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啊——”  討伐軍喊聲震天，向鐵甲軍猛沖過去。
  “殺！！！！”
  勢如破竹，討伐軍像是一柄利劍，快速狠戾地插進了鐵甲軍中。
  “砰砰！！砰砰！！！”  戰鼓擂動，鼓勵著每一個討伐軍戰士勇往直前，奮力殺敵。
  面對四面八方氣勢悍勇的敵軍，鐵甲軍之前好不容易才燃起來的斗志，又被挫了下去。
  ‘不是要救前鋒部隊，才沖入包圍圈的嗎！現在人一個沒救！老子反而要死在這里！！’
  ‘剛才投降不就好了！玄冥這是逼著我們去死！！’
  ‘自投羅網！沒有比這更蠢的死法了！！’
  ‘這算什么！！剛才死的兄弟都白死了！還要再白白搭上我的命！！！’
  ‘老子還這么年輕，不想死在這兒！！’
  ‘我不想死……為什么會落入這種境地！’
  …………
  如果鐵甲軍士兵們，能把自己的心聲喊出來，一定要比討伐軍沖鋒的吶喊要更加響亮。
  人心惶惶——每個鐵甲軍士兵，都已經不再想著殺敵。在他們每個人內心喧囂的，除了想活命的退卻，就只有對玄冥的責怪了。
  仿佛在一瞬間，這支十七萬人的隊伍變成了一攤散沙，和開戰前一樣被恐懼、逃避的情緒籠罩著。
  玄冥一面和討伐軍搏殺著，一面大喊：“沖出包圍！勝利在等著我們！！！殺啊！！！”
  可現在的鐵甲軍對玄冥只有埋怨，之前對主將的崇敬，早就被丟到了九霄云外。面對玄冥不斷激勵的話語，鐵甲軍的士兵們只覺得他是在畫大餅。
  人心散了之后，想要重新聚集一次已經很困難，更何況鐵甲軍的軍心已經散了兩次。
  現在僅剩的十七萬鐵甲軍，從一開始剛遇到討伐軍時，就是恐懼的。
  開戰前，玄冥的鼓聲之所以能振奮人心，使鐵甲軍燃起一股不怕死的沖勁兒，是有很復雜的因素在的。
  那時的玄冥，之所以能用自己的情緒感染眾將士，鼓舞士氣。是因為那時的鐵甲軍雖然沒有退路，卻還有希望。
  他們懷抱著成功擊敗討伐軍，不會餓死的希望；懷抱著打贏討伐軍之后，康翼王會賜予他們爵位田地的希望；懷抱著生的希望……
  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只要有一丁點兒的希望，便能激發出人的無窮潛力。
  哪怕這希望極難實現，哪怕這希望是根本不存在的，人們卻也會因為這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付出高昂的代價。
  這是為什么，開戰前就已經開始退縮，試圖逃避的鐵甲軍，后面又可以爆發出不畏生死、一往無前的勇氣的原因。
  那時的鐵甲軍，是相信玄冥，也相信玄冥向他們畫出的“希望大餅”的。
  人總是從眾的。在心中信賴的主將，在出生入死的戰友，都堅信這個渺茫的希望的時候，這希望便會隨著人數的壯大，而瘋狂擴大。
  哪怕戰勝敵軍、打贏這場戰爭的概率，并不會因為相信會贏的人數增多，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人們總是會因為相信希望的人數多，而覺得成功的概率很大。
  于是，鐵甲軍的士兵們，依靠著心中的希望，依靠著自己一定能戰勝的信念，發出了磅礴洶涌的殺氣，義無反顧地沖向了討伐軍。
  在心中的希望與堅定信念的雙重加持下，本身就訓練有素的鐵甲軍士兵們，可以不被巨大的傷亡所動搖，可以做到置生死于度外。
  因為他們的恐懼已經被激素抹平，不再縈繞心田。
  可是在拼命之后，卻依然沒有換來好結果時，鐵甲軍士兵們的希望就破碎了，信念也崩塌了。
  這十七萬人，是依靠著：一定會贏得勝利的希望，和后來的：救出前鋒部隊一切都會好轉的希望，才堅持著一直沒有崩潰的。
  從拼死沖進包圍圈，前鋒部隊卻已經不存在時，鐵甲軍的軍心，就處在徹底崩塌的邊緣了。
  后來在玄冥突然說要投降時，鐵甲軍的希望和斗志，便已經隨著“投降”兩個字，徹底化作了痱粉。
  “投降”這個看似平淡的詞語，自身為主將的玄冥口中吐出時，瞬間擊碎了鐵甲軍的希望，使十七萬人墜落了絕望的深淵，再不相信玄冥。
  玄冥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假意投降，對自己在軍中威望、鐵甲軍的軍心造成了怎樣的影響。他還在喊著口號，試圖像之前一樣，激發出鐵甲軍不要命的沖勁兒。
  “殺！！！只有殺出去！才能活命！！只有殺出去！！才能得到康翼王的封賞！！！……”
  平時最鼓舞自己的話，此時落在鐵甲軍的耳朵里，卻變得無比諷刺。在玄冥的一通吶喊之后，鐵甲軍不但沒有重新凝聚一心，反而變得更加渙散。
  本來還在與討伐軍廝殺的鐵甲軍，聽了玄冥的話，竟四處逃竄了起來。也許是玄冥的話，在反向提醒他們，即便殺出去也不可能有好結果。
  鐵甲軍內逃跑的士兵變得越來越多，還在和討伐軍正面搏斗的人，變得寥寥無幾。
  絕望——這個深不見底的可怕情緒，慢慢侵蝕了每一個還活著的鐵甲兵。他們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戰場上瘋狂的亂撞，四處尋找著生路。
  鮮血濺起，染紅了那片有些陰郁的天空，也染紅了討伐軍將士們的臉龐。
  不同于鐵甲軍的混亂，討伐軍的將士們已經殺瘋了。這場戰爭進行到現在，已經不是兩方士兵在爭斗，而是單方面的屠殺了。
  在戰場上，如果內心的恐懼占了上風，開始逃跑，那么就相當于，自己把脖子伸到了敵人的刀下。
  看著戰場上驚恐猶如獵物，驚慌失措，不停逃命的鐵甲兵。羽好像明白了，宥昀為什么會說，“窮寇莫追”已經不適用于現在的鐵甲軍了。
  鐵甲軍大亂后，在幾分鐘的時間內，十七萬的鐵甲兵，就被討伐軍殺了一大半。鮮血在地上蜿蜒成了幾條小河，尸體擠了遍地，讓人無從下腳。
  似是覺得這樣的場面還不夠慘烈，天空中揚起了鵝毛大雪。雪的潔白映襯著這片戰場，使得鮮血更加刺眼，血腥味越發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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