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雨絲飄到臉上,刮得皮膚微微刺癢,惜玉下意識摸了摸,看向身旁收了傘的青年。
他狀似自然地伸手撿去了傘上沾著的落葉。
白皙玉面在這片黑暗中顯得更白,連嘴唇都有些泛白,垂睫掩眸,是他慣常的動作:“我來接阿念回去。”
惜玉點點頭:“我知道啊。”默了一瞬:“不過小孩已經睡了,而且現在外面又下雨……不太方便吧。”
更何況,你身上都是血啊。他看起來并未受傷,所以不是他的血,是別人的……
鐘衍沒有立刻答話,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烏黑的垂發和微揚的下顎角。
惜玉突然覺得兩個人站在門口吹涼風實在太傻,她穿得還少,算了,要回去就由他,反正也……
“好,有勞縣主。”
長指突然湊過來,捻起落在她肩頭的一枚枯葉,惜玉嚇了一跳,那枚枯葉在她眼前晃了晃:“剛才飄過來的。”
“……哦。”
房里叫了水,當然是偷偷叫的,余嬤嬤她們不知道,不過那些送水來的下人不約而同地露出曖昧神色。
惜玉:“……”本人風評被害,可惡啊。
臥房分成內外室,內室里,小不點睡得正香,外室隔著一道純白的屏風,后面是大浴桶,裊裊的熱氣從里頭飄出來,那只方才幫她撿過樹葉的手,此刻在解自己的衣服。
整個過程都很無聲,惜玉沒有看人洗澡的癖好,早早跑到內間,隨意坐在榻上。
從剛才開始,她發覺自己一直有點詭異的興奮感,叫人摸不著頭腦,究竟有什么好開心的呢。
“咳。”
“勞煩縣主。”
“……什么?”惜玉猛然回神,內室聽不清,她于是走到外室。
隔著屏風,里面沒有什么水聲,他大概已經洗好了。
“衣裳。”有些低啞的嗓:“勞煩縣主取些衣裳。”
嗨呀!他換下來的那些肯定不能穿了,但是她這兒……應該,沒有男人穿的衣服吧?
難道要給他女裝?
惜玉:我不介意嘿嘿。
“內間。”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屏風后的人又一次開口:“那里有個衣匱。”
“哦。”嘖。
惜玉過去看了,果然有,畢竟這里也算他每月要來幾天的寢房,看來是有庫存的,不過這些男裝很像是宋惜玉本人準備的,怎么說呢,形制……比較大膽。
扒拉來扒拉去,她挑了其中一件最正常的遞過去,聽到里面傳來抖開袍子的聲音,再然后,又沒聲兒了。
仿佛隔著屏風,都能感到對方投來指責的目光。
她尷尬地解釋:“就這件最正常,你將就一下吧。”
“……”鐘衍按了按額際。
過了一會兒,屏風后再度傳出聲響,長發微濕的青年一邊系著腰帶,一邊走出來。
惜玉:“啊這……”
說是最正常的衣服,其實根本已經透明到不正常了,幸好他穿著褲子,不然就是強制馬賽克大型掃黃現場了。
剛洗完澡,鐘衍雪白的臉上泛著微微的粉,他先走過去,看了看矮榻上的鐘念,又看了惜玉一眼:“你怎么了?”
惜玉:“我…眼睛有點痛。”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她以為他看不到指縫底下那滴溜溜打轉的眼珠么?
不過鐘衍并未說破,而是慢慢走過來:“這么晚了,縣主不打算歇息?”
惜玉:歇…息?!
這會兒真也不好趕人了,幸虧鐘衍看上去就像個純欲風的性冷淡,惜玉躺平在里側,倒也沒怎么緊張。
身旁突如其來的重量,青年身上仍帶著微微的水汽,這張床往常都是她熟悉的味道,這會兒融進了他的,卻并不很突兀。
這大概是她在清醒狀態之下,第一次跟他同床共枕。
之前兩人鬧的不歡而散,在這個下雨的夜里,卻詭異地沒有人提起,好像就這么輕飄飄過去了。
自己要不要再問一問,惜玉這么想著,身邊人翻了個身,長臂一伸,靠她只剩一點呼吸的距離。
“……!”
納尼,你為什么動作這么自然??霸霸被你嚇到了!
女子的身軀瞬間僵住了,鐘衍勾了勾唇,有些惡意地挑起她一縷長發:“緊張?”
他的聲音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帶起的氣息甚至吹開了她額前的發,本該是旖旎的,但他的口氣,卻帶上了一點漫不經心的輕挑,簡直像在撩撥,惜玉方才心里那興奮感消下去一點,她不喜歡這樣。
拍拍他的肩,她硬邦邦地說:“不想好好休息,你就回去吧。”
能感覺他低下頭,似乎在看她,良久,青年的身軀往旁邊退了退。
如獲大赦,惜玉馬上滾滾滾,滾到最里面,用被子給自己裹成一個球。
鐘衍:“……我蓋什么?”
你凍死算了!不尊重人!哼!
無聲地長出了口氣,鐘衍轉過身,看著天青色熟悉的帳頂,露出一點不易察覺的疲憊。
突然,有人扔了被子的一角過來。
他先是一愣,看著被子底下藏著半個黑色的小腦袋,有些失笑。
“縣主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這是要拉家常的節奏。
惜玉:我不聽我不聽。
他并未因她不理會而停止,反而緩緩地道:“是個很特殊的日子,于我。”
“因為這一天……”
“……”
他抿了抿唇,居然就停在這兒了。
???這位哥你怎么回事,說話說一半比拉屎拉一半還要難受你知道嗎?你深夜節目照顧過聽眾的感受嗎?
“然后呢,你快說……”惜玉雖然心里大聲逼逼,出來的聲音卻小得像蚊子哼哼。
“哦,原來縣主還沒睡。”他的語氣帶著那么一點點難以察覺的笑意。
“……”
“說不說啊,不說就睡覺!”
他似乎輕輕哼笑一聲:“也沒什么,只是在這一天,”頓了頓,“我被人趕出門了。”
這倒是不清楚,關于他的過去,她腦海里只有零星的片段劇情。
“為什么?”
“不為什么,主人家要趕人,自然有萬千理由,結果是被趕走了,如此而已。”他沒有正面回答。
“那天,也是一個雨天。”
“阿念發了高熱,我帶著他,不得已回到親眷家,繼續過寄人籬下的生活。”
“……哦。”不知道該說什么,惜玉雖然是離異家庭的孩子,但爸爸對她很負責,讀書生活買東西,從來沒有短過她的。
不過他既然有親眷,為什么日子還過得這么艱難?惜玉心想,估計碰上了不太靠譜的親戚。
“那些是阿念的親眷。”
“……什么?”
他把兩手撐在腦后:“我與阿念,我們同母。”
“……”意思是不同父。
惜玉:好大的一個瓜,我的媽。
“那…既然是阿念的親眷,他們也不管他嗎?”
他并未回答,管自然是管過的,在他進入侯府前,他和阿念就住那兒,僅僅只是有個住處而已,余下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掙。
那時候的鐘衍,任人擺布,受人欺辱,只是個沒用的廢物!
惜玉:氣氛好像突然變得很凝重。
“現…現在太晚了,我真的要睡了。”她閉上眼,好了好了,睡前故事就聽到這兒吧。
他不放過她。
那身影突然欺近,就是一瞬間的事:“縣主聽取了我的秘密,就打算這么睡了?”
惜玉:“???”我冤枉啊!是你自己要說的!我特么難道還能把耳朵割了么!
“你……”想起那身衣服上的血,想起他小時候那個暴斃的親戚,一股子寒意突然攫住了她。
他突然抬手捂了她的眼。
“?”
“不要這么看我,”視線受阻,那聲音便有了模糊而不真實的感覺,聽上去涼涼的:“你自己說的,我是你的幕僚,你怕什么?”
他被雨淋過頭了嗎?到底在說什么呀?
惜玉腦子還算清醒:“幕僚…還有交易,都是暫時的。”這一點兩個人都很清楚,交易的終點,是和離。
徹底割斷兩個人之間的聯系,當初就是因為這個條件,他才愿意選擇當她的幕僚,陪她玩一些很幼稚的游戲。
“那是以后的事。”他好像用哪里觸碰了她一下,軟軟的,還有些溫熱:“至于以后如何……”
話音戛然而止,斷在了這里,他的呼吸好像起了一點細微的變化。
不知為何,惜玉一瞬間又緊張了起來。
鐘衍的聲音在黑暗中幽幽回旋:“原來是這樣。這才是你害怕的原因,你怕有朝一日,我會殺了你么?”
答對了!
這個人真的很敏銳啊!如果讓他繼續問下去,自己搞不好會掉馬!
于是惜玉顫顫巍巍地開口:“你…你不怕我先殺了你?”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男主說這種話。
果然還是不服氣,他一次次地猜到她在想什么,讓她有一種被人拿捏的感覺,很不舒服。
大概沒料到她會反問,鐘衍先是一愣,直到看見姑娘家粉嫩的嘴唇微微顫抖,她仍在害怕,柔弱、可憐、軟得像一只瑟瑟發抖的麑鹿,不知怎么,他突然產生一股沖動,竟然有些渴望她白嫩脖領上鮮活跳動的脈搏。
想狠狠咬一口。
……荒唐。
被那只手捂著眼睛,惜玉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本能地覺得危險,又不知該如何阻止,半晌,頭昏昏地說了一句:“那個,阿、阿念還在呢。”
“……”
有一點風柔柔地拂過她的臉,像感知到什么,她突然把微張的嘴唇給閉上了。
鐘衍忍不住輕聲笑了一下。
她從他的笑聲里猜測自己大概是丟人了,他說不定會問她:女人,你剛剛在想什么之類的。
但是他沒有。
鐘衍放開了她的眼睛:“太晚了,睡吧。”
仿佛極貼心的給她留了面子,聲音端著一點拿腔作勢的溫柔。
惜玉立馬松了口氣,待雙目重新適應了光線,有些小心地轉過頭,仿佛有一道光,從身邊人高聳的眉骨,游走到鼻梁,然后又落在他的唇上。
“不想睡?”他突然睜開眼。
“不…不不!睡了睡了!”
甭管什么疑惑,睡一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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