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懷念啊，我們應該有好些年沒看到秦小九小朋友了吧？”

        第五丘的辦公室內，一個金發藍眼的青年自說自話地拿起第五丘剛剛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咂咂嘴：“好甜，你往咖啡里加糖的毛病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

        “喝不慣就自己泡，少來蹭我的。”第五丘靠在辦公椅上，正盯著投影在半空的直播屏幕。屏幕上，一左一右分別是溫涼和獨孤明的直播屏幕，不過獨孤明的屏幕只占很小的一角，站在天臺兒童樂園里的溫涼才是此時屏幕上的絕對主角。

        “別這么無情嘛，哎，記得當初你把秦小九小朋友都欺負哭了，我還以為她以后不會再出來了呢，沒想到這個溫涼居然會把她給驚動了。”

        “只是湊巧，這個密室太久沒打開了，不排除她覺得悶。”

        “我還是覺得很奇怪，你不覺得這個溫涼作為一個素人，心理素質和各方面條件都有點太強了嗎？上一關里，原本他只要找到蘇益民診所的線索，再點香引出惡神，接下惡神發布的任務就能出去了，結果他非不走尋常路，直接把鬼嬰、女鬼、雨衣男都給引出來了，你別說，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應該是考慮到了祭品缺失的問題。”第五丘說，看著屏幕上溫涼開始觀察那上百個秦小九，溫涼似乎正在跟她們溝通，每聊完一個，他就用一旁跳房子用的粉筆在這個秦小九額頭做個記號。

        溫涼打算使用逐一排查的排除法？第五丘微微皺眉，這顯然不是個好方法。

        “他發現上香的時候缺少了祭品，推測出一旦點燃香，惡神就會出現，而自己作為召喚惡神的人，由于沒有上供祭品將付出某些代價，所以提前規避了這一點，杰斯珀，把我的東西放下。”

        被喊到名字的金發藍眼青年撇了下嘴：“小氣。”不過還是乖乖把手里的盒子放下了。那是第五丘辦公桌上常年放著的一件珍藏品，就算是跟他認識多年，過去還是一個團隊同伴的杰斯珀也不知道盒子里那個看起來是個混沌氣泡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只知道第五丘十分重視那玩意兒。

        “看，問題就在這里。”杰斯珀說，“一般新人在密室里找不到祭品絕對會以為這個密室設定就是這樣的，本來么，簡單模式的密室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系統性線索缺失’，這是為了避免還不成熟的選手觸及更深層次的難題而設下的‘安全線’，可這個溫涼卻把這一點也當成了密室考驗，還把其他幾個怪物一起精準觸發。就算是我，要做到時間差配合得這么好也得費一番心思呢。”

        杰斯珀手撐著一側臉頰，湊近看第五丘：“哎，你說他這風格是不是有點兒像‘那位’？”

        第五丘犀利的眼神一下子投射到了杰斯珀身上，金發青年硬撐了一陣，最后還是認慫。他往后退開，雙手高舉作投降狀：“是我錯了大哥，我就是開個玩笑。”

        第五丘淡淡說：“瑪利亞十分鐘前發了最新通知過來，首席大人已經提前完成工作踏上返程，預計明天中午12點左右到達，他交代你的工作你都做完了嗎？”

        “靠！”杰斯珀猛然跳起就往門口沖，沖到一半又回來，抓起桌上那杯甜得不行的咖啡一口氣干完，“知道你討厭浪費，這次我喝完了哈，你可別陰我。”說完，沖人揮揮手，他飛也似地跑了。

        瑪利亞在門口探頭探腦：“老大，您剛剛說我通知您首席閣下明天回來？”

        第五丘掃了她一眼，瑪利亞立刻閉嘴：“知道了明白了，是我說的。”這姑娘痛痛快快地就把鍋給背上了。

        辦公室重新恢復了安靜，第五丘把門關上，將屏幕放到最大，若有所思：“接下來你要怎么辦呢？”

        ……

        嗯，有點兒麻煩。

        溫涼剛剛完成第一個十分鐘的抓鬼游戲，他輸了，作為代價，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大概是因為剛剛溫涼試圖用交談的方式確認哪一個才是真正秦小九的緣故吧。

        十分鐘的游戲，溫涼緊趕慢趕，也只談完了10個小朋友。10個小朋友對秦小九的基本信息都對答如流，沒有任何特殊表現，完了溫涼隨便指認了一個，結果當然不是，于是這一局還是溫涼扮鬼，而游戲時間已經縮短為9分鐘。

        “叔叔加油哦！”

        “叔叔我才是秦小九。”

        “叔叔，你玩跳皮筋嗎？”

        “叔叔叔叔叔叔……”

        溫涼現在明白了小學老師的脾氣為什么都不容易好，脾氣不好，小鬼們都能翻了天，何況是脾氣好。

        溫涼看著眼前跑來跑去的各色秦小九，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個的后領。

        “叔叔你別拉著我，我要去玩滑滑梯。”

        溫涼盯著面前這個秦小九看了半晌，忽然伸出左手，一把捏住了小朋友的腮幫子，用力，拉。

        “嗚哇——”面前的秦小九頓時疼得眼淚汪汪，但沒有反抗。似乎是游戲規則的設定，小朋友們都會很配合溫涼的“抓捕”行動。

        “叔叔，疼、疼……”溫涼松開手，用粉筆在這個秦小九腦門上做了個記號。

        跟著，溫涼放了這個秦小九，飛快地到各個游玩區域都去轉了一圈。每到一個游玩區，溫涼就隨機逮一個秦小九，跟大變態一樣捏臉、捏鼻子、揪耳朵、打手心、撓癢癢全都干了一遍，不過一會兒工夫，就把游樂場里的一堆秦小九欺負得眼淚汪汪。

        “嗚嗚嗚，叔叔是魔鬼！”

        “叔叔力氣好大，好疼好疼！”

        “叔叔你這么欺負人，你的手沒了，哼！”

        似乎是秦小九們的詛咒奏了效，這一次游戲結束后，溫涼失去了他剛剛用來欺負小朋友的左手。

        溫涼感受了一下，他的左手其實還在，但就像是被切斷了與大腦神經的通路一樣，他感覺不到那部分肢體的存在也根本無法使用那只手了。

        “第三局游戲開始，只剩下8分鐘了哦~”

        “叔叔這次要付出什么，眼睛怎么樣咯咯咯咯……”

        溫涼面無表情地走到剛剛“詛咒”他的秦小九跟前，這個秦小九本來還在跟著其他秦小九一起笑他，漸漸的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叔叔，你、你要干什么？”

        溫涼現在不能講話，還沒了一只手，不過沒關系，他還有另一只手。溫涼伸出一根手指，在這個秦小九跟前晃了晃。

        秦小九：“？”

        溫涼又晃了晃，秦小九：“一？”

        溫涼又伸出三根手指，秦小九：“三？”

        溫涼食指加拇指比了個“+”的姿勢，秦小九：“1+3=4？”

        溫涼滿意地點點頭，正當這個秦小九松了口氣，以為自己可以去玩了的時候，溫涼走上去一把抄起小家伙，直接爬上了天臺邊緣。

        所有秦小九都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溫涼，溫涼力氣不算特別大，但是一個6歲的小女孩能有多重，更何況秦小九還比一般小女孩都輕。溫涼直接提著小女孩的領子，將她拎到了天臺外面。

        這可是24層樓！風聲呼呼，被溫涼抓住的秦小九愣了一下后，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叔叔你不要殺我，我害怕，叔叔……”

        溫涼沒說話，反正他現在也不能說話，他就這么舉著小女孩，跟個大壞蛋一樣，回過頭一一掃視其他那些秦小九們。一開始，大家都被溫涼的舉動給嚇愣住了，但不過是一會兒，她們就仿佛事不關己一般，不再關注溫涼那邊，而是自顧自繼續玩耍起來。

        溫涼再回過頭，被他提在手上的小女孩兩眼含著一泡淚，低聲啜泣著，但是不敢亂掙扎，似乎怕溫涼就這么放手。溫涼微微歪頭看小女孩，像是在考慮什么，然后，他真的松開了手。

        秦小九沒有發出慘叫，她就像一根羽毛一樣，輕飄飄地落了下去，溫涼低頭去看，小女孩的裙子飄起，像空中開出的一朵花，但是落到途中她就消失不見了。

        溫涼回過頭，又盯上了一個秦小九，如法炮制，他在八分鐘的時間里扔下去了十二個秦小九，每一個都是吭都不吭一聲，直接掉下去，然后消失。

        又一局游戲結束，現在溫涼失去了語言功能和兩條胳膊，這讓他走路的時候很不適應。

        “叔叔，沒用的，我最擅長捉迷藏了，你找不到我的。”一個秦小九笑嘻嘻地對溫涼說，溫涼的回答是走過去，蹲下身，面對面看著這個小女孩。

        “你很著急吧，不能說話，手也沒有用了，可是游戲還沒結束哦，你還會失去更多更多的東西。”另一個秦小九站到這一個秦小九身邊陰惻惻地說。

        “是啊，叔叔，現在只有七分鐘的時間了哦，你這次想好失去什么了嗎？”

        “咯咯咯，捉迷藏真好玩兒！”

        溫涼看著那一張張稚嫩的臉孔，似乎已經無計可施。

        捉迷藏游戲進行到這兒已經經過三局，溫涼第一局標注了10個秦小九，第二局捏了20個秦小九，第三局扔下去12個秦小九，總共也只搞定了42個秦小九，剩下的秦小九還有50多個，而溫涼接下來能失去的東西也越來越少了，無外乎是腿（那樣他將失去行動能力）、視力（那樣他將連行動都困難）、聽力（不知道能否獻祭聽力）……總之，情況確實已經很不妙了。

        “叔叔，不如你直接加入我們吧，這樣你就不用失去剩下的東西了。”

        “對啊，留在這里多好，大家每天一起做游戲，快快樂樂地生活不好嗎？”

        “這里沒有痛苦，只有快樂，人類拼命地賺錢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過上無所事事到處玩樂的日子嗎，你只要留在這里就好了？”一個個秦小九站了出來，一人一句話地勸說溫涼，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他圍在了當中。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溫涼似乎舉棋不定，一會兒看看這邊的秦小九們，一會兒又看看那邊的秦小九們，始終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

        【溫涼在干什么，他傻眼了嗎？】

        【應該是沒辦法了吧，換成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這秦小九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啊，怎么看起來可可愛愛的，結果那么兇？】

        【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用窮舉法，如果是獨孤明的話，早就已經分辨出這些東西的差異了。】

        【得了吧，獨孤明這會兒自己都被怨靈纏上，自顧不周呢，你們明粉還擱這兒吹他，害不害臊啊？】

        【那又怎樣，我們明明就算遇到挫折，最后也會取勝的，不像這個溫……他在干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溫涼的舉動牽引了。因為他仿佛真的放棄了，在一步步的后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秦小九圓圈的中心，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我去，真給小爺氣樂了，聽說這個溫涼有點兒邪行才過來看的，居然就這么放棄了？】

        【其實已經不錯了，一個素人能走到這一步。】

        【看，時間又到了，唉，這次看來是真的沒有奇跡了。】

        溫涼睜開眼睛，確認自己的視力完好，但他失去了聽力。

        果然，他的判斷是正確的。找出秦小九這個游戲的懲罰和他尋找的方式以及依賴的“工具”是掛鉤的，用提問尋找就失去語言；用肢體判斷就失去雙手；用聽力分辨聲音則失去聽力。接下來，溫涼是真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但沒關系，他已經有了答案。

        溫涼站起身來，直直地朝著某個地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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