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殺人事件，也就是吸血鬼殺人事件。

        多洛莉絲直覺這之中沒那么簡單，但也沒有現在就要了解透徹的心思。

        她只感到疲憊。

        “所以……”多洛莉絲聲音干澀，“有一群吸血鬼出現在這里，以濫殺人類為樂。”

        沉重從空氣里壓了過來，她忍不住曲起膝蓋，用手環抱住小腿以此來獲取力量。鎮壓住內心的顫栗后，才繼續開口。

        “愛琳是它們選中的……”

        她語氣漸弱，更加用力地抱住自己。

        可憐人。她想。

        愛琳是被它們選中來取樂的可憐人。

        取樂。

        多洛莉絲更用力地環抱住手臂，掐在小臂上的手指用力到指尖都在發麻，猶如她的心臟。

        眼淚帶著熱意再度涌上來，又迅速消散。

        她真的累了。

        累到連哭泣都毫無辦法。

        “是的……”勞倫茲目光沉寂，“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詢問克萊爾警探關于紅樹林街的案件。我當時出現在那里，也是因為這件事。”

        “……不用了，我相信你。”

        吸血鬼體貼地沉默。

        氣氛逐漸安靜。

        多洛莉絲下巴靠著膝蓋，無聲地看著陽光悄悄攀上她的被子，將她腳部的位置照得發亮。

        她忽然開始思考，自己在醫院多久了。

        房間里沒有日歷，她也從來沒有問過克萊爾，每天除了吃東西就是長時間的睡覺。偶爾醫生和護士姐姐會過來房間陪她說兩句話，當然，大部分時候是推她去做檢查。

        如果被愛琳知道了……

        應該會很生氣吧。

        她向來討厭醫院。

        “你在想什么？”吸血鬼問。

        “我在想，”一個想法忽然冒出，“你會……”

        多洛莉絲有些猶豫。

        既然是吸血鬼犯下的案件，那他會處理的對吧？

        他看起來就該是會處理這種事的……

        “人”。

        “我會處理他們嗎？”明明沒說出來，吸血鬼卻仿若已經聽到了般，眉頭輕挑，“會。”

        多洛莉絲一下子看過去。

        “吸血鬼不被允許暴露在人類視野中，他們的行為已經在挑戰法律——我們的法律，更不用說這里還是我的領地。”勞倫茲微微一笑，“所以我會處決他們，如果你想，可以來看現場。”

        “現場？”多洛莉絲聽不懂了。

        “處決現場……”他頓住，臉上忽然浮現懊惱。

        “怎么了？”多洛莉絲問。

        勞倫茲搖頭，輕嘆道：“所以你還討厭我嗎？”

        多洛莉絲慢慢搖頭：“我沒討厭過你。”

        “可你的確很排斥我。”

        “這只是因為你是吸血鬼，我是人類。”

        勞倫茲露出苦笑，他不再坐得筆直，而是放松地往后靠著椅背，一條腿曲起，一條腿伸直。

        光輝爬上他的眼睫，吸血鬼被照得微微瞇起眼，慢條斯理道：“那怎么辦，我無法改變這點。”

        “……”

        多洛莉絲嘟囔道：“別再有交集不就好了。”

        她說得很小聲，是只有自己聽到的程度。

        但說完后又開始心虛。

        除去對方是吸血鬼這點，勞倫茲從一開始就在幫助她，甚至救下了她的性命。

        單從這一點，她現在的行為與白眼狼沒有區別。

        白眼狼。

        這個詞戳得她心臟微疼。

        愛琳也說過這個詞，在喝醉抱著她哭的時候。

        剛開始她不能理解這是什么意思，后來明白了。

        “這可能不行。”

        多洛莉絲茫然了一瞬，接著反應過來。

        他還是聽到了。

        吸血鬼的聽力好像挺好的，多洛莉絲咬著下唇。她知道這只吸血鬼說的“可能”是“必然”的意思，所以也沒浪費力氣去爭取，只是安靜地垂眸。

        幾秒后抬起，問：“你會怎么處決它們？”

        吸血鬼望著她，半晌，薄唇輕啟：“用木樁刺入他們的心臟限制行動能力，之后砍斷他們的四肢，再往口中灌入純銀融成的熱液，看著他們在疼痛中死去。”

        多洛莉絲喉間發緊。

        她張了好幾次嘴，最后磕磕絆絆地道出一句。

        “和愛琳當時一樣痛嗎？”

        “……”

        勞倫茲表情誠懇：“我無法比較這兩件事的疼痛程度，我只能向你保證，”他看起來真的非常真摯，“這是我們眾多處決手段中，最殘忍的一種。”

        出院當天，克萊爾也來了。

        她沒有穿警官制服，而是換了身休閑裝，頭發慣常挽起，整個人顯得精神又疲憊。

        勞倫茲將空間留給她們。

        他一走，克萊爾才扯起嘴角，眼神溫暖，語氣鄭重：“好好照顧自己，莉絲。”

        她又握住了多洛莉絲的手，以此傳遞熱意。

        多洛莉絲望著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克萊爾到底是做警察的，立刻就發現了多洛莉絲的遲疑，關切道，“你有什么想跟我說？”

        多洛莉絲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

        克萊爾定住。

        “野獸殺人的事。”

        女警察反應過來，她眉頭皺起又很快舒展，神色仍然帶著輕微的不贊同：“勞倫茲告訴你的？”

        她第一次沒有在他名字后面加上尊稱。

        “……嗯。”多洛莉絲點頭。

        女警察看起來很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負面情緒，但眉宇間還是無法克制住反對的情緒。

        “莉絲。”她握住她的手又用力幾分，表情更加莊重嚴肅，“我們一定會抓住殺死你媽媽的那些怪物。”

        多洛莉絲也用力反握回去。

        似乎只要這樣，就能扼制住翻涌的痛苦。

        正午的陽光總是灼熱又強烈的，明亮清朗的天空漂亮得宛如從沒被陰霾遮蓋。光線照著整座城堡，為莊嚴增添一份輕快。

        多洛莉絲內心有些怪異。

        總覺得從這里迫不及待的逃離還是昨天的事。

        而今天，她又回來了。

        多洛莉絲聽到身后傳來的“嘭”的一聲，收回望著城堡的視線，轉頭，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勞倫茲。

        后者在她看過去時，也偏頭看了過來。

        而后微微一笑。

        “進去吧？”他說。

        多洛莉絲垂眸，眼睛略過吸血鬼整潔的衣擺下垂。

        她竟然真的要在這里住下了。

        而和她住在一起的……

        是只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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