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抓狂？

　　什么又叫做兩難抉擇？

　　此刻我面臨的這一切便是了。

　　就像一個走出象牙塔苦苦奮斗五六年，腰包漸漸鼓脹的男人必須要面對的抉擇一樣——要嘛，一頭扎進了紅塵，去享受繁華世界里的一切，紙醉金迷，肆意揮霍，度過一個又一個的不夜之夜，是的，你付出了努力，得到了回報，你花的是自己辛苦賺來的錢，沒偷沒搶，也沒有拿別人的在享受，你享受的理直氣壯，誰都說不了你什么。要嘛，結婚生子，日子剛剛好過，尚且來不及享受就又要一頭扎進一片苦海中，背負著責任，負重前行，至死方休，成為所有人眼中好丈夫、好父親、好兒子……

　　想必，這樣的選擇很多很多人都曾經做過。

　　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肩上扛著扁擔，一頭是自私，一頭是無私，一頭是魔，一頭是神，你又該如何抉擇呢？

　　這是每個男人都會有的抉擇。

　　哪怕是平凡至極，都會有選擇的權利，自私和無私，就在一念之間……

　　此時我所面臨的抉擇雖然不是這種，但也和這種差不多了。

　　看清楚了這個世界，我在面對著什么自然明了。

　　嘩啦啦。

　　菩提古樹搖曳，垂落下蒙蒙紫霧，助我寧靜，這株古樹似與我頗為投緣，此時樹身上的枝椏攤開，看起來似乎是在做一個攤手的無奈動作，顯然他已經窺見我的難處了，它有大智慧，能窺破世間的一切，雖然不食五谷，不通人情世故，卻也能感受到我的一切情緒，它沒有告訴我到底該怎么做，只是表現出了同情，將選擇權留給了我。

　　“古樹啊古樹，你可知，這做人比做樹難多了，我倒是更像做一株古樹，擇一處扎根，沒有那么許多的思想，即便僥幸未被人砍伐，機緣巧合，一朝悟道，那也不會有這般痛苦，至少心性已定，能得清凈，沒有那么多的紛紛擾擾，有時我就在想，孤獨……未嘗不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我盤坐在菩提古樹下，面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或者說這才是此刻我內心最真實的寫照，此時我四周沒有聽眾，一腔的心思也只能說與古樹聆聽。

　　咔嚓！

　　我體內發出清脆的爆裂聲。

　　實際上，爆裂的不是骨骼，也不是內臟，而是我的道心，此前我的道心只是動搖了，而不像是現在這樣，道心都直接開裂了。

　　嗡！

　　菩提古樹內發出了巨大的轟鳴，那是暮鼓晨鐘之音，在修行者的世界里，這種聲音又被稱之為是大道之音，在適當的時機用出來，會有醍醐灌頂之效，常常能一聲驚醒夢中人。

　　古樹帶著我遨游諸天，與我相伴許久，我對它也十分了解，它在此時發出暮鼓晨鐘之聲，是何意思我心中自然有數——它是在提醒我，我如果就這般思索下去，遲早會道心崩壞，生機枯敗的，是取死之道，想不通的話，那就不想了，不如靜坐，或許某一日能頓悟。

　　“那便聽你的吧，謝謝�！�

　　我唇角終于露出一絲笑容，這回的笑容稍稍明媚了一些。

　　于是，我再一次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枯坐中，菩提古樹搖曳，垂落下瑞光和神華，用以滋養我，否則，我現在尚未辟谷，不能長久閉關，會活活餓死的。

　　如今我坐的這種關，叫做死關。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閉關有許多種說法，有的是不問世事的閉關，也稱之為避世，是為了清凈，也有的是修行要積蓄力量，要沖關，死關，那是最可怕的閉關。

　　一般來說，閉死關，要嘛是修行到了極高處，且到了瓶頸，這時就會不飲不食的閉關，要嘛沖破瓶頸，要嘛坐化。

　　除此之外，另一種閉死關，便是沖心結。

　　心結，就是心魔，也可以稱之為是一種不得不做的抉擇。

　　不滅心魔，不開心結，道心就不定，無法在修行路上走的更高更遠。

　　此時，我就是在沖心結，一日不作出抉擇，一日不會醒來，菩提古樹只是在助我坐死關罷了。

　　一般我這個級別的修行者，實際上根本沒資格去坐死關，尚未辟谷，也沒機會去接觸心魔這種東西，因為這個境界的修行者道行太低了，對修行的理解僅僅局限在了力量上，可以說，我在這個境界已經走的很遠了，接觸到了地境以上的強者才會觸碰的門檻，這也是命運使然，我身邊一直存在著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它籠罩著我，推著我，讓我不斷前行，我身邊的那些人也沒一個是簡單易與之輩，跟著他們，我所接觸的、見識的也都不一樣，提前觸摸到了這個門檻也是正常。

　　只可惜，我修行時日尚短，心性未定，又觸碰到了更高的門檻，一時間有些駕馭不來，自然搞的是心魔叢生，這時候絕對有必要坐死關的，否則日后修行路上遲早擦槍走火，把自己的搞的狼狽不堪是輕的，隨時會丟了性命，可惜，這個級別沒能力坐死關，可以說，菩提古樹是我的貴人，它幫了我。

　　此次枯坐，又是三月。

　　轉眼，我在這菩提樹下已經坐了六個月的時間，衣衫襤褸，形容如同乞丐一樣，只是等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卻神光湛湛，整個人完全寧靜了下來，有種他強任他強的豁達氣度。

　　枯坐中，我理順了一切。

　　曾經無數次的搖擺，在這一刻終于塵埃落定。

　　我有了抉擇，經過動搖后，我最終還是決定——出去��！

　　離開這個對男人來說是天堂的地方，走出去，踏上通天古路，與那尊真神一較高下。

　　是的，這看起來似乎有點傻缺，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獄無門非得闖進去。

　　可，我就是要這么干。

　　我想到了家人，雖然此生再難與他們相見，但是，我自己在這里享樂，卻讓藥師和黑鱗他們為我庇護家人，去為我的家人血戰？

　　不行，我心中有愧，即便享樂也會不安。

　　我也想到了師姐，她為我擋了致命一擊，迄今還在通天古路上，我能放棄她嗎？

　　一樣不能。

　　這是男人的責任，我還是得走出去，塵世很苦，卻有羈絆，有更多的魅力，一輩子安樂過活是舒服了，可到死的那一天，卻沒什么值得懷念的東西，這也是一場悲劇。

　　嘩啦啦！

　　菩提古樹搖曳，撤去了籠罩著我的慧光和神華，它是在恭喜我，恭喜我做出了抉擇。

　　“時間上應該還是來得及的�！�

　　我站在原地，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和菩提古樹說話，實際上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和誰說，總歸就像是本能一樣張嘴就說出來了：“這是一片很特殊的世界，亦真亦幻，時間在這里仿佛凝固了一樣，也就是說，這里的時間和外界并不一樣，可能我在這里百年，通天古路上卻不過是彈指之間而已，師姐不會就等我，我可以從容離開這里�！�

　　那么，如何離開這里呢？

　　打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果真是讓我打出去的話，壞了真神的規矩，對我不公平。

　　說到底，還是要從那些女人身上解決。

　　只是，此刻我與之前不一樣的是——之前我在想的是，是留，還是走�，F在我決定走，那么如何走，才是我考慮的問題。

　　心念一動，我想我已經有了決定。

　　“最終還是要堪破啊。”

　　我輕嘆一聲，昂首看了菩提古樹一眼，又打躬作揖，道：“承蒙照顧，我得走了，只是很可惜，古來圣賢皆是在菩提樹下悟道，我卻是在菩提樹下入道，悟道還是得去紅塵，慚愧，慚愧！”

　　言罷，我轉身就走，很干脆，也很利落。

　　……

　　作者風塵散人說：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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