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多洛莉絲不想邊逛邊說。
她想直接在這里說完,然后回房間呆著。無論是發(fā)呆還是睡覺,只要自己一個人就行。
她猶豫地與尤金對視。
后者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抓著車把手,望著她的一雙深棕眼眸平靜又安寧。
和勞倫茲有點像。
多洛莉絲最終還是下了車。
尤金看起來非常滿意她的決定,替她關(guān)上車門時說:“你會喜歡這里的。”
他語氣里的篤定讓多洛莉絲輕輕抿唇。
尤金帶著她走向城堡,打開門,側(cè)身站定。
他垂眸看她,嘴角摻著淡淡笑意:“歡迎回家。”
多洛莉絲耳朵微癢。
她悄悄深呼吸,之后邁開步子。
入門就是大廳。
頂端懸著巨大的水晶吊燈,地面鋪著花紋繁雜的地磚。家具平實精致,色彩深沉,是讓踏入其中的人不得不緊繃的莊重。
多洛莉絲從這走過兩次。
第一次是離開,第二次是回來。
這是第三次。
前兩次她都沒好好看過這里,這次不知道為什么,連暗紅色軟皮沙發(fā)上的金色勾線也看得一清二楚。
“你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尤金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骸瓣P(guān)于弗蘭克是野獸殺人事件制造者的這件事。”
城堡門關(guān)上發(fā)出的輕響同步響起,引得多洛莉絲抽回目光,轉(zhuǎn)頭望向尤金:“記得。”
“在我們這個世界,有些吸血鬼非常長壽,你可以直接理解為永生。”
“永生?”
“不是,只是接近。”
“……哦。”
多洛莉絲視線跟著尤金,看著他走到與沙發(fā)相對的壁爐前,從上面拿出一把鑰匙,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邁腳,追著他走入大廳側(cè)門。
她知道這個側(cè)門后面是什么。
一條旋梯,通向二層。
她跟著尤金走上旋梯。
“而這些接近永生的吸血鬼,幾乎每一位都擁有各自的領(lǐng)地。而一旦擁有領(lǐng)地,就意味著你擁有對這塊領(lǐng)地本身及范圍內(nèi)我們這類生物所具有的最高權(quán)力。但是相應的……”
多洛莉絲聽著,又看到了那些壁畫。
它們掛在走廊兩側(cè),用金色的花紋相框框著,有的色彩鮮明耀眼,有的濃厚沉重。
“相應的,你就有義務維持這塊領(lǐng)地的安定。”說到這里,尤金話鋒一轉(zhuǎn),“對了,你喜歡什么風格?”
多洛莉絲愣住:“什么?”
“作品風格。”
“……”
“你的房間差一些裝飾品,但我不確定你喜歡哪個藝術(shù)流派的畫家。不過沒關(guān)系,到時候我把那些畫拿給你看,你再做決定。”尤金解釋道。
多洛莉絲的思緒忍不住跟著對方走,剛想說不用,尤金卻沒給她機會。
“剛才說到哪兒來著?”深棕發(fā)吸血鬼帶著多洛莉絲穿過走廊,站在門廳時才想起。“哦,有義務維持領(lǐng)地內(nèi)的安定。”
他說著,打開其中一扇門。
“意思就是,當領(lǐng)地內(nèi)發(fā)生可能涉及到吸血鬼的案件時,你就有義務進行調(diào)查。”
維持領(lǐng)地安定?
涉及到吸血鬼的案件?
調(diào)查?
多洛莉絲看著眼前的又一個大客廳。
與剛才到處散發(fā)著華貴感的大廳相比,這里好像顯得……素樸很多?
她視線轉(zhuǎn)了圈,得出結(jié)論。
這里沒有水晶吊燈。
“茶室。一般只有來客了才會啟用。”
尤金頓住,道:“如果以后你想喝茶、吃點心,或者找個明亮的地方看書,這里是個不錯的選擇。”
多洛莉絲心想這些在她房間也能做到。
尤金又打開門廳側(cè)面的一扇門。
“雪茄房。”他只給她展示了不到十秒,就關(guān)上門,“是莊園上任主人遺留的產(chǎn)物,勞倫茲沒動它。”
多洛莉絲哦了聲。
接著她問:“如果確定是吸血鬼做的呢?”
“處理鬧事的吸血鬼。”尤金眉頭一挑,似乎意外于她還記著上一個話題,“但處理完不算完,最高法院還會傳召你,之后根據(jù)事情的嚴重性進行問責。”
處理完不算完?
法院傳召?
問責?
多洛莉絲眉頭微皺。
尤金沒有打擾她。
他帶著她繼續(xù)往另一個方向走。
當他們穿過一扇門,又走上一條旋梯,站定在一扇門前時,少女軟糯的聲線再度響起。
“紅樹林街是勞倫茲的領(lǐng)地。”
她用的是陳述句。
這讓尤金嘴角輕挑。
“勞倫茲的領(lǐng)地……”
他沉吟,推開面前看起來比其他門都要大幾倍的木門:“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
然后他再次側(cè)身站定。
“您先請。小公主。”
——書。
鋪天蓋地的書。
不只那靠著墻面而立、頂著天花板的書架,地面、木桌,連同房間里那把躺椅,都七橫八豎地擺著或開或合的書籍。
多洛莉絲站在門口,只覺得周身都是書的氣味。
這是……
圖書館吧。
“書房。”尤金語氣含笑,“勞倫茲最喜歡的地方,他曾經(jīng)兩年沒有踏出過這里。”
多洛莉絲肅然起敬。
她只試過兩天。
當時還是愛琳跟人調(diào)班,調(diào)到日班夜班一起上,整整兩天沒回家。第三天夜晚,她沖進多洛莉絲房間,揪住多洛莉絲耳朵,把餓得沒力自己爬出去吃東西的她拎出去吃東西。
那是為數(shù)不多的,多洛莉絲能在愛琳罵聲中聽到愛的時刻。
平靜下去的情緒再度生出波瀾又被強行壓下,多洛莉絲眼眶微紅。
“書房對你完全開放。”尤金輕聲道,“勞倫茲吩咐我收拾一下這里,但我覺得,保持原樣挺好的,是不是?”
隨著他話音落下,多洛莉絲眼前好像出現(xiàn)了一個勞倫茲。
他靠著桌子,手里捧著一本磚紅色的書,或許是在為內(nèi)容困惑,又或許只是看書的習慣性表情,他眉心微攏,連帶表情都有些嚴肅。
這里到處都是他能夠看書的地點。
書架、桌子、躺椅,地板。
剛開始他會選擇書歸原位,但看書頻率太高,基本一本接一本,歸位太麻煩,就干脆隨手往某個地方一放,繼續(xù)找下本自己想看的書。
多洛莉絲突然想。
如果給她兩年,能看完這些書嗎?
絕對不行。
那勞倫茲呢?
他可以嗎?
從書房離開,話題自然而然回到最初那個。
“剛才說到哪來著?”尤金問。
“勞倫茲的領(lǐng)地。”多洛莉絲說。
“哦對。”尤金點頭,帶著多洛莉絲從走廊另一側(cè)的樓梯往上走,“我不知道勞倫茲跟你說了多少,但我剛才跟你說的,你串起來了嗎?”
多洛莉絲不太自信:“應該?”
“說說看。”
多洛莉絲莫名緊張。
她看了眼尤金,在后者盯視的視線中沉吟道:“弗蘭克有塊領(lǐng)地。”
“……”
“不對、不對!”
多洛莉絲臉熱熱的:“勞倫茲!勞倫茲!”
尤金:“嗯,繼續(xù)。”
“弗蘭克派吸血鬼過來,過來勞倫茲的領(lǐng)地,也就是紅樹林街鬧事。”多洛莉絲停下,歪頭想了想,忽然靈光一現(xiàn)。
“他想陷害勞倫茲。”
尤金頓住,語氣拉長:“嗯?”
多洛莉絲看著他:“是這樣沒錯吧。”她迫不及待道,“因為吸血鬼法律里不允許暴露身份在人類面前,他想讓勞倫茲被……”
她停了下去,又張嘴。
“被……”
“被問責。”
他們停了下來。
四目相對。
多洛莉絲又問:“所以這件事是弗蘭克做的。”
尤金點頭:“是他指使的。”
“那他會受到懲罰嗎?”
“……”
多洛莉絲呼吸因尤金的沉默而加重。
她感覺到一股氣出現(xiàn)在自己胸口,翻涌著想要找到發(fā)泄口。這股氣出現(xiàn)得太突然,突然到她根本沒辦法去做掩飾:“他不會。”
她用力道:“他不會,對不對。”
這根本不是意外。
多洛莉絲用力咽下口中的腥甜。
愛琳的死不完全算意外。
“弗蘭克是長老之一。”尤金忽然道,“一般事情無法請動他離開那個又黑又潮濕的洞穴。”
多洛莉絲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她望著他的暗紅眸光,另一種情緒襲了上來。
“所以你要不要猜猜,他為什么……”
尤金也注視她,仿佛受到蠱惑般緩緩俯身,吞咽聲無比清晰地砸向多洛莉絲耳朵。
“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多洛莉絲不想猜。
她看著尤金,僵立原地。
她感覺到吸血鬼冰冷的呼吸靠近自己頭頂,被氣息觸到的地方開始發(fā)麻,腦海中卻忽然閃過很久之前勞倫茲說過的一句話:
“人類的氣味,會隨著情緒變得濃郁,或減淡。”
她……她……
多洛莉絲呼吸困難地閉上眼。
“因為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尤金輕輕開口,語氣聽起來就像在說天氣很好,“他怎么對付我們,我們就怎么對付回去。”
多洛莉絲腦袋一空,睜眼望了回去。
尤金蒼白無瑕的臉停在她的正前方,雙眸已經(jīng)看不見絲毫紅光。他正打量般盯著她。
多洛莉絲張了張嘴。
以其人之道。
還治其人之身。
弗蘭克策劃了野獸殺人事件。
那勞倫茲……
一股莫名的窒息感抓住她。
多洛莉絲不敢往下想,只能惶然地與尤金對視。
忽然,尤金咧嘴一笑:“騙你的。”
多洛莉絲:“……”
“勞倫茲不會用這么下作的手段。”
尤金直起身,表情淡然:“不過的確因為我們,弗蘭克必須親自趕往他的領(lǐng)地處理突發(fā)事件。如果處理不當,搞不好會直接地位不保,到時候我們想做什么就方便了。”
提起的心落了下去。
多洛莉絲控制不住大喘氣。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有這個反應,但只要想到勞倫茲也去策劃一起這種事件,內(nèi)心就被揪住般難以接受。
她排斥這個念頭。
“好了,來,帶你去看看棋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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