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的，你爸現在還活著的。但是……”孫叔說著說著，雙眉就沉了下去，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但是什么？！”

        “但是什么？！”

        我，劉川風，趙偵探，三人異口同聲的對孫叔追問道。

        本來聽到他說我爸還活著的時候，我心里是非常開心也非常欣慰的。

        但他突然接了一個‘但是’二字。

        說實話，我的心態有些小崩。

        只見孫叔皺著眉，意味深長的對我們開口回答道：

        “但是，我也僅知道山河哥還活著，至于他活得好不好，心理狀況如何，精神情況如何，我一無所知……

        而且，山河哥是否還活著的這個消息權限，還是我苦苦向上頭申請下來的。

        上頭給我的允諾是這樣的：如果山河哥犧牲了，他們會特意通知我。

        僅此，僅此而已。

        但這么多年過去了，上頭從來都沒有通知我，就說明山河哥還沒有犧牲……

        我們全體班員也向上頭簽了保密協議，絕不能向任何人泄露這個機密，包括我的家人。當然，也絕對不能聯系山河哥的家人。

        雖然我簽了那份保密協議，但我的內心是極為痛苦且極為掙扎的。

        你們不知道，保守一個秘密，是多難多難……

        好幾次，我喝醉酒了之后，就十分想聯系山河哥的你們，哪怕是探望一下你們母子倆也好……

        但是我并不知道你們的家庭住址，也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如果當年早點和山河哥去他家鄉玩一下就好了……

        這樣就不至于找不到你們母子倆了。

        所以，這事也成為了我的一塊心病。

        當你告訴我你爸參加過當年的那次神秘事件時，當你告訴我你爸的名字是吳山河的時候，我頓時就破防了……”

        孫叔說到這里的時候，眸中流出了老淚，滿臉愧疚的看向我。

        “小吳，我對不起你們啊……”

        孫叔說著，突然站起身，朝我直接跪了下去！

        臥槽！！

        沒有一點防備的我，頓時就傻眼了！

        哪有長輩給晚輩下跪的啊！

        我趕緊上前，一把將孫叔扶了起來！

        “孫叔，使不得！使不得啊！”

        將老淚縱橫的孫叔扶起來后，我繼續對孫叔一臉認真的說道：

        “孫叔，這事，一點都不怪您！真的一點都不怪您！你沒必要有一丁點的自責！”

        確實不能怪孫叔。

        說到底，他也是受害者，一名苦守秘密備受折磨的受害者。

        一方面，他不能違抗協議。

        另一方面，他過不去心里的道義之坎。

        “一個農村里面的女人，帶著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那樣的生活該是有多難啊……”

        孫叔一臉深邃的看著我，說話的語氣中帶著顫抖的憐惜，撫了撫我的臉，繼續對我問道：

        “這些年，你和你媽媽過得還好嗎？你媽媽應該改嫁了吧？”

        “我媽沒有改嫁，但我和我媽過得還挺好的，吃穿不愁。而且我還考上了名牌大學，畢業后成為了一名不大不小的老板。”

        我含著熱淚，對孫叔笑著回答道。

        吃穿不愁，這四個字其實并不簡單。

        意味著老媽每天都要早起晚歸，早上賣菜賺錢，下午種菜養菜。

        一天辛辛苦苦下來，多的時候能掙個七八十，少的時候可能連二十塊錢都沒有。

        雖然收入微薄，但老媽在我身上從不吝惜。

        她每年都會給我買兩套新衣服，生日一套，過年一套。

        而且學習資料也從來不會虧待我，每個學期，每門課程配套的學習資料，我都有，甚至比老師的資料還多！

        老師有時候都會跑過來我這里拿我的資料書翻看。

        伙食上，每天一個雞蛋，一個星期買一頓肉，半個月殺一只雞，一個月殺一只鵝。

        而且我每天放學還回去河溝里面捉魚捕蝦，和老媽一起熬湯喝。

        不是我吹牛，這樣的伙食，在我們村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的！

        只好我沒有因為吃不上飯而影響生長發育。

        在我們班，我一直都是男孩子中個子最高的那一個！

        我當時特別能吃，不管是什么菜，只要有老媽做的辣椒醬，就能吃上三大碗飯！

        有時候，老媽賣菜晚，沒有回來，中午我就吃冷飯拌辣椒醬，真的別有一番滋味。

        當然，被老媽知道后，肯定會挨一頓罵。

        我之所以吃那么多東西，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幫老媽干農活。

        種菜，最累的過程，就是澆水。

        特別是夏天，每天都要澆幾十擔水。

        而我們家菜地離水源又遠，每天老媽都因為給菜澆水回來得很晚。

        所以，我想著長高一點，就能幫她多分擔一些肩上的擔子。

        當然，我的學習成績也是最好的那一個。

        在客廳中，掛老爸的遺像的那面墻，貼滿了我從學前班開始到高中的獎狀，整整一面墻！

        其實，高考填志愿的時候，我本來是特別喜歡數理化的，所以我內心里面是想讀理工科，成為一個理工男。

        但是我聽同學的哥哥說，學設計專業的話，在大學讀書的時候，就能給別人設計作品，而且能賺不少生活費。

        聽同學的哥哥這么一說，我頓時就心動了。

        因為我讀高中的時候，老媽的身體就已經勞損很嚴重了。

        高二時，在一次挑擔子趕集的途中，因為下雨，所以不小心滑了一腳。

        扭到腳踝后，從此落下病根，走路的時候也開始一瘸一拐了……

        為了不讓老媽再那么辛苦掙錢，我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設計專業！

        這，便是我的前半生。

        其實，我從不覺得曾經和老媽相依為命的日子是一種苦。

        我甚至一直將其視為對我的一種鍛煉和磨礪。

        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只是我自己的感受，至于我老媽她……

        她經歷的苦，承受的煎熬，肯定比我要多太多了。

        但她又圖啥？圖的不就是我將來能有出息嗎？

        日子，最重要的就在于有盼頭。

        很顯然，我給了她應有的盼頭。

        所有的苦日子也在我成為老板的那一天，熬到了頭。

        現在之所以能風輕云淡的去談論曾經的過往，正是因為我們再也不需要去過那種貧困潦倒的生活了。

        但問題來了，我爸呢？

        他的苦日子，熬到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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