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羽以前總是淺眠多夢，和墨不異重逢后經歷了一系列怪事亂事，反倒每天睡得安穩。正午的陽光直射進來時，他才悠悠醒來，一看身邊已經沒了人，于是披了衣服走出房間。

        墨不異和殷會期、姜東習、姜元正圍坐在前艙的圓桌前。桌上擺著食物和酒水，寧羽掃了一眼：鮮魚湯、炒薯絲、蒸臘肉，心道那肥圓臉的縣官還是花了些心思的，在船上能吃到這些實屬難得。墨不異正夾著塊臘□□送入嘴中，抬眼見他過來，隨口道：“看你昨晚睡得太死，我今天便沒叫醒你，自己先過來吃了。”

        殷會期：……

        姜東習：……

        寧羽：……

        姜元抓住這細節，瞪圓了眼追問：“你們睡一起的嗎？”

        殷會期：……

        姜東習：……

        寧羽：……

        墨不異在旁毫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對。”

        殷會期：……

        姜東習：……

        寧羽按捺住想要挖個地洞鉆進去的沖動，急忙道：“不對不對。只有四個房間，一張床而已，自然只能睡一起了。”

        姜元道：“哦。”

        寧羽窘道：“不對不對，雖然是一張床，但備有兩條被褥，所以這不算睡在一起。”

        姜元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窘態，認認真真地回答：“對不起羽師兄，論年紀我最小，應該禮讓師兄，剩下兩天路程我那房間讓出來給羽師兄，那你就不用和墨師兄擠在一起了。”

        寧羽暗道，我還挺樂意的，再說你讓給我，那你不是要和墨不異擠一起了，隨即道：“不用了阿元，你好好在房間休息吧，也就兩天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

        墨不異在旁插道：“不用麻煩，這不是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睡，我早已習慣。”

        殷會期：……

        姜東習：……

        寧羽：……

        空氣似乎瞬間凝結，姜元還是個孩子，他明顯發現大師兄和習師兄、羽師兄之間那奇怪的氣氛，卻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只有墨不異若無其事地輕晃茶杯，吹散杯盞上的熱氣，將茶水一飲而盡。

        午后的陽光如碎鉆般灑在載星河上，兩旁是蒼茫的平原，萬頃相連，綿綿不絕，紅船穿行其間，極是醒目。風平浪靜，萬籟俱安，耳邊只能聽到行漿時的水聲，船頭分開水流自左右各蕩開一層一層的漣漪，在光的反射下，盯著看不久便會感到一陣陣的眩暈。

        寧羽手執酒杯，輕抿一口，享受這難得的閑適。墨不異不喜喝酒，船夫給他斟的酒正好都便宜了自己。他輕倚欄桿，向遠處眺望。目的地已觸目可及，再行一日便可達到。如果這船上再少三個人便好，他胡思亂想著，忽聽得水上輕微的“噗”、“噗”兩聲。他立馬自船上望去，只見船行依舊，水光瀲滟，尋了好久也沒見有何異常。

        “船家！”寧羽喚了一聲，走到船頭，見船夫在奮力搖櫓，他擦了擦一頭的汗，道：“小公子，有事嗎？”

        這船夫土生土長，從小便以劃船渡人為生，這次是被派來特意送他們這一程，甚至并不清楚坐船的這幾個都是什么人。

        寧羽微微一笑：“船家，我想問問，你是這兒的土著嗎？一直在這里生活？”

        那船夫道：“那是了。我三十八年來就沒離開過這大河三里以外。”

        寧羽見他身著單衣，袖子挽起，又問：“每年這時候，這邊都那么熱嗎？”

        那船夫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船槳：“別說！還真奇了！”

        “如何個奇法？”

        “我這三十八年以來，還頭一次遇到這么熱的冬天。你看！”那船夫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衣衫，“這‘四九’還沒過，往年這時候，載星河可都是結了冰的。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還能穿個短卦出來干活，不過也好，多賺一筆回去給老婆孩子買點肉去。”說罷，黝黑的臉上現出一絲憨笑。

        寧羽又問：“昨天至今行船時你有沒有發現什么奇怪的現象？或者什么奇怪的聲音？”

        那船夫想了想，嘿嘿笑道：“除了特別熱，好像也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可能老天爺賞飯吃，讓我今年多賺點吧。”

        估摸著再問也問不出什么，寧羽謝過船夫回到了自個兒房內，正見到墨不異閉著眼正在打坐，周身黑色靈流奔涌，急忙跑去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一邊將自己的靈流傳送過去，意圖鎮住他亂走亂竄的黑色靈流。

        墨不異緩緩睜眼，見他一臉焦急的模樣，不禁淺淺一笑，將自己的靈流反送至他身，道：“無妨。”頓時，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強大靈流便傳入他體內，全身瞬間靈力爆漲。

        “你這是在干什么？”寧羽定下心來，拖了椅子坐在邊上問道。

        墨不異緩緩道：“齊云和天擇的國術雖然一脈同枝，但個中仍有不少區別。你多在齊云修仙，而我所練靈術集的是天地妖靈之氣，對天象變幻的感受更為敏銳。”

        寧羽問：“那你現下這靈流亂竄說明什么？”

        墨不異抬眼望他：“噩兆。”

        “什么噩兆？”

        “不知道。”

        “……”

        寧羽又問：“你的預感準不準？”

        墨不異放下腿在椅子上坐直了身體：“準。”

        寧羽糾結，剛出了龍潭，又把墨不異推向了虎穴了？和自己在一起，感覺就沒什么好事。齊云的皇帝沒安著好心，師父既無能為力也不管不顧，想到這里，整個人都有點兒聳拉下來。

        墨不異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向他攤開了手掌。

        “……怎么？”寧羽疑道。

        墨不異牽了牽嘴角：“十年了，原先一文錢可以買三個饅頭，現在的一文錢只能買兩個。你的那些糖餅連本帶利的也差不多還清了，得再要些才行，否則這幾趟兒下來我可虧了。”

        寧羽瞪大了眼望著他，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心情也跟著重新明亮起來，笑道：“好咧。等這次回去我就去買很多吃的。”空手握了拳往他掌心輕輕敲了下，“一言為定。”

        兩人接下來又閑聊了一會兒，寧羽把剛才和船家的對話一一告知，墨不異分析道：“若只是純粹的氣候反常倒不用擔憂，但如果是人為造成的話——這天象異變之能與玄武璧的控水之力一較高下了。”頓了頓又說，“我想這該是天象生異，非人所能為。”

        寧羽嘆口氣無奈道：“看來現在也解釋不了這到底怎么回事，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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