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端王是良心發現了?還是神志不清了?
童言看著一桌子的食物納悶不已,自從端王下瀉藥讓她虛脫癱軟在榻后,就每天派人送來吃食,一餐不落,雖還是清淡的素食,但不必忍餓童言還是欣然接受了。
而這絲毫沒動搖她逃出王府的決心。
現在童言每天就是吃,睡,坐在屋門口的石墩上仰望天空,發著呆。以及沿著小徑,輕車熟路地走到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茅房,解決人生大事。
若還有什么值得童言開心的,那便是端王將守在她屋門口的兩名護衛,撤調了一名。
也就意味著她只需要對付一個護衛,躲避一雙眼睛就能脫逃出去。
連日來的高溫終于迎來一場降雨,而空氣中的悶熱卻絲毫沒有退散。
童言看著在暴雨中仍堅守陣地的護衛,不免多了一絲敬重。
她好心地請護衛進來避雨,他紋絲不動。
她怕護衛無聊跟他聊天解悶,他只字不言。
童言在床榻上打滾說肚子痛時,護衛這才動了動,不過……是他眼皮抽動了兩下。
想拉感情,不得。
想套王府的事情,不得。
童言泄氣得揉著經外奇穴,但靈動的眼珠轉個不停。
這場雷陣雨沒持續到半個時辰就停了。
雨歇后,童言本著做戲做全套的原則去了茅房。
在路上她慢悠悠地走著,護衛就在一丈內跟著,一前一后。
幽幽小徑,往來行人寥寥。
“你知道王爺這么晚了進宮所為何事嗎?”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婢女八卦地問。
“你別瞎打聽,言多必失。”
說話之人身穿純色素衣,外罩一件水藍色衣紗,看言語舉止像是府中的大丫鬟。
雙丫髻的小婢女湊到大丫鬟面前貼耳小聲說了一句,童言悄咪地也湊近了幾分,偷聽個正著。
小婢女滿面神秘且得意地說:“聽我表哥說,端王這次惹上個大麻煩,直接驚動了圣上,今晚咱們難得可以放松一下了。”
府里的丫鬟仆婦,長隨護衛大都每日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就怕辦事不順王爺的心,將他們折磨一頓或是直接找人牙子發賣了也不稀奇。
偏偏端王每日上朝回來都準時準點,從無例外,因此小婢女所說的‘難得’那就不夸張了。
大丫鬟不滿她的神情,正欲說出訓戒的話因走上前來的護衛而咽到了肚子里。
童言太慶幸自己為人處事有原則了!
要是她隨便扯肚子疼的慌沒去圓,那就不會恰巧在此時去茅房,而這驚爆的消息根本不可能聽到。
她沒錯失這好消息是天意,那就更不能錯過這難得的機會,得好好利用利用。
童言蹲在茅坑上,在腦海里快速構建著行動計劃。
深夜,萬籟俱寂,人們在燥熱的氣息下輾轉成寐。
唯獨一人,早有預謀。
童言將從岱望山那順來的蒙汗藥找了出來,緊握在掌心。
“啊~~”
一聲響亮,尖銳的驚呼聲引得守在門外的護衛直接推門而入。
“發生何……”最后一個事字被‘咚’的一聲聲響吞沒,一副身體應聲倒栽在地。
童言下榻推了推倒地的護衛,確定他沒反應后貓著腰跑到偏殿縱了把火。
她敢這樣,不過是在賭,賭今日聽到的婢女對話是真實的。
很顯然,童言賭贏了。
明月懸在半空,銀白色的光暈給其添上一層飄逸奪目的衣紗。
端王在酉時被急急招入皇宮,剛踏入乾清宮就看到一人早已立在一側。
端王斂目低眉道:“拜見父皇,不知急招兒臣入宮所為何事?”
景帝腰背微微彎著坐在龍椅上,‘啪’的一聲,奏折與龍案的撞擊應聲而落,“最近兵部可有什么事發生?”
端王心知若是單純關心他就不會有第三人在場,而這第三人恰恰還是姚晟姚大人。
“昨日兵部確實發生了一件事,兒臣已做了懲處,杖責八十,革去了那人的職務。”
彼時端王知道這件事時也有些著惱,他一向治軍嚴謹,卻不想自己剛選拔的人做出調戲民女的荒淫之事,當即革去那狂徒百戶之職,施以杖刑,扔去飼養馬廄去了。
然而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
景帝從上面緩緩走下來,將剛剛的奏折遞了過去。
正是站在一側的姚大人所上奏的。
端王接過,眉頭輕皺。
姚大人是兵科都給事中,掌侍從規諫,稽查兵部之弊誤,享駁正制敕違失之權,奏章里羅列的正是兵部三項瀆職之失。
景帝的聲音不急不緩,是一貫的平靜,深沉,“煜兒接管兵部已有兩年,兵部雖不是六部之首,然亦十分重要。若一旦邊疆有敵軍來犯,沖鋒陷陣,保衛故土的還是兵部,因此如何在安穩的太平盛世里管理好兵部卻是六部之重。”
外人大多恭敬尊稱聲端王,好朋友一如霍錦昀會叫表字子安,景帝同蕭貴妃一樣從來只喚作煜兒,親昵中透著一絲微妙。
“朕很信任你,才將此重任委予你,可接二連三地出現紕漏,朕還是想聽聽你的說法。”
端王略略一掃,聲音平且淡,“是兒臣的疏忽,請父皇責罰。”
奏折中將事情陳述地既明確又清晰,事關兵部,首先被問責的理應就該是身為兵部尚書的端王。
其罪一:任命刑徒之籍。
那周百戶之前本是個小小的民兵,后在抵御倭寇途中佯戰死,脫籍亡戶,實則攜軍糧潛逃,后又偽造戶籍參兵入伍,端王認人不清,不加核實軍伍,恣意提拔其官至百戶。
其罪二:御下不嚴。
剛被端王拔擢沒幾日的周百戶在酒樓酗酒,與人斗惡,得意忘形,無視軍規,當街調戲良家女子,對都給事中姚大人之女口出狂言,令軍家蒙羞,累及無辜百姓惶恐不安。
其罪三:罔顧規制。
定國公徐海昌之孫,不率狃于安逸,驕奢淫酗,忘祖輩之艱,玩愒歲月,不習騎射,仍承襲爵位,蓋因兵部尚書端王監管不力,或罔顧承襲者資審,偭規越矩。
樁樁件件,有理有據,端王差點連自己都信了。
“兒臣無話可說,請父皇責罰。”
“你一向心思縝密,辦事穩妥……”景帝輕嘆一口氣,
之后的一句話讓俯首認錯的端王一下抬起了頭。
“聽說前幾日你府上來了位少年,而你現在心思飄浮,行事急躁是否與他有關。”
這篤定的語氣,端王與景帝對視了一瞬,便默默垂首聽訓。
“罰你半年俸祿,在宮中面壁思過一日。”
姚大人見事情已被定奪,早早告退,眼下只剩兩人。
景帝欲言又止,最后只輕撫了下端王的肩,“去看看你母妃吧,她這幾日一直在念叨著你。”
端王到承乾宮宮門口時看到陸續有人端著食案進出,此時蕭貴妃已用好晚膳,躺在貴妃榻上正出神。
偶然一瞥見到端王,頓時喜出望外,眉眼間皆是愉悅之色,襯得那一襲碧綠色錦緞華服更加鮮活,牡丹繡花云肩與發髻上的朱釵點翠相呼應,既端莊又溫和,既嫵媚又嬌柔。
蕭貴妃拉著端王敘話了好一會,直到端王道出父皇讓留宿在宮中并允諾明日一早過來請安才放人。
深夜丑時,眾人酣睡,如童言預料那般,火勢越來越大,越燒越旺。
火舌吞吐著猩紅,一方天地晝亮,煙霧滾滾。
一起夜的小廝見到這場景猛地搖頭,閉眼再睜眼,連續重復著兩遍動作才回過神來,失聲大吼:“走水啦,快來人,走水啦……”
眼前的一幕盡收一人眼底。
童言跑到十丈遠,百步外的一處停下,以黑夜作為保護色,隱匿其中。
她并沒有在迷暈看守她的護衛后就選擇逃離。
主要是她蒙汗藥不夠了!
全用在一個護衛上了。
若還沒跑出王府就遇到起夜的,或是往來巡視的其他護衛,那就功虧一簣了,她要做好周全的計劃。
看著圍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火勢愈演愈烈,端王還不在府內,大家全都慌了神,腳步凌亂,神情茫然,有的舉足無措,有的放聲呼叫,有的機械地提著木桶撲水救火。
正趁此時,童言提著木桶,佯裝救火,從一群人中路過,穿過一座座殿宇,越是靠近側門,越是心慌,直到手搭在門閂上,只一步之遙。
童言的心都快躍過嗓子眼直接跳到地面上了。
她貼著木門,輕拍胸脯,調整著呼吸,心悸的感覺才稍稍緩和,童言告訴自己:好樣的,已經逃出王府了,不怕了。
確認成功后,童言開始計劃著之后的路。
她得立即離京,等過一段時間,平息了遺忘了再回來。
無論衍叔伯在不在京城,她都不能呆了,至少現在不能。等端王一回府發現她不見了,還燒了他房子,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現在城門下了鑰,再過兩個多時辰天就亮了,到時立馬走。
打定主意后,整個人都放松了些,困倦疲憊也隨之而來。
當時童言籌備計劃時一直在緊張、擔憂與莫名的激動中來回切換,根本睡不著。
現下安全了,童言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酒樓茶館都打烊了,哪怕沒有也不能去,她之前讓人誤以為是端王的烏龍鬧得人盡皆知,斷不能再去,不然就是自投羅網,相當于自己在給端王通風報信。
最終尋了個巷口和衣躺了一會。
童言不知道的是,她現在就是一只蟬,身后還有一只螳螂在注視著她的一切行動。
翌日,端王先向蕭貴妃請了安,又一同與景帝用了午膳,后蕭貴妃又拉著端王關心閑話了半天,直到金烏西墜,云霞披上七彩華服為端王引路,這才回到了王府。
駱一一見王爺回府立即上前稟報了昨日發生之事。
童言出逃離府可以說是在端王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說是王爺為其開的道。
小十前兩日就將在童言老家通州打探的消息傳了回來,從那日起端王的眉頭就沒解開過。
信上說:通州淮里村一處宅邸已被燒毀成一堆焦炭,看面積此乃一戶富足人家,推開鄰舍屋門去打聽情況,發現空無一人,若是搬遷一兩戶還能理解,可是無論住宅破舊還是富麗的,方圓五里廖無人煙,空余一座座屋舍。
遂去鄰村打聽,無一不三緘其口,搖手競走。
端王無法核實童言的話是真是假,或者說有幾分真,幾分假。
要么她早知此處被燒毀無從查證,借以偽造自己的身世,刻意接近本王。
要么確實是她家的老宅,她家人也確實被毒害,后被焚燒毀尸滅跡,而且背后之人手段陰狠,權勢直逼皇權。她來京就是為了找人保命。
她想逃,他知道,于是端王將計將計,將看押童言的護衛撤離了一個,看她離府后與誰人碰頭,再做定奪。
但這一切又在端王的意料之外。
迷暈門口護衛的蒙汗藥他可以理解,許是她來京的路上為防山匪打劫準備的,亦或是她背后的主子準備的。
他疑惑的是童言如何得知他那日恰巧不在王府,不然她不敢縱火潛逃。
(https://www.dzxsw.cc/book/59162527/3161898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