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一月三十日到十二月十八號。

兩個多禮拜的時間里。

蓉城二十三中所有人，都在看十三班的笑話。

看一群連書本都沒摸過幾次的人，開始像模像樣的學習。

而且，一堅持就是這么多天。

根據十三班學生們的行為，聯想到之前主任說過的測驗。

整個高二年級都知道十三班到底想做什么。

給出的評價，也只有兩個字。

“呵呵......”。

高二十六班，在高二年級十八個班里排名倒數第二。

他們比別人更清楚十三班的動機。

而他們給的回應，也只是十六班那個年輕氣盛的班主任在某節課堂上說出的幾句。

“別說三周，就算再給他們三年，也永遠趕不到我們前面。”

“荒廢掉的時間已經荒廢了，爬不起來的人永遠都爬不起來。”

“所以，別讓努力成為假象，最后被打臉，一定會更疼......”。

貌似，很有道理......

然而，世事皆都如此嗎？

十二月二十一日。

周五。

緊張肅穆的氣氛里，所有學生的座位都被打散。

那場足夠決定一切的考試，終于來了。

早8點30，坐在另外一個班級座位上的陸晨，看著眼前的語文試卷。

先是翻到最后一頁看了一眼作文題目。

隨后重新回到第一頁，按照順序一點點答了下去。

時間，在寂靜的空間里，一分一秒的流逝。

古詩詞填空、現代文閱讀、文言文閱讀......

那些曾經連題干都不看，就隨意亂寫幾筆的題目。

在此刻，以另一種態度審視它們的時候。

男生終于開始認認真真的去解構、去揣摩、去分析了。

題目很多，有些也很難。

就像一座橫亙在面前的山。

他在盡力做，也在用力翻。

中午11點，鈴聲打響。

在方框里寫下最后一個句號后，男生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不會的有很多，但他竭力不讓它們空著。

而足夠慶幸的是，他終于完完整整的經歷了一遍這個過程。

全神貫注答題，仔細認真思考的過程。

結果，等待便是了.....

下午是數學和英語，晚自習是綜合。

一整天的時間，有點讓人窒息的節奏。

十三班的學生們，面色凝重的有，少言寡語的也有。

但沒有一個人，在這種氛圍里，顯示出一絲一毫的頹喪。

屬于青春的朝氣和面對困難的殺氣。

在這一刻，終于完完全全的合二為一。

在那些飄散著油墨香味的試卷上。

一字字鐫刻成書。

一行行落筆成詩。

無懼、無畏、無悲、無喜。

晚21點30分。

鋪滿星光的夜幕上，偶有調皮的月色被烏云遮蔽。

“交卷”

一道道聲音同時在高二年級的十八個教室里響起。

被從沉浸中喚醒的學生們，終于得空舒展了一下身體。

結束了......

這漫長又緊張的一天。

終于結束了！

可為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呢？

長達二十一天廢寢忘食的準備，504個小時的全情投入。

做過不知道多少份數學試卷，背過不知道多少個英語單詞。

歷史紀年表、地理等高線.......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吃飯喝水一樣，成為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人常說，二十一天的堅持，可以養成一個習慣。

可已經過了二十一天，為什么？他還沒出現？

為什么？我們依舊沒有習慣......

燈火通明的教室里，交完卷子后的十三班學生，比考試時候更沉默了。

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想著一個自己都無法圓回來的心事。

樓里樓外，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校門左側的某處步道上。

一個穿著白色衛衣，帽子扣在頭上，背影高大，步履平穩的男人，正朝某棟教學樓勻速走去。

指尖夾著一支并未燃盡的煙。

夜風吹拂之際，那件被他隨意套在身上的夾克衣襟慢慢擺動飄舞。

走到一半的時候，他抬頭往高二年級教學樓方向看了一眼。

隨后便是一臉的笑容。

加快腳步的同時嘴里喃喃說了一聲。

“考的還行老子就回來，真考焦了，那就不是態度問題了，大概率，真的是腦子缺那么點東西。”

男人的聲音很輕，沒人能聽的見。

如果真的隔墻有耳的話，聽到他這樣說的某個男生，一定會勾起嘴角。

語氣戲謔的送上兩個字。

“傲嬌！”

十三班的學生們不知道，那個他們想了盼了二十多天的人。

此刻與他們的距離就在咫尺之間。

他們自然也不知道。

這個從來到十三班的第一天開始，就滿是套路的老師。

在接近一個月的時間里，都做了些什么事。

他們不用知道，只需要知道一點就好。

放棄，有時候只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背叛，也只是為了用全新的面貌靠近對方而已。

......

晚21點40分。

摘掉帽子坐在級主任辦公室里的陸澤，翻動著手里的一摞試卷。

看著對面那個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在電腦上無聊的玩著紙牌接龍。

“校長好！”

凳子與地板摩擦的聲音伴隨著簡單的三個字突然響起，男人一慌神，直接俯下身把主機關了。

臉色有點不自然的看向了門口。

下一秒，就從桌上抓起煙盒，朝著陸澤抬手扔了過去。

“格老子的，沒大沒小！連我都敢騙。”

陸澤爽朗的笑了兩聲，把卷子放到辦公桌上，順手從自己懷中的煙盒里掏出一根煙。

點燃后看向了級主任。

“這出題水平還行啊，您老費心了，為了配合我，細節做的很逼真嘛！”

級主任白了他一眼，抬起手。

“滾滾滾，看到你就煩。下周趕緊給我滾回來上課，再晚幾天我真得去喊校長好了。”

陸澤沒出聲，抬腳就來到了級主任電腦面前，看著他重新打開的紙牌接龍的界面。

搖了搖頭。

“下的可真臭啊......”。

說完后，沒等男人把怒火發出來，就閃身抬腿跑出了辦公室。

深沉的夜色里，往高二十三班的方向看了一眼。

靠在欄桿上的陸澤笑了。

總而言之，剛剛看過試卷的他，其實很滿意。

最起碼能證明自己帶的這群小兔崽子們，智力還是正常的。

至于其他的，就讓時間來回答好了。

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后，陸澤轉身，正準備往樓下走去。

腳步卻忽然頓住了。

看著站在眼前穿著校服和布鞋，一臉笑容的少年，眼神里略微流露出一絲詫異。

少年倒是足夠淡定，只是往前走了兩步，選了一個很隨意的姿勢，靠在陸澤身邊的欄桿上。

往樓下的空地上瞥了一眼。

再回首。

眼眸深沉的望向陸澤的同時，語氣平淡的問了一個問題。

“陸老師，你會下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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