”

　　“······”

　　“紫羅之月22日，在掌握了九環自然神術后，我隱約地察覺到，體內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悸動和醒來。但是它還非常微弱，難以控制。”

　　“······”

　　“無光之月6日，我成功激活了一次之前察覺到的神秘力量！在觸碰正義神[懲戒領主]親手鍛造的神器時，那股澎湃的無形波動從我手中綻放出來，短暫地壓制了神器的能力。但是這只持續了幾秒。這絕對不是德魯伊的魔法！

　　“之后我多次嘗試，也無法復現這一奇跡了。要想掌握這股神秘力量，或許需要長年累月的訓練吧。”

　　“······”

　　“翡翠之月14日，感謝瑪麗娜的幫忙，我終于找到了一千多年前海盜王的一頁航海日志。這位海盜王居然和我一樣有留日記的習慣！

　　“我有一種不詳的怪異感，就好像他和我一樣，隱隱地在等待某個人似的。”

　　“······”

　　“白銀之月1日，[翡翠之心]的智慧古樹閣下，將它的部分底層記憶分享給了我，我的意識跨越了歲月長河——

　　“【上古盟約】這個詞是第三紀元才出現的？因為凡人相信，假若諸神無法本體踏足凡塵，那必然受限于祂們之間的盟約——神的契約本身即有力量，因此才取了這個名字。

　　“在更古老的時代里，這束縛諸神的枷鎖，曾被稱為【夜臨】。

　　“我按照約定，將這一信息分享給瑪麗娜·星星露，她在和[龐格羅斯公司]的董事會交流后，回來提出了另一個設想：

　　“倘若諸神無法踏入凡塵，那是否代表有人曾試圖收容祂們？

　　“而千奇百怪、華美壯麗的死后世界，正是囚禁諸神的華麗監獄。

　　“······”

　　夏伯倫神色肅穆莊重，又將日記紙重新收好。腦中總結出一個個關鍵點：

　　東大陸四小國信仰的懲戒領主可能早就隕落了？

　　海盜王尼莫和安緹諾亞和自己一樣寫過日記？

　　安緹諾亞·月之呢喃也曾短暫覺醒過類似【瀆神者】的力量只是未能掌握？

　　【夜臨】，這是【上古盟約】的另一個名詞？

　　他推敲著日記中提及的新詞匯的含義：

　　“束縛諸神的枷鎖曾被稱為【夜臨】？日記里，這個詞由一個代表【黑夜】的詞匯，加上一個代表【降臨】的詞匯組成。

　　“如果直譯為英文······

　　“《Nightfall》？”

　　--------------

　　“黃沙之狐”旅館三條街外的“熾焰玫瑰”旅館的大廳里。精靈夏瓦·利亞頓正在將“法師希爾伯特”（夏伯倫）的委托要求轉告給水銀皇冠號的船員，請他們搭載他前往風暴海中心尋找傳說中海盜王曾抵達的神秘島亞特蘭蒂斯。

　　“抱歉，正如我說的那樣，我不接受這趟去風暴海中心的委托。我之前已經發誓，不會再參與所有和[海盜王的寶藏]有關的愚蠢冒險。”水銀皇冠號的隨船巫師，風暴術士海洛伊絲·呼嘯坐在窗邊搖搖頭，如水的藍色長發輕輕搖晃著，繼續說到：

　　“誰知道這條傳說到底真實性如何？誰知道海盜之王是否真的留下了寶藏？恐怕只有海盜之王自己死而復生，才能找回他遺留的財寶吧！”

　　海洛伊絲·呼嘯的身邊，是水銀皇冠號的水手長鮑里斯。鮑里斯拼命地給隨船巫師海洛伊絲·呼嘯使眼色，但是這位藍發的風暴術士小姐像是沒看到一般。

　　精靈射手夏瓦·利亞頓聳聳肩，雙手擺開：

　　“啊，那這樣的話那我就沒有什么辦法咯。我會把你們的話轉告給希爾伯特的。”

　　說完后，夏瓦·利亞頓轉身離開，與他們告別。

　　在這位木精靈小姐離開后，水手長鮑里斯嘆了口氣。隨后，他頗有些不滿地向船巫小姐、風暴術士海洛伊絲·呼嘯抱怨道：

　　“海洛伊絲，你這是干什么？之前船主和船長都沒有意見，你這個駕馭風暴的隨船巫師不去，水銀皇冠號怎么前往風暴海？”

　　聽了鮑里斯的話，海洛伊絲清秀的臉龐上也浮現出一抹慍色，她轉頭怒視水手長鮑里斯：

　　“鮑里斯！你明明知道的，海盜王是真實存在的，但[海盜王的寶藏]只是一個虛無縹緲傳說。他可能根本就沒有在亞特蘭蒂斯埋下過寶藏，為什么我們還要接受這樣無聊的委托！”

　　鮑里斯聳聳肩，翹起二郎腿，面容上浮現出了向往和興奮的神情，說到：

　　“咱們水銀皇冠號又不是第一次接受這樣的委托了！就像之前那樣——那些陸地上的冒險者們聽說了海盜王的傳說趨之若鶩，雇傭我們。等他們到達風暴海，見證了奇跡般的雷暴，發現自己真的無法跨越傳說中的天險屏障時，自然會望而退去。我們只要簡單地送他們往返一趟，就能收上一大筆錢······”

　　一邊說著，鮑里斯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沒等鮑里斯說完，海洛伊絲·呼嘯面色就變得陰沉，像是暴風雨蓄勢待發、風雨欲來時的海面。風暴術士小姐水藍色的秀發在風暴魔法的作用下自行飄起，上面有銀色的電光雷蛇竄動，她幾乎是在吼到：

　　“鮑里斯！你還好意思說，你忘了上一次我們試圖前往風暴海的時候遭遇了什么？一位水銀皇冠號的炮手、一位水銀皇冠號的武裝水手和兩位雇傭我們的冒險者都在那趟冒險中喪失了性命。

　　“那波冒險者不聽勸告，讓我們的水銀皇冠號強行接近風暴的壁障。我們還遭遇了黑鯊親王麾下的沙華魚人部隊，不得不與他們激戰······”

　　（此次事件，可見本書第二卷第一章）

　　鮑里斯顫顫驚驚地舉手打斷了風暴術士小姐海洛伊絲·呼嘯的話，忍不住說：

　　“那次確實是我們失算了。誰能想到，那位威霸海洋的沙華魚人黑鯊親王，在崇拜偉大母親神子——神孽肉山后，居然會對亞特蘭蒂斯的傳說感興趣。”

　　又過了半響，海洛伊絲·呼嘯小姐如同風暴呼嘯的聲音，終于平復了不少，她緩緩的長舒一口氣，質問水手長鮑里斯：

　　“我們就要為了那點錢，欺騙陸地上的冒險者們，因為他們相信這么一個虛妄的傳說，就讓他們和我們的水手白白得陷入危險中，乃至送上性命嗎？”

　　鮑里斯被懟得啞口無言，撇過頭去，不再說話。

　　和海洛伊絲·呼嘯同行的水銀皇冠號船員們，了解這位風暴術士小姐的性情——

　　盡管喝著朗姆酒的水手和沿海城市里酒館中嬉鬧的客人們，喜歡把海盜王的寶藏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甚至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自稱成功踏足神秘島亞特蘭蒂斯，找到其中海盜王的寶藏。但水銀皇冠號執掌風向的風暴術士小姐海洛伊絲，從來對這一虛無縹緲的傳說嗤之以鼻。

　　但他們不知道，這是因為海洛伊絲·呼嘯比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更了解海盜王的傳說！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海盜王的寶藏”很可能根本不存在！

　　鮮少有人知曉的是，西大陸星穹王國北部的術士家族——呼嘯家族的先祖，那位昔日的風元素親王，比這世上幾乎所有的凡人都更了解傳說中的海盜之王。

　　在海洛伊絲·呼嘯的童年時代，在呼嘯家族的圣地中，在夜晚入夢之前。小女孩曾拖著藍色的頭發，去和水晶瓶中的“先祖”打招呼。

　　她傾聽瓶中和煦的微風，講述著1000多年前一位名叫尼莫的航海家的故事。那風中的低吟仿佛跨越了10多個世紀的光陰，讓女孩重溫了上個紀元英雄尼莫的史詩。有了這么一位難以被歲月擊敗的講述者，昔日英雄的奇跡和勇武超脫了時間的禁錮，伴著年幼的女孩悄然入夢······

　　想到這里，海洛伊絲目光黯然，旋即又回到了現實。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昏黃的光落在了街道上。海洛伊絲·呼嘯恰好看到一伙穿著古怪衣服的人從“熾焰玫瑰”旅館的大門外走過。

　　海洛伊絲想起，這是她在船只停泊于沙迦城后見到的，會給貧民分發救濟糧的慈善組織。不過古怪之處在于，他們的救濟食物幾乎只有各種各樣的肉制品。

　　海洛伊絲聯想到過往在家族圣地中，瓶中那一縷虛弱的微風曾向她講述的故事，她隱隱地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出去散散心。”海洛伊絲·呼嘯對鮑里斯說，她站了起來，水藍色的頭發如瀑布般垂下。風暴術士小姐給自己加持了【法師護甲】，將空氣壓縮為結晶，化作堪比鋼鐵護身甲胄。又念咒施展【隱形術】，扭曲空氣中光線的路徑，讓自己的身形消失融化在空氣中。

　　隨后，海洛伊絲走出旅館的大門，投身于遲暮時分昏黃的暮光中。她悄悄跟上了這一伙行蹤古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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