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兩分政權
朝陽升起來,照在他的側臉上,端的是精雕細琢的好輪廓。
然而長念沒看,轉身徑直回去了內殿。
她還要怎么想呢?已經想了一晚上,但凡有別的辦法,她都不可能放他出來。
這一遭她的確是輸了,葉將白篤定自己不會死,葉老爺子也就不會拿解藥來救他。父皇沒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兇手繼續逍遙。
一開始最害怕的事統統成了現實,大周的江山,怕是要完了。
握著帝王冰冷的手,長念有些恍惚。
她該怎么辦呢?父皇都沒了,她要繼續掙扎嗎?還是安身一隅,放任這江山換代?
……
沐疏芳焦急地打算進宮去見長念,剛到宮門口,就被北堂繆攔下了。
“殿下的意思,是讓皇妃同定國公府的人一起避一避風頭。”北堂繆淡聲道,“正是春日好時節,可以去三圣山上燒香祈福!
沐疏芳皺眉,提著繁瑣的宮裝長裙,頗為焦躁地道:“說好了榮辱與共同生共死,她現在一個人在宮里受苦,我怎么能躲得遠遠的?”
北堂繆看了她一眼。
沐疏芳瞇眼:“將軍別看不起人,我好歹是定國公的女兒,那宮里亂糟糟的一團人里,也有我能說動的人,我進去,總比在山上祈福有用得多。再者說,就算我躲走了,她若出事,我也逃不掉的!
北堂繆道:“我接到的指令,是讓您去三圣山,至于您到底想不想去,我也做不得主!
眼眸一亮,沐疏芳朝他行禮,帶人便往宮里走。
北堂繆想了想,還是送她一程。宮里很亂,不少大臣甚至帶了草席睡在盤龍宮外,乍然看見七殿下的身邊人,他們會做什么都不一定。
沐疏芳穿得一身繁復的宮裝,踩了厚底的宮鞋,一路從宮門走到崇陽門,實在累得很,想了想,趁著前頭走著的北堂繆沒注意,趕緊讓宮女拿出軟底的繡花鞋來,飛快地換上。
北堂繆回頭的時候,她已經端著手走得十分穩重大氣了。
掃了她一眼,北堂繆:“……”
“怎么了?”沐疏芳一臉無辜地問。
“沒什么!币崎_視線,他淡聲道。
這人還是這樣冷冷清清的,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沐疏芳忍不住想啊,這樣的人,以后會娶個什么樣的媳婦兒才壓得住呢?
到了盤龍宮附近,遠遠地就看見了許多人,沐疏芳墊腳一看,好家伙,長念站在門口呢,正被一群老臣圍著,不知道在說什么,但看情況不太妙。
心里一急,她提著裙子就想過去,然而身邊這人反應比她快多了,只見得眼前一花,北堂繆就進了人群里。
這人是個不喜歡與人推搡擁擠的,可眼下,他一個個將朝臣推開,眉頭緊皺,艱難地往長念所在的地方走,被推得不高興了,低斥一聲“讓開”,復又前行。
沐疏芳怔了怔。
人群之中的北堂繆更顯得高大,到了長念身邊,一把就將她護在身后,冷眼對上前頭的朝臣,沉聲問:“各位這是做什么?”
一見他來,眾人氣勢都弱了些,唐太師皺眉道:“太子本就是儲君,陛下薨逝之前并未廢除,照例說陛下駕崩,就該迎太子回宮繼位,老夫實在不明白突然守住京都是何意思?”
“陛下臨終前曾改遺旨,要傳位于七殿下。”帝王身邊的大太監躬身道,“七殿下守住京都,無可厚非!
“可當時盤龍宮不許進出,陛下這遺旨是口頭傳下,只有殿下和公公聽見了,還有誰能佐證?”
大太監遲疑,馮靜賢連忙出列道:“輔國公當時也在,定也是聽見了!
眾人一頓,低頭七嘴八舌地議論一番,有人去請了葉將白來,正好他也沒出宮,不一會兒就站在了趙長念的對面。
“遺旨?”他滿臉茫然,“陛下何時下過遺旨?”
長念抬眼看他。
葉將白微笑,目光落她臉上,半點溫度也沒有:“殿下的意思是,陛下有過遺旨,要改立您為帝嗎?”
此話一出,眾人都恍然,七殿下果然是心懷不軌,居然趁著太子不在、陛下病危,封鎖盤龍宮,然后假傳遺旨!
“國公,您怎可信口雌黃?”馮靜賢急了,“當時您明明也在殿內,陛下開口,您怎么會聽不見!”
“所以,馮大人是聽見了?”葉將白側頭看他,“您也在殿內?”
“……下官沒有!
“那說這些做什么呢?”葉將白失笑,“在下總歸是沒聽見的,殿下若非要說她聽見了什么,那便聽見了吧!
長念捏緊了手,剛想開口,卻見北堂繆擋在了她面前。
“那國公的意思,也是支持太子繼位?”北堂繆面無表情地道,“太子抗旨在先,擁兵逃竄在后,行為不端,不忠不孝——這些罪名,一開始不也是國公扣給太子的嗎?如今是打算自打嘴巴?”
葉將白一頓,側眸平視他,冷笑:“太子的罪名,該由陛下定奪,北堂將軍這是打算代替陛下給太子定罪?”
“不敢,只是覺得難以置信!北碧每姃吡怂闹,堅定地護著長念,“陛下尸骨未寒,各位就在門口為難京中僅剩下的皇子,意欲何為?”
“莫非……是輔國太久,覺得無聊,想當國嗎?”
這話說得嚴重,在場大臣都唏噓出聲。葉將白輕笑:“北堂將軍言重了!
看他一眼,北堂繆道:“若沒有這樣的想法,自然是最好。如今太子大軍壓城,各位與其在這里爭論遺旨真假,不如各司其責,守陛下英靈七日安生!
“北堂將軍的意思,是不讓太子歸都?”
“城門只出不進,唐太師若是覺得太子才是良主,大可奔之!北碧每婎h首,護著長念,讓她退回盤龍宮。
唐太師惱了:“篡位非正,不得人心。將軍竟以此言為脅,老夫寧可告老還鄉!”
說罷,摘下烏紗,往地上一擲便走。
群臣震驚,情緒上來,有跟著擲烏紗走的,也有留在原地觀望的。
“奔賊便說奔賊,說什么告老還鄉呢?”宮門方向響起女子之聲。
眾人轉頭去看,就見沐疏芳提著宮裝款步而來,眉目凌厲地道:“太師三日之前就已經將府中姬妾子女遷移出都,一早有了逃竄之心,如今卻在這里大義凜然,對得起這些信您為人,跟著擲帽的大人嗎?”
此話一出,馮靜賢等人齊齊發出噓聲。
唐太師面上掛不住,惱道:“休得胡言!老夫府中家眷不過上山祈福,怎說是逃竄?”
“是去三圣山祈福對吧?”沐疏芳笑,“說來也巧,今日也有人要我去三圣山祈福,為了避開這京都里的暴亂,保全自身。但太師覺得,這與逃竄有何區別?”
“陛下恩澤一方,安世之時,各位撈油水、拿俸祿,無人愿意離開京都。一旦有人被外放,都是哭天搶地。如今是怎么的?一出事,個個抱頭鼠竄?生怕留在京都連累族人?”
掃過眾人,沐疏芳嗤笑:“枉為男兒!
鏗鏘有力的四個字,像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得唐太師等人臉上一陣發紅。后頭有晚生覺得氣不過,張口道:“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女子大放厥詞?”
長念看了說話那人一眼,沉聲道:“徐大人,你若能像這位女子一般外駁番邦使臣,內得帝王賞識,今兒這地方,也讓您敞開了說!”
姓徐的官員一噎,猶自憤然,不敢與長念直面嗆聲,只得小聲喃喃:“女兒家能成什么事?不過是憑著幾分姿色得人捧著,遇見事,還不是得靠男人。”
北堂繆冷聲道:“靠男人,不靠懦夫!
徐大人:“……”
旁人說他們是懦夫,都還有得爭,北堂將軍開口,那還真的辯無可辯。在他面前,文官都是懦夫。
“罷了。”葉將白攏了袖口道,“在這里打嘴仗有甚意思?該走的走,該留的留吧。”
他側頭,朝著長念一笑:“殿下保重!
長念握拳,看著他動身,一大片人跟著他動,齊齊地往外走。
馮靜賢說得沒錯,這個人委實太過厚權,想削都已經來不及,只能任由他扼住這朝野的咽喉。
但,她突然不想認輸了。就這么拱手讓他人占江山,父皇九泉之下也不會安生,更何況,她身邊還有這么多人,她若讓了,他們該如何是好?
眼神一點點變得堅定,長念走過去,拉住沐疏芳的手。
“去側殿休息會兒!
沐疏芳很是著急:“殿下,當真放任輔國公如此,朝野必定四分五裂!
“我知道!遍L念溫和地笑了笑,“可你該去休息啦,剩下的事,交給我即可!
沐疏芳眨眼,再眨眼。
面前的人笑得很可愛,但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這樣的笑容像極了葉將白。
百官罷朝,朝野分成兩邊,一大部分人去往國公府匯報事務,另一部分人則去往趙長念處,大周的政權兩分局面慢慢明晰。
而長念,也在帝王的頭七這天,迎來了自己的第二場生死掙扎。
(https://www.dzxsw.cc/book/59419776/2727046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