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隨著晚夏的燥意昏昏欲睡，眼皮正在上下打架。
冷不丁地被旁邊的喬菁菁推了一把。
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被嚇得清醒，林小北拍拍胸口順氣，“嚇?biāo)牢伊恕Ｄ阍俣鄟韼状危倚∶家粢话搿！?
喬菁菁抬了抬下巴，吶。
林小北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又被嚇了一跳，左前方的路旁，余酒站在那里目光森然地盯著她看，怪嚇人的。
余酒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林小北有些不太確定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眼里盡是疑惑，看到余酒點頭，才走過去。
等林小北走過來，余酒轉(zhuǎn)身往前走，還回頭讓她跟上。
沿著路一直走到了河邊，河的對面是另一個大隊，下邊的河中央還有幾座小島。
藍(lán)天白云，青青草地，河水清澈，風(fēng)景很好看。
就是有點曬。
找到一棵樹，林小北跑過去站在樹蔭下，也不肯再往前走了，“你想和我說什么，就在這兒說吧，我不想走了。”
和站在樹蔭外的余酒形成鮮明對比，一個身處陽光中，一個站在陰涼下。
“你和我五嬸說，你以后要考大學(xué)回城，也不會做家務(wù)，是不是？”風(fēng)輕云淡地問。
“是啊。”林小北應(yīng)得爽快，語氣里還有帶點小驕傲。看她，還是有優(yōu)點的，別的不說，考試還是很可以的，做飯需要天賦，她做飯的天賦都加持到學(xué)習(xí)上去了。
“如果以后恢復(fù)高考了，我們一起考大學(xué)。家里的家務(wù)我自己就能做好，你不會也沒關(guān)系。”余酒往樹蔭里走了點，“我家就我一個，什么事都是我做主，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不用擔(dān)心以后恢復(fù)高考了她不能去考，不用擔(dān)心結(jié)婚后會被困在家里操持家務(wù)，因為他，會陪著她往前走。
林小北有點慌亂，這，不會是要跟她告白吧？
“是我讓我五嬸去找你說的，但是我想我應(yīng)該當(dāng)面和你說清楚。是我想和你談對象，你要是沒考慮的對象可以考慮考慮我。我也一直覺得國家不會一直這樣拋棄知識，可能會有些久，但我想總有一天會恢復(fù)高考的。我會和你一起努力，共同進(jìn)步。你，你覺得呢？”貼在褲縫旁的雙手不自覺地蹭了蹭褲子擦干手心的汗，然后插進(jìn)褲兜里。
完全長在她審美點上的男生一本正經(jīng)地跟她說想和她談對象一起努力學(xué)習(xí)進(jìn)步，活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遇到。可能是曬的，她臉頰有些發(fā)熱，心臟砰砰砰地亂跳，說話都有些了結(jié)巴。
“那個，我，我，”林小北半天也沒想好怎么回話，“要不，你讓我考慮幾天？”
“好。”余酒也舒了一口氣，沒有拒絕就還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余酒從旁邊摘了幾片大葉子，遞給她兩片，然后自己手里拿著兩三片給她遮陽。
靠得近，余酒身上清冽的味道直往她鼻子里鉆。
突然想到什么，林小北停下抬頭看他，“所以你是什么時候喜歡我的？”
余酒也跟著她的腳步停下來，垂下眼眸看她仰起的小臉，睫毛顫動，眼神深邃，“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第一次見我？那不就是前年在路上攔你車那次嗎？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怎么把胡奶奶背去衛(wèi)生院，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真難。”想起那時候漫天塵土中，那個少年從車上下來的場景，林小北突然低下頭去偷笑，怎么回事，有點像七十年代版本的的霸道總裁的出場方式。
余酒笑著看她，沒有回應(yīng)。
在那之前，他見過她好多次，只是她不知道。不過也沒關(guān)系，就讓她這么誤會吧。
雖然說是回去考慮幾天，但是林小北心里的天平已經(jīng)往余酒那里傾斜了。
反正她也想明白了，這么好的男人不好好把握可惜了，雖然她才十九歲，但是又不是立刻結(jié)婚是不是，也不對，她這個身體很快就滿二十了，再談一年戀愛，趕上二十一歲再結(jié)婚，也還好。
好像之前說十九歲就談對象年紀(jì)太小的人不是她一樣。
最先發(fā)現(xiàn)她尾巴快要翹上天的是喬菁菁，做飯的時候拉著她逼問：“你和村尾那個余酒什么情況了？”
“什么什么情況？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態(tài)度。
喬菁菁撇了撇嘴，完全不信她的鬼話。
但是該有的叮囑還是要有的。“要是你對他有什么，我一萬個贊成啊。我都打聽過了，人條件真的不錯，不過要是你爸真的要給你找城里的，你自己也要好好考慮，畢竟回城還是留在這里，是一輩子的事情，你自己一定要考慮好。”
林小北鄭重地點頭，“我考慮得很清楚。”
“說實話，嫁回城里又能比在這里多好呢？我和家里的感情不算好，在杭市也沒有什么朋友，嫁回去就相當(dāng)于去了個陌生人的家里。再說了，如果回去了沒有工作，在人家家里低人一等地生活過得一點都不自在。”林小北是個很現(xiàn)實的人，沒有金手指不敢亂造作，也不想闖關(guān)升級，在可控范圍之內(nèi)選條最好的路才是實際。
“得得得，你偏心眼了說什么都有理。加大火。”喬菁菁翻炒兩下，拿水瓢加了半瓢水進(jìn)去，又拿鍋蓋蓋上。
“哦。”林小北扔了兩根柴進(jìn)炤里。
接下來的幾天，林小北總是能在大隊、村里頻繁地遇到余酒，去上課的路上，放學(xué)的路上，還有去摘菜也能看到他人經(jīng)過。
每次碰見，余酒都提前一步和她打招呼，或者是看著她笑。林小北感覺自己像是被獵人盯上的獵物，一步步地被人往陷阱里趕。怪嚇人的。
又是一個周末，趁著秋收十月還沒有開始，她要抓緊時間抽空去買衛(wèi)生棉。在這個時代還沒有未來那么好用的衛(wèi)生棉，現(xiàn)在的衛(wèi)生棉還叫作衛(wèi)生帶，每次都是更換衛(wèi)生帶里面的小布條或者草紙。雖然里面的布條可以換下來清洗多次使用，但是也架不住多次用啊。
因為物資匱乏，她對于衛(wèi)生的底線一再降低。反正不是太邋遢就得了，也沒有那么多條件講究。
買了兩包衛(wèi)生帶，又去公社的食品站買肉，去的有些晚，肉都沒有了，剩下幾根骨頭，她就包圓了，反正便宜又不用票，買回去熬湯更有營養(yǎng)。
坐等右等沒等到余三叔的牛車，也沒看到同大隊的人，只能自己慢慢往回走。
交通是個大問題，別說，就算她有自行車也沒什么用，她看到的自行車都是那種前面有橫杠的，還高，路又坑坑洼洼的，她根本不敢騎。一輛自行車大概一百五十塊錢左右，咬咬牙也能買。
拐過一道彎，兩邊都是雜草叢生，不遠(yuǎn)處就是個小樹林。
走著走著，后面突然吹來一陣風(fēng)，沒多久她就被人攔住了。
“林老師，又見面了。”錢浩吊兒郎當(dāng)?shù)匾е鶡煛?
她想轉(zhuǎn)頭跑，后面也有三個混混模樣的人攔著。“浩哥眼光不錯，這小妞長得是真水靈哈哈。”
林小北心慌又氣憤，哈哈你妹哈哈。
“錢浩，你這是什么意思，別以為有個做書記的伯父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我今天還就為所欲為了。之前不是挺得意的嗎？給臉不要臉，我媽好好上門提親你不答應(yīng)，我跟你講，過了今天，我讓你跪著來求我嫁過來。”錢浩呸了一聲，“先把她給我抓起來。”
林小北注意四周，退到一邊撿起一根棍子，把手里拎著的骨頭扔到草叢里，一步步地往后退。
突然傳來拖拉機(jī)“轟轟轟”的聲音，林小北提著的心瞬間落回到了實處。趁其他人被車聲吸引住，她揮著棍子沖過去，往后面的三人身上狠狠地打了一棍，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回跑。
“他媽的，給我抓住她。”錢浩回過神來，帶著人追著跑過去。
誰知跑著跑著摔了一跤，疼痛從膝蓋和手心處傳來。
“跑啊，我看你是有多能耐。”
錢浩從旁邊人那里搶過繩子，一步步走過來。林小北強(qiáng)忍著淚水，反復(fù)地在心里告訴自己先冷靜先冷靜。
不過人還沒有走過來，從她身后跑出來兩個人，直接一腳踹到錢浩的心口處。二話不說上去又給了幾腳，旁邊的三個小混混看見錢浩被打，跟著沖上來，被余酒轉(zhuǎn)身拉住手腕往膝蓋踹，跟著余酒一起的余昌也直接上手打，還沒有十分鐘呢，錢浩和他帶過來的三人都被打翻在地。
“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別打了。”
余酒沖余昌使了個眼色，余昌點點頭撿起地上的繩子就把錢浩幾個人綁了起來。
余酒連忙過去扶起林小北，小心翼翼地避開她受傷的手，又看了看因為褲子被擦破露出來受傷的膝蓋，心疼得要死，簡直覺得剛剛下手輕了。
“疼不疼？還有哪里受傷了？”
“沒事沒事，就擦傷了。”林小北還心有余悸，還好還好，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但是錢浩這個狗東西！
林小北怒火飆到最大值，掙開了余酒的手，左右看了看，撿起剛剛拿的那根棍子，掂了掂覺得不趁手，換成一根細(xì)小的棍子，拿著甩了甩試試力道，然后毫不留情地往被捆起來的幾個人身上抽，“你他媽的，半路搞偷襲打人是吧，有種你怎么不去到學(xué)校里打啊，打不死你我不姓林！”
“啊！我錯了錯了，你別打了，林老師！林小北我告訴你我大伯是公社書記，啊！救命啊！”
“我們是錢浩喊過來的，和我們沒關(guān)系啊嗚嗚嗚啊啊啊你他媽還打！”
林小北邊打邊罵：“得瑟啊，剛剛不是挺能的嗎？”
罵聲和被打的人的求饒聲混在一起，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個比較大聲。
余酒看見她受傷的膝蓋和手，正想勸一勸，林小北那邊又狠狠地?fù)]下一棍，“你他媽的說話給我文明一點，喊什么喊，今天打你就打你了。”
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跟著來的余昌跟著鬼哭狼嚎聲抖了抖，同情地拍了拍余酒的肩膀，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這就你說的，看上了個溫柔可愛的姑娘？就，這？”
余酒咳了聲，清了清嗓音，理直氣壯地回：“這不挺好的，該溫柔時溫柔，該出手時也不含糊。”
眼看著被綁起來的人都鼻青臉腫的，露出來的手臂和小腿都一道一道的瘀痕，被打得鼻涕眼淚流一臉，又迫于林小北的威脅不敢喊出來，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余酒想著人出氣也出得差不多了，上前拉住她的手，“好了小北，別氣了。”再打下去送去公安局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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