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八中的第一屆學生，余小光他們這屆學生的升學率，管教育的各方領導都很重視。

        所幸成績還算喜人，升學率到了50，只比縣城的初中低一點，這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成績的，畢竟這才第一年教學，招進來的老師很多都是新老師，大家還在摸索如何教學。按照這個趨勢下去，明年趕超縣里的初中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1977年中考這一戰把八中這個牌子打了出去，隔壁縣城臨近的公社更多人愿意把孩子送到這邊上學，畢竟來青山公社比去自己縣城更近，而且人家這個升學率也不差。不僅僅是隔壁縣的臨近公社的社員這么想，安山縣其他公社的社員也想著把孩子往這邊送，縣城的住宿費和食堂更貴一些，青山公社的能便宜一點，雖然也便宜不了多少。但是能少便宜一點，還能讓孩子住得更好，哪個家長不心動呢。

        八中的校園環境在整個安山縣是沒得說的。

        之前靠著捐贈建了個漂亮的殼，這兩年公社里的廠子效益好了又拿了一筆錢出來支持公社的教育，其中大部分的資金都劃給了八中。不僅換了一批嶄新的桌椅，還在著手準備建教一排教師宿舍。

        可想而知到了下學期，八中會有更多學生來報名。

        現在青山公社有自己的廠子，現在規模不小了，場地擴了又擴，廠子的工人都有將近五百人了。而廠子要收貨上來，底下大隊熱火朝天地搞果樹種植和水奶牛養殖，社員的收入得到了很大提高，倉廩實而知禮節，越來越多的人愿意把孩子送入初中。而公社還有了自己的初中學校，第一屆畢業生的升學成績喜人，教育得到了保障。

        臨近的公社都眼紅著呢，錢書記每次出去開會都昂頭挺胸的。

        這個學期結束，林小北開始有些糾結。按照歷史軌跡，不久后就會宣布恢復高考，年底考試，明年春就要去學校報道上學。

        這些都是她自始至終都十分明白的，曾經也一直希望這一天快點到來，雖然這一年來沒有那么強烈的想法了，但是這一天真的來了，所以她才萬分糾結。因為她察覺到一個問題：如果她下學期去讀大學了，那現在余小明這一屆學生就要在最后一個學期換老師，可能會對學生的影響有些大。可是如果不靠這個大學，萬一余酒想考呢？她在現代已經上了四年的大學，再去讀一遍不過就是給自己的人生錦上添花而已。但是余酒還沒有經歷過，他應該也想去讀大學的。

        兩廂一比較，都很重要，都耽誤不得。

        所以她要考慮是不是應該這個學期就要辭職或者是和其他老師換一個年級帶，只帶初一年級。

        暑假前學校剛招了三個套班的老師進來。沒算上學校的三個領導，一下子把教師隊伍擴大到了四十人。

        放假前聽領導們的意思，很大可能是以后老師們就不跨年級上課了，老師們就專心只帶一個年級的學生，這樣好備課。林小北非常贊同，本來老師的時間精力有限，能專心備一個年級的課是最好的。但是她被安排為初二年級的數學組組長，所以很有可能就是要專門帶初二年級的了。

        想得太多，這幾天開始神經衰弱，不僅該來的大姨媽延遲了好幾天，還整天犯困。睡得比余酒早起得比他晚，不僅如此，比平時一天睡八小時還多了兩三個小時，早上好不容易起床了，洗漱后吃了早飯沒多久又去躺著，睡到餓醒才起來吃午飯，吃完想看看書，看著看著又一覺睡過去了

        余酒現在是水牛奶廠的副主任，主管運輸和銷售，前段時間為了開拓省城那邊的市場，他忙了將近一個月，現在把省城兩個百貨商場和省城供銷社的單子拿了下來，接下來就是生產部門的事情了，得了五天的假期，把事情交代下去就打算在家好好陪陪自己媳婦兒。

        在家第一天的時候，他以為是林小北例假快來了所以身體比較虛弱，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例假都沒來，她還是整天逮著空就躺下睡，問她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她又搖頭。

        余酒覺得事情大了，這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休息的第四天早上去找了給她開藥調理身子的醫生，描述了林小北的身體情況，然后就直接問：“楊醫生，我媳婦兒喝的藥是不是有副作用啊？”這藥停了一段時間了，按說應該不會有這種情況才對。

        楊醫生不悅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副作用？她開的調理的藥方是改善病人的宮寒的，說藥有副作用這不是砸她招牌嗎？

        余酒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跟醫生道歉。

        要不是看他幾次過來都挺疼媳婦兒的樣子，她早就不理他了。她婦科圣手的名聲又不是自己瞎傳出去的。

        楊醫生不理他，自己去看自己做的看診記錄，上次他們小兩口過來還是四月份，上次她就說了這藥不用吃了，等過三四個月再來看看。面無表情地問了他們同房的情況，看余酒爆紅了臉小聲地回話，楊醫生內心毫無波瀾。現在已經七月份了，再結合余酒描述的這些情況，楊醫生心里有了大概的結論，但沒有確認也不好下結論。

        問他為什么沒把人帶過來給她把脈看看情況，余酒又說自家媳婦兒太困了沒舍得把她喊醒。

        被秀了一臉的楊醫生：“”

        “你回去后帶她去衛生院找個大夫把個脈，大概率是懷孕了，要是懷上了，過兩個月你再帶她來縣里做個檢查。”公社衛生院的醫療設施簡陋，有些大夫醫術又不到家，就怕把不出孩子幾個月了。每年都有婦女都要生了才知道了，有時候剛巧在外邊，條件艱苦，產婦生下了孩子卻還有很大可能被細菌感染傷口，增加了危險。

        這個消息對余酒來說無異于平地驚雷，愣愣地看著醫生，然后不確定地問：“真的懷孕了？”

        楊醫生又被他氣得想罵人：“什么真的假的，都說了叫你帶她去找大夫把個脈看看是不是懷上了。”看病都不帶人來，她除非是開天眼了，才能根據一些不太準確的描述來直接下定論。

        “哦哦好的好的，謝謝您啊楊醫生。”余酒直直站起來，同手同腳地往外走，剛走出門口又轉過身來九十度鞠躬，“楊醫生，謝謝您了。”

        楊醫生：“”這個人怕不是個傻子。

        從醫院出來，看了下時間，快要到安山縣往青山公社公交車的發車時間了，他撒腿就跑，剛跑上車司機就發動了車子。

        車上有廠里職工的家屬，對他也熟，看見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好奇地問：“余主任是有什么急事跑這么急？”

        余酒嘴角邊的笑一直壓不下去，想把這件事分享出來，但是心念一轉，覺得現在說出去不妥當，就擺了擺手：“沒什么事，就是想趕這趟車早點回去，路上給人搭了把手，差點趕不上。”

        一路上旁邊的人有心想跟他套近乎，但是一心沉醉在“是兒子還是女兒”“起什么名字好”這些問題上的余酒根本沒空搭理人，別人說什么都是“嗯嗯啊啊”地敷衍應付。

        見他心思都不在談話上，人家也識趣地沒有繼續往前湊。

        余酒回到家的時候才十一點，林小北伸著懶腰從堂屋里走出來，撞上他雙眼放光的眼神，林小北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好事嗎？”

        當然有好事！咱要當爸媽了！

        心里有個小人在瘋狂吶喊著。

        但是面上依舊維持著一副冷靜沉穩的模樣，只不過看見林小北要去廚房的時候腳步加快了很多攙住她的手臂，然后把人轉過身往堂屋里帶，“你要吃什么和我說，我去給你做。廚房東西多，你就在堂屋里坐著吧。”

        雖然覺得余酒今天莫名其妙的，但是林小北也正好偷懶，趕緊提她想吃的，“天氣熱，咱們喝綠豆粥吧。”

        也行吧，不過喝這個不頂飽，再做點別的菜配著。

        等余酒把兩個菜和小半鍋綠豆粥搬到堂屋的時候，發現林小北又靠著抱枕睡著了。他見過村子里的嬸兒嫂子們懷孕能吃一大盆飯，但是他沒見過自家媳婦兒這樣懷孕能一直睡的。

        雖然醫生說讓他帶她去衛生站找大夫看過才能確定，但是他就是相信小北肚子里有寶寶了。呃，之前他還覺得小北每次見王芳的兒子都喊寶寶挺肉麻，但是一想到如果是喊的自己家孩子，喊寶寶就挺順口的。

        “來，起來吃東西了。待會吃飽了咱們去衛生站找大夫看看。”

        “我就是天氣太悶熱了犯困，沒有什么問題。”林小北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有可能懷孕了這件事，別看她當老師給女學生開講座科普的時候講得頭頭是道，真正到了自己那就是紙上談兵。不過也不怪她沒想那么多，畢竟他們基本都有做避孕措施，偶爾有時候忘了那也是在安全期內。最主要的是，她不管是在現代還是來到了這里，其實都沒有一個女性長輩和她說過懷孕這件事，她從課本網絡上也只懂個大概。

        “不遠，咱們就去看看，求個心安。”余酒堅持。今天他就想確定小北是不是懷孕了，要不是她餓了，他一回來就想帶人先去看看確定先。

        難得見他這么堅持，林小北也就答應了。

        兩人吃飽飯后慢悠悠地往衛生站走，等到了后，余酒找了個地方讓她坐著，自己跑上跑下地去排隊，拿到了門診的號碼。下一個就到他們了，林小北無聊地看著別人走來走去，旁邊的余酒手里緊攥著牌號，手心里都是汗。

        “到我們了。”林小北站了起來正準備走進去，看到余酒還端端正正地坐著目不斜視地盯著手里的牌號，于是才出聲提醒道。

        “哦，哦！”余酒猛地站了起來，兩只手掌不停地摩擦褲縫邊，深呼一口氣，跟著一起進去，像個乖巧的學生一樣挺拔地站著，死死盯著醫生的臉，像是在等待醫生的宣判。

        “恭喜了，你懷孕應該有兩個月了。”醫生收回搭在林小北手腕上的手指，樂呵呵地說道。

        這下得了肯定的話，余酒再也抑制不住，緩緩地舒了一口氣，開心地說道：“謝謝醫生了！媳婦兒，咱們要當爸媽了！”

        而被宣告已有兩個月身孕的林小北還震驚地瞪大眼睛張著小嘴，半天沒反應過來。醫生說的每個字她都懂，但是連在一起有點不太能理解。

        醫生笑著打趣道：“瞧瞧你媳婦都呆住了。”

        “醫生，確實沒有診錯？我真的懷孕了？”林小北愣愣地問。

        醫生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了，笑道：“錯不了。再過一個月啊，你們還是去縣里的醫院做個檢查，這樣穩妥一點，對大人對孩子都好。去做個檢查也不過，花不了幾塊錢，這個錢省不得。”每次他都是這么勸誡懷孕的婦女和婦女的家人，但是大多數人都為了省那幾塊錢直接忽略掉。

        余酒趕緊應下了，又主動問了醫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項，還跟醫生借了紙和筆記下來，最后把記好醫囑的那張紙小心折疊好放進口袋里。

        一直到出了衛生站的大門，外邊的陽光直刺眼睛，兩人才有了真實感，互相笑著看著對方，眼里都含有輕微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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