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有著一雙比小兔子還紅的眼睛，有著一張比棕熊還黃的臉色，以及興奮頭高過袋鼠一腳踹飛二百斤對手時的精神。

        她驚喜地拉著訥訥的手，“你餓不餓呀，我去給你拿點東西吃！”

        她轉頭就要下去，還好訥訥拉住了她。

        “濛濛，你過來躺著。”

        “我沒事啊，我早都回來躺著了。”她用很自嘲的語氣說著，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她的表情呆滯了一下，又恢復如常地說：“啊，訥訥，你知道嗎。席林姐姐因為我被抓走了，他們把她抓走了。”

        “對不起啊訥訥，也對不起席林姐姐……對不起大家，我什么都做不到，還要拖累大家……對不起啊！”她越說越小聲，表情也越來越絕望。

        她又回到那絕望的一刻了，以及那雙灰色的眼睛，他們抓走了席林姐姐。

        哦對，那刻她說了什么來著？她說自己要殺了他耶！她怎么可能做到啊，這也太搞笑了。

        “濛濛，沒關系！你冷靜一點！”訥訥抓住她的雙手，“不怪你，他們潛入森林沒有精靈發現這件事，還好遇到你了，不然他們靠近了世界樹，后果才不堪設想啊！”

        “濛濛，濛濛，你看著我。”訥訥捧起濛濛的臉，讓濛濛直視著她。“濛濛，沒有媎媎怪你，你已經很勇敢了，不要責怪自己了，好嗎？”

        濛濛的眼睛還是有點呆滯，她看著小精靈深藍色的眼睛，里面裝滿了對她的關懷。

        見她還不信，小精靈捧著她的臉，問她：“如果再來一次，你就不會追上我們了嗎？”

        濛濛不想回答，她知道自己會怎么做，但她也忘不了這樣的后果。

        “濛濛！你忘了嗎，因為我們永遠愛對方啊！”小精靈捧著她的臉，又問她：“如果再來一次，你怎么選？”

        “……因為我們永遠愛對方。”聲音很小。

        “如果，如果再來一次，你怎么選？”

        “因為我們永遠愛對方。”

        “如果。”小精靈哽咽了。

        而濛濛終于能大聲地告訴她：“因為我們永遠愛對方！”

        也就是這刻，濛濛撲進了訥訥的懷里，大哭了出來。那些擊垮她、讓她絕望的痛苦，就讓她宣泄吧。

        眼淚是冒險中必然的，不斷地相遇、不斷地失去，從忘乎所以地沉浸其中，到肝腸寸斷。——這一切都是必然的，痛苦是其中的一項而已。

        濛濛哭得都打起嗝了，小精靈就一直拍著她的背。她哭得聲音越來越小，眼淚也越來越少了。她伸手抱緊訥訥，把鼻涕眼淚都沾到小精靈的衣服上，自己一點沒發現。

        不過好在她終于放松下來了，那顆心也開始恢復了。

        她哭著哭著沒聲了，訥訥拍著她的背，縮頭看了一下，發現她睡著了。訥訥把她放倒，蓋上小被子，打算下去吃點東西，也順便給她帶點。

        訥訥伸手擦掉自己眼角的眼淚，當她問濛濛的時候，其實她也在問自己。而答案，答案啊——她爬下了樹藤，抖了抖她的翅膀。

        樹下放了很多果實，也有肉干。還有媎媎躺在這里休息，但大部分精靈已經回自己的住所睡覺了。

        精靈們的恢復能力都很強，大部分都可以走動了，恢復快得幾乎已經沒事了。從中午的戰斗結束到現在，天已經黑了，一個大月亮掛在上面。

        訥訥振作了精神，她摸了摸鼻子，沒想到自己睡了這么久。那看來濛濛就一直看著她，沒吃東西也沒睡覺。想到這里，小精靈的心有點難受，這微微刺痛的感覺很新奇，她第一次感受。

        “娜拉媎媎。”她沒忘記跟娜拉姐姐打招呼，今天的娜拉姐姐不同尋常，這是所有精靈不言而喻的事情。所以她也不會和娜拉姐姐聊什么天了。

        她看到了仍然躺在樹下的花朵姐姐，這讓她的心沉了沉。花朵姐姐失去了很多媎媎，這比同胞還要親密的關系，是無法輕易忘卻的。她走過去，蹲在花朵姐姐身邊，但她不需要說什么。

        也沒有語言能安慰這永恒的失去帶來的痛楚了。

        璀璨的精靈之河庇佑著每個逝去的靈魂，精靈們可以借著精靈之河回到擁有同胞的記憶中去。

        花朵姐姐手上的銀灰色骨頭都在亮著淡淡的光，訥訥明白了，花朵姐姐回到記憶之河中了。

        她伸手擦掉了花朵姐姐眼角流下的眼淚，起身離開了。

        每個精靈的答案都相同，但戰爭帶給她們的痛苦是不同的。而在其后，如何自救、如何放過自己，如何繼續前進。——這又是一條不同的路了。

        訥訥去拿了果實和濛濛喜歡吃的肉爬上樹，她估計濛濛睡醒的時候會很餓。不過等她打開粉色花瓣，黃色的花蕊看起來就軟軟的很好睡，只是里面空無一人。

        被子還是她蓋著的樣子，枕頭也塌陷了一點。她第一瞬間很驚慌，她不信有人能無聲無息地帶走濛濛。但下一秒她想起來了，濛濛回家了。

        她回頭看了眼月亮，濛濛最喜歡這樣的夜色了，看來今天她要回家去看了。

        而濛濛還在睡夢里，她夢到了娜拉姐姐。娜拉姐姐的金色眼睛不像平常的溫和包容，和今天讓她哭泣的那刻一樣，非常冰冷無情。

        “娜拉姐姐。”她害怕這樣的娜拉姐姐。

        但她愛訥訥。

        訥訥給了她勇氣，她敢直面這樣的娜拉姐姐。

        娜拉姐姐并沒有回應她，不過她沒有驚慌，她有點猶豫地、輕輕地說出那句話：“娜拉姐姐，我也愛你。”

        ——好吧，小女孩的腦回路有點清奇。但起碼是真心的。

        然后她就醒了，空氣里有點淡淡的酒精味，下課鈴也響了起來。她身邊有個原本躺著的人被驚到一樣從床上彈起來，用力地推了推她：“濛濛，快起來，我們是不是逃課了啊！”

        她翻了個身，聽著下課鈴，還是沒辦法清醒過來。

        風吹起白色的窗簾，陽光落在她身上，整個世界都很明亮。

        但她想回到剛才的夜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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