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搬到公社這邊的新家,雖然前面余酒已經過來打掃得干凈了,但又花了大半天的時候收拾整理,收拾完也懶得辛苦做飯吃,兩人直奔國營飯店去吃現成的。
他們的房子和國營飯店在公社的一東一西,離得不算近。但是他們房子這個位置剛剛好,到國營飯店、供銷社和到八中、水果加工廠的距離都差不多,基本就是走個十分鐘路程。
到飯店之前余酒還繞了個彎到周師傅家里,叫他家里人一塊兒過去吃飯,就當是喬遷新居,請朋友了。
周師傅沒少幫他們的忙,上次結婚周師傅的家人沒來,這次搬過來了,怎么也要請他家里人吃個飯才好。
周師傅家里就還有個老母親,和他妻子以及一個才一歲出頭的兒子。那小娃娃被他媽媽抱在懷里,眼睛圓溜溜的,時不時地看看林小北,然后又伸開小手臂要抱抱,等林小北被萌得心都軟了伸手要去抱他時,小娃娃又轉身把自己埋他媽媽懷里。
小小年紀,就會耍人玩。把大家逗得直笑。
吃完飯都已經是傍晚了。夏天的六七點還是天光大亮,大片大片的晚霞墜在天邊。兩人沿著青石板砌成的街道慢慢走著,落日的余暉落在肩膀上。
七號那天,余酒早上六點起來做了早餐,和林小北吃過后,就騎自行車先送她到學校,然后再轉頭往對面的水果廠過去。學校和廠里都是七點上班,以后正好可以一起出門。晚上下班時間不好說,就各回各的。
學校只通知了要在這天去報到,但是也沒說要帶什么東西。以防萬一,林小北帶上了自己做的上半學期的教案,還有筆記本和筆,裝在挎包里背著。她的遮陽大草帽、手表和水杯是標配,除非什么特殊場合,不然她去哪都帶著。
有個跛腳的大伯在門口來回踱步,看見她過來就問是不是來報到的老師,然后就給她指路說去左邊知行樓一樓的最左邊的教室集合。
她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已經到了,教室黑板上楷書字體寫著“八中教師見面會”,講臺上邊擺了五套桌椅,而秦遠森端坐底下在第一排的最中間,看到她進來,冷淡地頷首。
他旁邊的女老師就問:“你們認識啊?”
秦遠森轉頭笑著回答:“一個大隊的知青,也沒少見,不過不太熟。林老師之前還是我們大隊小學的老師,她丈夫也是大隊本地人。”
那位女老師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小北,不屑道:“看著挺好看的,就是眼光不好。都能選上當老師了,有工資拿,嫁給鄉下人以后一輩子都被困在這里。”不過她自己也知道這不是什么好話,只敢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量說。
秦遠森又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處張望的林小北,眼里閃過一絲復雜。
在前面巡視了一圈,林小北找了最后一排正中的位子坐下。八中總共招了二十五名老師,現在才來了十七人,還有人沒到呢。
沒多久其他老師也陸陸續續地過來了。講臺上五個座位,也都坐滿了。
臺上坐著的是縣里管教育的領導和隔壁縣管教育的領導,以及學校的三個主任。幾位領導輪流發言,說的話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八中的建設初衷,以及對于老師的期盼。
講完后兩位教育局的領導就先離開了,學校革委會主任孔主任和管教學的萬主任、管紀律的汪主任留下和大家繼續開會。
老師們的工資都是十五塊錢一個月,各類票若干。包吃包住,吃的是和學生一樣吃食堂大鍋飯,住的話是學生宿舍,不過學生宿舍二十人一間,老師住的就是四人一間。如果不在學校吃住的,就每個月多補貼五塊錢。像林小北這樣的不住學校,只在學校吃午餐的,就和學生一樣買飯票。
雖然寒暑假放假期間的三個月沒有工資發,但是這也很好了,一年將近兩百塊錢呢。
九月初正式開學,學生會提前一周到學校報到,還有參加軍訓。軍訓就是拉練,還有就是做勞動,把學校后邊長滿野草的荒地給清出來。
也就是安山縣和隔壁縣的教育局舍得出錢,還有以前從安山縣走出去的人發達了,回來捐錢給家鄉建學校,不然的話初中學校不可能有這么好的教學住宿環境,最多就是一排排瓦房。
奔著這個環境,縣里初中的老師都蠢蠢欲動,但是又覺得這邊給的工資待遇不如縣里,而且這邊沒什么娛樂活動,買什么都不方便。
招進來的二十五位老師里,只有十個是下鄉的知青,剩下的都是本地人,聽說在錄用時,差不多的條件下都會先偏向本地的人。坐她后邊的兩個知青出身的老師竊竊私語,說這樣不公平,為那些落選的知青覺得不值。
這兩人開小差,還有拍拍林小北的肩膀,問她對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她搖頭,說不清楚具體真相是什么,沒有什么想法。
立場不同,考慮的問題不同。知青覺得這樣不公平,但是人家領導也要考慮學校長遠發展,知青是有機會回城的,他們但凡有機會都不會繼續留在鄉下,與其后面需要費時間精力培養新的老師,還不如就多招一些本地人,他們的家都在這里,起碼比知青們穩定多了。
再說了,就是教初中的學生,高中畢業就可以,縣里有高中學校,怎么也能找到一批適合的。
上課的安排表已經做好了,不管最后報到的學生有多少,都會大概平均分成十五個班級。
每個老師帶三個班,相當于分成了五套教師小隊伍,一套老師就專門帶三個班級的學生。學生早上下午都是兩節課,晚上一節課,每天下午都會空出一小時的時間安排做勞動課。學校自己開辟了幾塊地種水稻和種菜,這個是用來供應學校食堂的,不用樣樣出錢買,能給學生的伙食費減輕些負擔。
林小北教的是數學,都是安排在白天的時間,下午的最后一節課是空著的,她準備就留這個時間在學校改作業,然后回家先淘米煮飯,等余酒回來。
可以說,對于這個上下班時間,林小北一萬個滿意。
領導講完話,就是二十五位老師互相認識,大家重新按照科目調整了座位,先是同科目的老師互相認識,然后才是和自己帶同樣三個班的老師互相認識。
倒霉催的,林小北和秦遠森分到了同一套教師班子里。
班主任都是從住校的老師里選的,大家都是一套班子里自己投票選,只規定了一人三票,不能投自己。
而他們的這五人里,除了林小北,其他四個人都想當班主任,畢竟當班主任每個月能多五塊錢。
沒想到是三個男老師票數最多,都是兩票。而落選的語文老師羅紅卻因為她這一票和她拉近了關系。
經幾位領導和老師們的共同探討,大家一致決定從后天開始老師們就每天過來試著講課,互相評點,爭取共同進步。留出一天的時間給離得遠的老師回家收拾東西搬來學校住。
開完會,林小北直接回家,余酒現在每天都跑貨車,中午沒有辦法在家吃飯,她自己一個人就抓了把掛面煮開,又磕一個雞蛋進去,最后撈出來再淋上辣椒醬。
要是有冰鎮可樂就完美了。
如果沒有,冰鎮的桃子味汽水也是很好的。改天要叫余酒買點回來。
水果廠的各種汽水一經推出,在小縣城里掀起了潮流,推向市里的貨物也是供不應求,估計到了明年,廠里還會繼續擴張招人。
她一個人在家閑著沒事,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院子西側的空地余酒已經翻過,種上了花生和紅薯,小白菜。
到處都是干凈清爽的,聽了一會兒收音機就覺得實在無聊,睡個午覺起來,就在院子附近隨意走走看看。
她和隔壁的鄰居還不熟,路上碰到了大家都是尷尬地頷首微笑示意問好。
這一片房子附近有一棵大榕樹,樹底下坐了一圈的大爺大媽,有人在納鞋底,有人在織毛衣,有人在拎著壺茶細細品著,還有人在下圍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一旁咿咿呀呀童言童語的小朋友們,一個個地拿著個小木鏟子玩耍。
有熱心的大媽看她臉生,就問她是哪家的。
知道是前面種了滿墻院子的人家,隱約也有了印象,幾個人都說前段時間經常看到一個年輕小伙在里邊打掃,還扔了不少東西出來。沒說的是看人家小伙子長得挺俊,旁敲側擊知道了是新開水果廠的貨車司機,就想介紹給自家親戚的姑娘。沒想到人家這都結婚了。
聊著聊著又知道了林小北是公社新建中學的老師,更是直呼羨慕。小夫妻兩個都是有單位領工資的人,這日子有盼頭。
有想法找余酒出去跑運輸時幫忙帶東西的,都熱情地和林小北套近乎,沒事可以來家里坐坐,遠親不如近鄰嘛。
總算是和附近的鄰居打了照面,省得以后出門碰見了還不認識人。大家說得也沒錯,遠親不如近鄰,說句不好聽的,哪天余酒出去跑運輸她自己在家遇著什么事情,還能找人搭把手。
余酒和她確實心有靈犀。
傍晚,余酒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兩袋廠里生產的糖果。也不急著進廚房炒菜,帶著林小北一家家地上門拜訪,一家給抓一大把糖果,算是認個人。
余酒倒沒想到好幾家的人都認識了林小北,看到他們帶著糖果過來,都笑呵呵地邀請人留下吃飯。
留下吃飯是不可能的,人家也就是客氣一下。余酒推辭說家里已經做好飯菜了,給幾個鄰居家送完就回去吃。
他們自己在家沒什么規矩,經常在飯桌上聊聊各自當天的事情。
“今天去學校報到怎么樣?”
“那個秦遠森真是陰魂不散,還和他分到教一樣的班級,心累。”林小北郁悶道。
余酒回想了一下秦遠森這個名字,哦,就是想追他媳婦兒但是被他媳婦兒罵的那個白蓮花。
白蓮花這個詞還是林小北給他科普的。當人一套背后一套、習慣裝無辜清高實際上一肚子壞水的,都統稱白蓮花。
他還是沒能理解個中含義,但是既然媳婦兒這么說,那秦遠森就是白蓮花吧。
林小北還在叭叭地說今天報到的事情,余酒也就安靜地聽著,并不發表意見。很多時候他給她說出去跑運輸的事情,她也是這般安靜地聽著。
就這么互相傾聽,卻不互相指點對方的工作,只會偶爾給出自己的一些見解。這剛好是他們都覺得最舒適的狀態。
道理大同小異,都已經是二十來歲的人了,心里自有一桿秤。但是能有個可以毫無顧忌互相傾訴的人,真的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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