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晨曦的航班抵達時間是北京時間的深夜。跨洋而來的旅客或故人都經不住長途飛行的疲累，沒幾個人有好臉色。

        起飛之前發現論文被導師退回來了，蔣晨曦在飛機上喝了五杯黑咖啡助興，借著時差繼續奮斗。

        等行李的時候大腦放空十分鐘，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休息。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頭頂的大屏上赫然出現區嘉朗的海報。

        作為傳說中的新晉流量，這位偶像的臉出現的頻率日益提高。國內的社交網站開屏，視頻網站的中插廣告，飛機上的雜志封面，到處都是他。

        “您的黑咖啡，請拿好。”

        就連光臨國內最新崛起的咖啡店，也能在門口看見他的人形立牌。

        知道陳述近來在上海做項目，蔣晨曦下機便給他打了電話。電話響了五六聲也沒有人接，她干脆放棄了。直接在軟件上叫了車，準備直奔自己入住的酒店。

        拖著行李快走到出站口的時候發現非常熱鬧。數不清的少女們都往同一個方向聚集，相機快門的聲音此起彼伏，人潮洶涌中“寶貝”“寶寶”“老公”等稱呼不絕于耳。

        蔣晨曦避開人潮的同時不忘張望，引起少女尖叫的寶貝可不就是區嘉朗本人。一個戴鴨舌帽的瘦子從人群中擠出來，熟悉區嘉朗的粉絲都知道，這是他的助手小丁。

        小丁行至蔣晨曦面前，叫了聲晨曦姐，手里舉著電話，屏幕上顯示通話中，通話對象是“嘉麗姐”。

        蔣晨曦不認識他，但聰明如她還是理順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朝對方點頭致意，隨即抬手接過他手中的電話。

        “你好，蔣晨曦。”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區嘉麗本人，她沒有直接稱呼對方，僅僅簡單地介紹自己。

        “喂？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我聽不清你的聲音，你聽我說啊！”

        電話那邊的男聲……怎么說，就是非常生動。區嘉朗本人，人如其名，俊朗嘉人，從小到大桃花不斷。用宋芝的話評價，就是好看得可以做明星。但蔣晨曦覺得，好看不是成為明星的充分條件。比如陳述也很好看，但陳述不會選擇成為明星。做明星的人，個性里至少要有愿意分享的特點。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要會營業，最好是朋友圈中的交際花。

        陳述不愛營業，他甚至三兩年都不會發一次朋友圈。區嘉朗則相反，是二十四小時在線的沖浪選手。喜歡交際，樂于分享，擅長營業，熟知互聯網的每一個潮流。

        蔣晨曦聽見電話那邊區嘉朗的聲音被尖叫掩蓋，顯得斷斷續續，便轉身望向他的方向。看他終于在兩位保鏢的協助下，艱難地擠上一輛黑色保姆車，耳邊的聲音才又清晰起來。

        “我聽陳述說你今天到上海，我一查波士頓今天到上海只有這個航班，果然被我趕上了。聰明吧？我剛從北京飛過來，明天沒有工作，你住哪兒？我還沒訂酒店。晚上一起喝一杯？”

        一起喝一杯的提議被蔣晨曦拒絕了。她報了自己的酒店名，電話那邊的聲音難得露出了為難的情緒。

        “這家酒店的安保有問題，我住不了。每次住那里都肯定會被私生跟上。要不我再幫你重新訂一間，換一家？”

        蔣晨曦一時沒搞懂他的邏輯，他不能住為什么要幫她換酒店，他們又不住在一起。

        “不用，我明天面試就在附近。”

        前方駛來一輛黑色大眾，蔣晨曦認出車牌號，是自己叫的車。

        “我的車到了，有事你再微信聯系我。”

        司機開始按喇叭，蔣晨曦不等區嘉朗回應，直接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小丁。小丁在她接過電話的時候，已經接手了她手邊的行李，于是順勢送她上車。

        “晨曦姐，我叫小丁，這是我的名片。您可以存一下我的電話。嘉嘉哥的手機和微信最近被黃牛賣出去了，在停用。他也煩得很，還沒辦新的號碼。”

        原來如此。想了想，區嘉朗的確有一段時間沒有在微信找過她了。蔣晨曦接過名片，看了一眼。

        “丁曉光，你好，我叫蔣晨曦。”她把名片放進大衣的口袋里，“抱歉，我還沒有工作，沒有名片可以給你。”

        “我知道我知道，嘉嘉哥說你在美國讀博士嘛，大學霸，特別厲害。”

        蔣晨曦不想就“學霸”這個詞作出評論，嘗試用別的內容結束這場對話。

        “我認識區嘉麗，他們有事可以找到我的。謝謝你幫我提行李，我先上車了。”

        “不客氣不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

        丁曉光堆滿笑容和她揮手告別，心想這位蔣晨曦果然不同凡響。如果他會掉書袋一些，可能用“腹有詩書氣自華”來形容她，當然他沒有。跟著區嘉朗工作也有一些時日了，圈內美貌驚人的女明星也見過不少，但蔣晨曦和她們都不一樣。必須承認她沒有那么漂亮，充其量算是清秀，但就是很特別，令人在不動聲色處體會到差距。

        區嘉朗是半路出家做的明星，文化水平比較不錯，小時候在國外讀過幾年書，托福能考100分。口語一般，但發音不錯，因此接過一個電子辭典的代言。合同中有一項工作，要他錄下幾千個英文單詞的發音，錄音的時候丁曉光在一旁作陪。區嘉朗錄一個，丁曉光就拿起筆在單詞目錄上打一個勾。錄到condescending這個單詞的時候，區嘉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說這個詞真適合形容蔣晨曦。語氣難辨，不知是夸是彈。

        看著車開遠，丁曉光把手收回口袋里。手指觸到信封的邊緣，他才暗道一聲糟糕。不經意間被蔣晨曦的氣場打亂了陣腳，連最重要的信封也沒有交出去。信封里裝的是歌手梁莊生的演唱會門票，時間就在明晚。區嘉朗怕此行最終找不到機會見蔣晨曦，所以派他打頭陣，先把門票給送過來。

        區嘉朗入行時間不足五年，因著契機巧妙，也沒有簽公司，一直單干。因為自身條件不錯，發展勢頭也較為迅猛。算不上頂流，勝在口碑不錯，形象正面。大大小小的熱搜上過不少，近期比較出圈的熱搜之一就是“區嘉朗成功追星梁莊生”。

        梁莊生是唱搖滾的，區嘉朗要作為嘉賓出席他明晚的演唱會。

        據區嘉朗報道，蔣晨曦也非常喜歡梁莊生。

        甚至在丁曉光看來，區嘉朗完全是因為蔣晨曦才喜歡梁莊生的。今日會面之前，丁曉光沒有見過蔣晨曦，但這個名字在他工作范圍內常常出現。

        區嘉朗的工作室是自己一手組建的，員工大部分是家人和同學，大部分中的大部分都認識蔣晨曦。他們好像非常在意這個蔣晨曦的意見。連辦公室換家具的時候，前臺的提議都是“換花梨木的吧，蔣晨曦喜歡花梨木的”。

        丁曉光年方二十，但小小年紀便出來混跡江湖了，積累了不少人生智慧。比如在一個圈子里，眾人口中頻繁出現的人物，往往是個大佬。蔣晨曦這個名字也比較中性，丁曉光以為也許是區嘉朗崇拜的什么哥哥之類的。沒想到啊，不知木蘭是女郎。

        手機屏幕彈出一條提醒，今天有區嘉朗的專訪上線。丁曉光打電話給工作室值班的同事，確認他們進行線上的同步宣傳，順便交代了明日演唱會的花籃細節。打點好工作，叫的快車還沒到。今日上線的專訪錄制時丁曉光不在，于是順勢點開區嘉朗新上線的專訪，悠然自得地看了起來。

        主持人：“近期的安排可以分享一下嗎？”

        區嘉朗（看向工作人員方向）：“這個不確定還能不能說，好像還沒公布。我隱晦地透露一下吧，會在某歌手的演唱會當嘉賓。”

        主持人（笑）：“除了工作安排，有沒有個人方面的安排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呢？”

        區嘉朗（語帶笑意，不解）：“個人方面的安排，具體是指？”

        主持人（笑）：“比如終身大事啊之類的，粉絲都很關心！”

        區嘉朗（笑，點頭）：“我也關心。但這個急不來啊，也希望有好消息吧。”

        主持人（語帶試探）：“所以是處在單身狀態嗎？”

        區嘉朗（扶額）：“是，單身，持續單身。”

        主持人（笑）：“你出道以后的采訪一直說自己單身，有網友問你是不是母胎solo？”

        區嘉朗（笑，扶額）：“嗯。”

        主持人（瞳孔放大）：“騙人吧！”

        區嘉朗（笑）：“這也不是什么光榮的事吧，沒必要騙人。”

        主持人：“大帥哥也會單身這么久嗎？”

        區嘉朗（笑，搖頭）：“也不是人人都覺得我是帥哥吧，而且帥和喜歡之間的關系也許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順理成章。”

        主持人：“有人覺得你不是帥哥嗎？”

        區嘉朗：“有吧。”

        主持人：“方便透露嗎？”

        區嘉朗（笑）：“這需要我透露嗎，網上每天都有人說吧。”

        主持人：“聽你的意思好像是身邊的朋友。”

        區嘉朗：“嗯……其實和朋友在一起也不會討論什么帥不帥的問題，大家都是普通人，就是普通的相處而已。你也不會對著你朋友說‘你好帥’吧。”

        主持人：“如果像你這么帥，我會天天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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