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云隱花散,整個別館一片幽寂。
唯有湯泉池子那里淙淙不停的流水,逝者如斯,不舍晝夜。
夜深,四時萬物仿佛都已陷入沉睡。
除了
“你這小婢!可知胡言亂語的下場!還不快把話分明了!”
“是是姑娘,姑娘們,奴婢,奴婢不敢有期瞞,奴婢確實是看到了!”一個雙鬟紫衣的小婢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而她的前面,罕見地站了一大堆人,都是這兩日在別館里的貴女們。
秋子衿也在其間,臉色并不好看。
那婢女顫顫巍巍道:“奴婢方才起床如廁,竟竟看到一個男子,鬼鬼祟祟地往后面去了。”
一時間,諸人嘩然,別館里突然出現一個形跡可疑的外男意味著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荒唐,荒唐!”一個貴女忍不住斥道:“此事一旦傳揚出去,我等成什么人了?!豈非叫天下諸子恥笑,更令家族蒙羞!”
“是啊!實在荒唐!”眾人紛紛附和。
以秋子衿為首的幾人倒沒說話,秋子衿盯著那個婢女:“你若所言皆實,那個男子是何模樣?”
婢女道:“好好像是個矮胖的人,一身短褂褐衣”
“這是何人?我等從未見過?”
秋子衿又問:“那人現在何處,你可能找得到他?”
那婢女仿佛有些害怕似的,抬頭看了她一眼,飛快地點點頭。
秋子衿:“那好,你立刻帶路!”又轉身對眾人道:“諸位,出了這等事,我邵陽公府難辭其咎,可如今尚未見人,不知其中有否誤會,為了諸位的聲譽,且讓我們一道去看看!”
她說話極有分量,眾人自然答應。
那婢女便從地上爬起來,瑟縮地在前頭引路。
秋子衿道:“各家女郎都在么?”
話音剛落,后頭便傳來一聲驚呼:“哎呀,明珠妹妹,你那縣主姐姐呢?”
“別”宋明珠聲音微弱,似乎想要極力遮掩什么。
秋子衿:“宣寧縣主不在?”
眾人回過神,數雙眼睛齊刷刷落在后頭的宋明珠身上,宋明珠一張小臉微微驚慌,咬唇不語。身旁一個人道:“那位么,今天一天都沒見到人,也不知是呆在房里,還是去了何處。”
絳紗燈下燃著的燭火忽明忽暗,映襯著各色如花般的襦裙,婢女領著眾人,繞過假山,七彎八拐的,直來到一處房間門口,里頭的人似乎已經安歇了,燭火昏暗,房門緊閉。
那婢女直接跪下道:“回姑娘,就是此處,奴婢親眼見那人進去了。”
一時,眾貴女面面相覷,秋子衿盯著屋子良久:“此處是”
“這不就是那位宣寧縣主的住處!”
“是啊,是她住的。”
“明珠妹妹,這是你姐姐的住處嗎?”
“我”宋明珠面色似乎愈發為難,看著眾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秋子衿身上,咬牙點了點頭。
“那便是了,”一個貴女直接道:“好啊,宣寧縣主,又是她這個這個惡婦做的好事,竟然還帶累了我們!真真可氣!”
響應她的人很多,仿佛已經坐實了惜玉在此地與外男勾搭通奸,眾貴女連身份也不顧,越罵越難聽,只有宋明珠還在好言好語地解釋。
昨日聯誼會惜玉并未放在心上,殊不知已經給自己樹了多少敵,如今這群人中有借機奚落的,有冷眼旁觀的,還有極盡咒罵的,竟沒有一人為她說話。
方才起一直沉默的秋子衿突然開口:“諸位,勿失身份。”
她身邊幾個人道:“是啊,這紅口白牙胡亂攀扯,非是我等所為!”
那婢女連連磕頭:“奴婢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
宋明珠終于尋著了說話的機會:“明珠也不信姐姐會做這樣的事,倒不如”
倒不如,眼見為實。
她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陰狠的神色。
這群貴女雖然懂得罵人,但是一說到捉奸又都慫了,難得有個大膽耿直些的,率先出來道:“既如此,破門看看,便知真相!”
正待上前,蕊珠卻不知從什么地方出來,攔在門口:“你們,你們要做什么”
這奴婢往日正正經經一個人,今晚瞧著卻有些不對,眼神瞟來瞟去,仿佛在刻意隱瞞什么。
見她這副模樣,眾人心里更加篤定了房中有鬼,一人道:“你家主子可在里頭?”
蕊珠抬頭看了一眼,道:“自自然在,主子已經睡了。”
“撒謊!”那貴女冷笑一聲:“一看就是個不老實的蹄子,還不快讓開!”
“不”蕊珠愈加慌亂,整個人擋在門前,仿佛要極力遮掩什么。
眾人也不管她,把人推開后,徑直推開房門,一陣驚風吹起里頭紗幔輕飛。
房間里太過昏暗,除了能依稀看清床榻上隆起的被子外,其他都不過囫圇一個影子。
幾人正要把絳紗燈拿過來,那純白的屏風后卻突然亮起了燭火,隨著腳步聲緩緩移動,逐漸照亮了整間屋子。
原是一琉璃盞,素衣披身,烏發垂肩的年輕男子從后頭走出來。
竟然真的藏了男人?
眾人一時都驚住了,有幾個立刻換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只有宋明珠在見到男子時,臉色瞬間轉為煞白。
一人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放下琉璃盞,那人悠悠轉過身,一張過分清雋矜俊的臉,不卑不亢的神情,迎著跳動的燭火,沖諸人微微頷首:“在下鐘衍,乃是宣寧縣主的夫婿。”
夫夫婿?!
“”眾人如同被響雷擊中,這宣寧縣主何時帶了夫君過來?
還是秋子衿率先回過神,朝后看了一眼,宋明珠立刻感到身旁有人推了推她:“明珠妹妹,你倒說句話呀,這個人果然是你姐姐的夫婿嗎?”
宋明珠:“”
她滿臉怔愣又不可置信,眸間似乎還暗藏了許多其他的情緒,十分僵硬地點了點頭。
竟然是真的!
看到眾人的反應,墨眸顏色愈深,身形瘦削的青年緩緩地道:“此次是我夫妻唐突了,原本內子并不希望我跟來,只是她日前剛病過一場,我放心不下,這才跟來親自照料。”
這說法看似無理,卻又合情合理,宣寧縣主與其夫婿的事,在場大概也都聽說過,若是門閥出身或有官職加身的丈夫,自然不會拋棄身份特地跟來伺候妻子,但眼前這位總之一切都非常合理。
身份是弄清了,然而所有貴女的頭也禿了。她們原本沖進來是為了捉奸,結果人家住在一起的根本是夫妻,這下該如何收場,總不能跟她夫婿說,我們是特地趕來給你送綠帽的吧!
其中一位貴女倒想著強詞奪理,不管不顧地道:“閣下既不在邀請之列,如何這般自作主張,可是沒將我等放在眼中?”
聞言,秋子衿一聲微微地嘆息。
鐘衍面無表情地道:“此問方才在下已經回答過了。”他負著手,緩緩將場上這一圈人打量一遍:“既然諸位有疑,在下也有疑,敢問諸位夤夜闖入我妻子的房間,這樣堂而皇之地破門而入,是何道理?”
道理自然只有一個。他輕嗤一聲:“在下今日可未曾跨出過這道門。內子方才由丫鬟伺候泡湯回來,剛剛睡下,險些被吵醒,不知諸位將南安侯府置于何地?”
“這”
話說的明明白白,自己沒出過門,那她們這一大群人闖入,即便說是個誤會也是根本沒道理的。
何況剛才那婢女怎么說的,形容矮胖,眼前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她描述之人。
這一場,她們做的太過,卻完完全全不占理。
最后還是秋子衿出面:“是我等莽撞了,在此向賢伉儷陪個不是,既然宣寧縣主已就寢了,還是莫要將她吵醒的好,我等這就退出去。”
她稍以眼色,諸貴女便紛紛提步離開,鐘衍也未再出言為難,只站在原地看著,最后,剩下一個宋明珠站著沒動。
“二姑娘還有事么?”
“你”宋明珠抬起眸子,一臉怨懟:“你如今是要幫她了?”
“當初你自己讓我幫你的!可是你如今卻想著要幫她了?”
“為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那樣對你你還要幫她?她究竟有哪里好!”
“我沒有。”鐘衍垂下眸子。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么?”
“這是我的事。”他轉過身,似對她這般咄咄逼人的語氣十分厭惡,漠然道:“二姑娘請回罷。”
“你你!好!好的狠!”
宋明珠看了一眼屏風后睡得正香的人,哭著跑了出去。
蕊珠探身進來看了一眼:“姑姑爺。”
“你做的不錯。”青年執起燈,又悠悠地走回屏風后頭去了。
軟榻上,惜玉睡得正香。
連呼吸都是軟綿綿的,無害的模樣。
鐘衍走到榻邊坐下,深邃好看的眸子落在她臉上。
蠢。
連如此簡單的圈套都看不破,險些中了別人的詭計。
真蠢!
撅著嘴睡覺看起來就更蠢了!
屋子里安靜良久。
他緩緩伸出手,像要幫她撥開墜在鼻尖的頭發,突然又改變主意,緩緩地向下移,落在細嫩的脖頸上。
女子的脖頸,脆弱易折。
只要稍稍用些力,她就可以像這樣一睡到底。
免得犯蠢,還要連累他。
哼。
宋惜玉,你只會在我面前張牙舞爪的么?
五指微微收緊,原本恬靜的睡顏因為呼吸不暢而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幾乎是本能反應,惜玉在睡夢中一把抓住他的手。
“”
她抓的緊緊的,好像要阻止這只手的動作,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現在,還不到時候。
后背的傷痕隱隱作痛,青年噬血的瞳色不得不逐漸恢復正常。
折磨你這種事,我怎么能拱手讓人呢。
鐘衍低下頭看她,兩人鼻尖相抵,呼吸交融,然后,他一根一根,毫不留情地掰開了她握著他的手指,直到最后一根,她突然又纏了上來,這回是五根手指緊緊抓住了他的小指。
熱意從指尖一下子直抵心房。
他表情莫測,身體極輕極輕地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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