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海城的早川一帶頗有些不寧靜。

        每天入了夜都會傳來一陣陣喧鬧，甚至伴隨著槍聲。

        雖然法律明確規定了禁木倉令，但在早川，所有法律都是擺設，這是大家公認的灰色地帶，不允許任何一方勢力割據占領。

        早川坐落在每一座城市最臟陋的地方，這里人煙稀少，是一片不毛之地……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陳年污垢削磨掉一層墻皮，發霉的角落零零碎碎地堆著破舊的瓦片，在雨后的青石板上散發出惡臭。

        然而生活在這里的人比人們想象中的還要多。

        所有人都在巷子擁擠的縫隙里拼命生存，跟野狗搶食物，和十幾個人躺在同一塊地皮上，每天都要被更強的人欺壓。

        或許這種地方早該被政府放棄，但早川是特殊的。

        哪怕再丑陋再不堪，它也是特殊的。

        這天，沈長風從書屋那又進了一批書回來。

        路過一個巷口，里面一群大漢圍著一個女孩，看起來剛成年的樣子，他們每個人手上都配著木倉。

        ‘看起來是道上的。’沈長風心里想。

        女孩見到他眼中發亮，她拼命地在男人手中掙扎著，手上被刺穿的傷口一時也仿若無感。

        “唔唔！！”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身，就見女孩的臉上紅腫一片。

        為首的男人抓起女孩的頭發，狠狠地往她肚子上一踹，然后朝她臉上吐了口痰，他掐住女孩的脖子，惹的對方痛苦的哀嚎。

        “你tm的活夠了是吧，任大小姐，要知道這里是早川，你們上等人的垃圾場，咱們下等人的犯罪天堂！”

        “——你猜猜，現在有沒有人會來救你？”

        那個首領幾乎要整個人都撲到女孩身邊，手上一般撕開她身上的衣服。

        絕望在眼底蔓延，女孩只能恐懼地顫抖，努力地想要獲得一些氧氣。

        “對不起……不…不要……求你……”

        “嗚……誰來…救救我……”

        她哭得喘不過氣，夾帶著唯一的希望望向沈長風。

        “哈哈哈，你就哭吧，哭著去求人家來為你以身試險啊！”

        幾個手下也看到沈長風了，他們一邊拿著刀對著沈長風，一邊用手暗示般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木倉，口中不正經地吹了個口哨。

        “喲，小哥，要來英雄救美嗎？這可是很難得的機會哦——”

        “就是呀，要跟我們一起‘玩玩’嗎？”

        看著這些圍上來的人，沈長風面無表情地后退幾步，轉身就走。

        女孩眼中的高光漸漸消失。

        “嘣——”

        一朵血色的玫瑰打濕了衣領，被印刻在沈長風的身體里。

        向前踉蹌了幾步，沈長風忍著肩膀上傳來的劇烈疼痛，頭也不回地徑直離去。

        身后傳來一陣哄笑聲，和混雜在其間崩潰的尖叫。

        他用左手捂著右肩，血止不住地往下流，與此同時，他在心里默默地倒計時。

        「三——」

        “喂喂，看清楚了沒有，你寄托希望的是一個慫逼阿哈哈哈哈哈哈！！”

        “那小子可真慫，不過還挺能忍，吃了一顆子彈也沒叫出聲來。”

        「二——」

        “我還稍微期待了那么一下他能沖過來呢……不過就算沖過來，也只會被啪啪啪地打死吧哈哈哈哈……”

        「一。」

        “哈哈哈呃——什么人？！”笑聲戛然而止。

        “喂——”

        “你們在做什么。”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巷子口傳來，只見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巷子口，那人垂眸隱藏起眼中的神色，但還是無端的有一股陰森，“你們不知道……”

        “這里是老子的地盤嗎？”

        風輕輕吹起，已經走遠的沈長風嘴角勾起一道弧度。

        他拿出夾在書里顯示著通話中的手機，抬手按下掛斷鍵。

        回到家。

        沈長風把書放在桌子上，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滴滴——”

        手機通知聲響起。

        接過一看，是一封定時郵件。

        “4169。”

        ‘……4169？這有什么含義嗎？’

        沈長風看了眼發件人，是一個眼熟的名字。

        ——風聲。

        是以前的他自己。

        “我有發過這么一封郵件嗎？”

        沈長風暗自詢問自己，也明白這幾個數字應該有他自己的含義。

        但現在的他處于毫無頭緒的狀態。

        ‘看來是和記憶消失的那段時間有關。’

        ‘可是那不就是單純的發病嗎？……以前的我、在那段時間里的我，想提醒我什么呢？’

        “真的是……”沈長風仰面躺在沙發上，右手搭上眼睛，語氣中帶著深沉的厭倦，“謎語人離開哥譚阿。”

        “有什么東西還要這么偷偷摸摸告訴我的嗎？”

        他起身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書。

        屋子里的燈關了，只留下桌前一盞小小的臺燈。

        沈長風不喜歡太刺眼的光源，他巴不得那盞燈越小越好……小到連他也能擁入懷中。

        “要保持希望在每天清晨太陽升起。”

        “我也想殺死傷痛，讓那恩怨有始有終。”

        沈長風看得入迷，他側著臉，凈白如雪的白發纏繞在雪白的脖頸上，沉沉密密的長睫灑落一片陰影。

        顏澤川在手機的另一端問，他透過那個屏幕看著這個脆弱又美麗的人。

        “吶……”

        “我很早就想問了……長風的頭發是天生的嗎？”

        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自己知道了什么叫脆弱美學。

        一種蒼涼又寂寞的美。

        “……不是的，在我印象里成年之后才變成這樣的。”

        “唔……好像比成年還要再晚幾年。”

        “誒，這樣阿。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才……”

        “好像……”沈長風手里拿著書，卻莫名地有點看不進書里的內容，“不，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很重要的事。”

        “嘛，先不說這個了，最近我有點忙，搬家的事可能得等到下個月了……”顏澤川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好像沒有覺得哪里不對。

        “沒關系，我也不急。你忙完再說。”

        沈長風跟顏澤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思緒漸漸沉寂下來。

        ——是啊，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為什么就忘了呢。

        ——那串數字的含義，

        ——我為什么會忘記呢？

        以往被迷霧重重籠罩的思緒在萬籟無聲中變得清晰起來。

        ——還是說，

        ——為什么要讓我忘記呢？

        不過，現在的沈長風也不執著去探求一個真相。

        顏澤川的聲音還在他耳邊響起，似乎永遠也不會冷場的氛圍，不需要去考慮對方的感受，也不需要為了迎合對方，刻意抹去自己的想法。

        “顏，包養……都是像我們這樣的嗎？”

        “怎么了嗎？”

        “不……我就是……就是覺得和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

        顏澤川那邊沉默了一瞬，好像在做別的事情，也很想只是單純的沉默。

        “我感覺這個問題跟長風為什么能找到我一樣無解呢……”

        “——抱歉。”

        “不是說好了嗎，不用對我說這些。我們雙方都是第一次……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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