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這東西,奴婢沒見過!本_袖搖了搖頭,“殿下是從哪里得來的?”
“我,我也不知道呀……”
白眠雪委屈地低語。
都是因為這塊來路不明的倒霉玉佩,才害他被那個瘋子欺負成這樣。
他一邊氣憤地摩挲著這塊玉佩上的古獸花紋,一邊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脆弱的脖頸現在觸上去還有些鈍鈍地疼。
白眠雪委屈地把棉衣微微拉下來一點點,呆呆地看著銅鏡,只見雪白細膩的頸子上果然浮起一道鮮紅的印痕。
他看了一會兒,死死地咬住唇,又氣又怕地拉上了衣領,趴在桌案上小聲罵罵咧咧,仿佛一只受了極大委屈的貓貓。
綺袖走過來,就聽見他家小殿下悶悶地道:
“這東西到底是哪里來的?”
“真是害死我了,能不能偷偷丟掉啊……”
綺袖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溫聲勸他:“殿下不如把那玉佩拿來,奴婢找人瞧瞧去?”
“罷了!
白眠雪想起三皇子臨走前陰惻惻的神情,還是搖了搖頭。
小美人的胸膛狠狠起伏了一下,仿佛氣鼓鼓地,他摸出玉佩塞到綺袖手里,
“綺袖姐姐,先幫我保管著吧。”
如果以后那個瘋子來找他要,直接還給他就完事了。
綺袖自然是點點頭,替他收好。
又回過頭笑著道:“殿下,咱們這回搬進五皇子殿,倒是個好兆頭呢!”
白眠雪軟軟糯糯地趴著看她:“什么好兆頭呀?”
“殿下能早日搬出久思殿,就說明在陛下心中,您還是有一席之地的。”綺袖格外溫柔地道,
“日后這宮里的奴才,也就不敢那么仗勢欺人了!
“殿下,您可以過得好一點了!
-
五皇子殿。
兩排精巧的銅燈將整個宮殿映照得溫暖又明亮。
這處宮殿是白眠雪自幼就住著的,現下重新搬進來,這里所有東西都是他記憶里熟悉的。
就連殿內供花插瓶、貯書設鼎的角落,殿外曲折游廊小徑,廊下大株的梨花芭蕉都是他熟悉的。
整個人自然比呆在久思殿里更舒適開心。
他這會兒正裹著一件白色的冬服,提著筆興致盎然地玩兒著九九消寒圖。
一整幅墨畫展開鋪在花梨大理石桌上,白眠雪筆尖蘸飽了朱砂,一手乖乖抓住自己的袖子怕墨污了,小心翼翼,屏住呼吸點在正中間的花瓣上。
朱砂到底還是歪了一寸。
將整朵花都染得殷紅。
白眠雪放下狼毫筆一瞧,滿懷期待的小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沮喪又委屈地坐下來,嘟著嘴道:“又染歪了!”
“殿下今日怎么跟它較上勁了,這都涂壞了四五張了!本_袖無奈笑道,“奴婢再去取一張來?
白眠雪沮喪的眼神立刻又充滿了期待,亮晶晶地看著綺袖。
一張嶄新的九九消寒圖展開鋪在桌案上,綺袖笑著搖了搖頭道:“這是最后一幅了,再涂壞可就沒有了。”
“知道啦,謝謝綺袖姐姐!”
白眠雪乖巧又興奮地應了一聲,銅燈的暖光從他頭頂照下來,整個人似乎都洇上了一層溫暖可愛的光暈。
綺袖彎了彎唇,給白眠雪倒了杯熱茶,吩咐兩個小太監掃墨、沉雨左右伺候著。
“看著殿下早些歇息,聽說明日有暹羅國、南饒國、結匈國三國使臣一齊進京上貢呢,陛下定是要設宴款待他們的,你們且叮囑殿下今晚早些睡,明日養足精神。”
他們二人自然齊聲應是。
白眠雪看著那張白白凈凈的消寒圖,整個人又來了興趣。
自從他在皇子殿的角落里發現幾張積灰的消寒圖以后,就邁不開腿了。
已經不知疲倦地玩了好幾個時辰。
只見這會兒,他提筆認認真真地蘸了點朱砂,整個身子都傾斜在畫兒上,顯得懵懂可愛,重新一筆一筆去涂那小巧玲瓏的梅花。
像是在做填色游戲。
“一九!
“二九。”
……
他一邊涂,一邊還要心滿意足地數出來。
眼看著就要落下最后一筆時,白眠雪蘸滿了殷紅的涂料,正要完美地落下去,突然感覺手心里那支長長的筆桿被人握住了。
他懵懵地抽了一下,筆桿卻紋絲不動。
白眠雪睜大眼睛,順著那支筆桿仰頭往上看去,只見白起州恰好也正低頭盯著他。
兩人的視線對上的一瞬,白起州輕啟薄唇,剛要說些什么,下一瞬,白眠雪搶先開了口,像是一只被人從爪子下面扒拉走食物的炸毛貓貓:
“你快松開,先讓我把最后一筆涂完!”
“我偏不!”白起州偏頭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畫兒,挑了挑眉,“九九消寒圖?我十歲就不玩兒這個了!
“你!”白眠雪被他氣的結結巴巴,“你,你愛……愛玩不玩!”
他紅著臉,聲音從小變大,“我就喜歡這個,怎么了?”
“幼稚!卑灼鹬萋,白眠雪離他近了些,突然從他衣袖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梨花白的氣息。
“你喝醉了呀。”白眠雪仰頭看著他,趁機從他手里搶過筆,“喝醉了就趕緊回你自己宮里去!
他小心翼翼地趴上桌案,“最后一筆啦,別打擾我!”
白起州不語。
白眠雪重新給筆尖蘸上朱砂,眼看就要落下時,突然,一只手突然從身后握住了他提筆的手,白眠雪的手指下意識地掙動了動,白起州卻仍然捉著。
兩只手交疊在一起,一道給最后一瓣梅花涂上了顏色。
白眠雪看著眼前雪白的宣紙,慢慢放下筆,紙上梅花嫣紅,似極了口脂,又仿佛舊時明艷美人。
白起州的掌心里有握弓的薄繭,他要貼近時才能感覺到。
“我沒醉!
白起州突然松開手,眉眼間似乎略帶了點笑,鋒利俊挺的眉目也比往日更柔和了些。
“信不信,我真的沒醉!
-
白起州提著酒輕輕松松躍上房頂時,白眠雪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一定是瘋了。
但自己竟然也跟在他身后,他眨了眨長睫,狠狠咬著唇,一時也分辨不出是誰瘋了。
白起州將幾壇梨花白擲在一邊,砸得房檐上的琉璃瓦噼里啪啦作響,他也絲毫不理會。
只是回過頭看見還在院子里站著的白眠雪時,才笑了笑,又翻身下去把他給拎了上來。
被日常像拎一只小寵物一樣拎起來的白眠雪:……
自尊心大受打擊。
只是還不等他說什么,白起州已經一掌拍開了酒壇的封泥。
清潤微甜的酒香漫溢出來,和著周圍冷雪和松柏的香氣,在這夜里竟然比平日更勾人萬分。
白眠雪忍不住好奇地低頭看了看酒壇,一旁白起州卻已經舉起另一壇酒仰頭痛飲起來。
雖然是白起州主動要自己來陪他喝酒,但白眠雪還是嚇了一跳,他愣了愣,猶豫道,
“你少喝一點呀,不怕醉的嗎?喝醉了好難受的。”
“我倒想喝醉!卑灼鹬堇湫σ宦暎葡憬驹谒囊律郎,仿佛他不是天潢貴胄的皇子,只是個浪跡江湖的劍客。
白眠雪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白起州瞇眼瞧了會兒他,突然敲了敲他的腦袋,“要不要嘗一點兒?”
白眠雪連連搖頭。
他知道自己酒量一杯倒。
白起州卻突然來了興致,舉起酒壇湊到他唇邊,低聲哄道:“就喝一口,嘗嘗吧!
酒香重新涌了上來,白眠雪像是被他蠱惑了一樣,終于忍不住低頭抿了一口。
辛辣微甜的液體滾過喉頭,白眠雪咳嗽幾聲,小臉幾乎瞬間就紅了。
“好喝,還是難喝?”白起州提著酒壇,斜了一眼過來。
白眠雪卻覺得腦子都開始熱了,他懵懵地坐著,小嘴輕輕張了張又趕緊閉緊。
“好喝?”
白眠雪像是發燒了一樣,臉頰通紅,眼眸里卻是水潤的,他軟軟糯糯道,“不好喝,沒有我喝過的飲料好喝。”
還不等白起州問他飲料是什么,白眠雪就輕輕晃著腦袋,頂著一張緋紅漂亮的小臉,小聲自己和自己說起了話兒。
白起州皺了皺眉,湊近去聽,他卻反手一把攥緊白起州的袖子,聲音拖得長長的——
“二皇兄,你有沒有感覺到!
“什么?”
“房頂在晃!”
白起州看著那張神情格外嚴肅,偏偏五官生得漂亮軟糯的小臉,終于頭疼地意識到,這小東西好像真的一口就醉了。
照顧一個小醉鬼簡單又不簡單。
白起州把他拉過來靠在自己身邊,以免“被房頂晃下去”,然后拎起一壇酒,痛飲了一會兒,狀似隨意地緩緩問,
“你說,我母妃是個什么樣的人?”
“尹貴妃……”白眠雪醉得暈暈乎乎,臉上顏色勝過蘸了朱砂的梅花,早就想不起來這個妃那個妃,半天憋出一句,“好看!”
“我是說別的。”
白起州被他噎了一下,“比如,性情……”
“有話要一次說完,不準吞吞吐吐的!焙茸砹说陌酌哐┧坪醺裢饽懘。
白起州斂著眉,唇角卻揚了起來,“比如,她要求我,要求我手中的劍……”他伸手似乎在小醉鬼的心口處比劃一下,“永遠對準所有擋路的人!
白眠雪睜大眼睛,他已經醉得暈暈乎乎,看來看去眼前人好像只張嘴,不出聲。
他恍惚看見了一根胡亂比劃的手指,像根木頭一樣在他胸口胡亂戳來戳去。他咬著唇,迷迷糊糊就握住了那根煩人的手指。
“會傷心的。”他聽見自己模模糊糊地說。
滿天月明星稀,白眠雪的腦子已經被梨花白奪了神智,嘴里說了什么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全靠自由發揮。
……
白起州終于喝完了最后一壇酒,把空空如也的壇子摔了下去,碎瓷聲在寂靜的夜色里聽來格外清脆,他的聲音低沉如醇酒,
“母妃要求我做到的,和我能做到的,永遠是南轅北轍!
他抱著白眠雪飛身下了屋檐,穩穩地落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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