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西元1567年，三月初。

由于實在拖不起，兩方勢力正式在距離東都維也納十五英里的平原上，展開了第一次交鋒。

之所以不據城而守，除了每天的消耗過于驚人外，也是因為帝國局勢的動蕩，容不得雙方繼續僵持下去。

萬一被其他國王聯合在后方搞偷襲，導致卡維西變得四分五裂，那兩人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不過，在第一次交鋒中，克恩極為倚重的火器，卻并沒能發揮出理想的作用。

原因是，他考慮過潮濕情況下火藥和彈丸的實用性，卻唯獨沒有想到，如何在視線受困的霧天射擊。

是的，兩、三月的春季，平原上突然浮現出濃濃的灰霧，不僅令雙方的攻勢變得緩慢，也讓火器和長弓手這些兵種苦不堪言，十分束手束腳。

原本的流程，應該是火槍手在最前方，騎兵分布在兩翼，等火槍手距離射擊到五十米后，再由騎兵和披甲士兵補上。

但在昨天，雙方卻不得不撤回各自的長弓手和火器，只能讓騎兵和重甲士兵短兵相接，用拉鋸戰來決定勝負。

而到了這種大規模軍團作戰時，邦德軍團的整體素質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無論再怎么賣力訓練，第三、四軍團中的建制大部分都是經驗不足的新人，他們中或許有一定的搏斗技巧，但在戰場上正面搏殺時，始終帶著一股膽怯。

事實上，這種問題在努爾斯攻堅戰時就出現過，但彼時的珀西親自帶隊，再加上天時地利人和，這才將問題掩蓋下來。

這種心態的轉換需要不斷的戰爭來磨練，但此時的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上。

于是，從清晨至黃昏，當邦德軍團和遠征軍離開時，雙方各自付出了七、八百余名士兵，這場試探中誰也沒占到便宜。

不過，比起這些嘯問題，真正讓克恩血壓飆升的事還在后面……

在軍事會議上，珀西和沃克將傷亡報給克恩時，這位主君的臉上還是難得出現了一絲惱怒，狠狠將戰報扔在了地上：

“他們的靈魂是賣給惡魔了嗎?！投降……把這幾個人的名字移交給星白，剝奪他們獲得的所有榮譽、財物，還有他們的家眷，都給我送去荒地開拓！”

此時大廳內，比爾、珀西、勞拉、沃克、小約翰等圍聚在圓桌上，氣氛卻顯得異常安靜，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去和克恩打擂臺。

位于右翼外圍的第三軍團，某個直旗下的披甲士兵在被敵軍騎兵沖臉后，居然嚇的直接丟下武器想要投降，要不是某個方旗長無意間注意到這一幕，恐怕邦德的第一例投降就要出現了……

如果是臨時搞來的雇傭兵、或者是沒經過訓練的民兵，克恩好歹還能安慰一下自己，畢竟一分錢一分貨，自己也不指望他們有多忠誠。

但這可是在平原上啊！還沒死多少人就要投，合著自己這半年來的優厚待遇全部喂狗了?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逃兵了，必須要出重拳！

很快，面無表情的克恩就給一旁低著頭的珀西安排了一項任務——

將這幾個士兵處以火刑，并集合所有士兵圍觀全程，并通告其家人的下場。

除了憤怒外，處理這幾個士兵還有一層更深的含義——他們都是軍團最早建制的老兵，曾經立過功勛，也能給即將上位的老油條一點威懾。

“主君……”

“好了，珀西總督，執行命令去吧，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

眼看著“倔驢”又要發蠢，克恩連之后的話都懶得聽了，冷著臉將眾人趕了出去，只留下了比爾一人。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一道從未設想過的身影，同樣留在了大廳，小心翼翼的湊到了他的身邊。

“你留在這里干什么?利亞有事找我?”

看著面前繃著小臉的卡卡瓦夏，克恩不以為意，還以為對方是帶話的，正準備先打發出去，卻聽見對方一臉嚴肅的說道：

“大公閣下，第一軍團騎兵直旗長卡卡瓦夏向您致意！我來接管自己的士兵。”

看著那張稍顯稚嫩的臉龐，克恩先是愣了一下，還以為這小家伙在和自己玩什么扮演游戲，隨后突然反應過來，隨即表情變得有些復雜。

說來慚愧，如果論起軍團的資歷，身為克恩的騎士侍從，卡卡瓦夏絕對是能排上號的，再不濟也能和小約翰一個輩兒。

眼看著同年入伍的小兵最次都是直旗長，“李廣難封”的小瓦夏蚌埠住了，委屈的拿著自己這么久獲得的功勛證明，跑到克恩的身邊死纏爛打，硬是磨了個直旗長出來。

其實，如果克恩真的有意提拔，憑借小家伙南征北戰的功勛和實力，混個方旗長還是很容易的，再一步就是總督。

只是……

趁著小家伙滿懷期待的眼神，克恩實在沒法再敷衍，只能深深嘆了口氣，在那強壯有力的肩臂上輕拍了兩下：

“等下讓比爾給你調，十五名騎士和八十五名騎士侍從，歸你管轄了。”

“真、真的嗎?謝謝您，先生！”

得償所愿的小瓦夏當即發出了歡呼，緊緊的抱住克恩，連假客套都沒了，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

經歷了多場戰役后，當初的緊張和膽怯不再出現，只有愈發堅定的內心和意志，希望能為這位先生多做些什么。

打發走了小瓦夏，克恩將比爾叫到了一旁，提出了自己明天的想法：

“我和亞當商量了一下，眼下的環境發揮不出我們的優勢，必須另辟蹊徑，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他頓了一下，表情有些嚴肅的看向這位老騎士：

“現在，需要一位經驗豐富的將領，在霧色中渡過支流，再從東方向迂回過來，襲擾他們的軍團后方。

我準備將這件事交給麥克，再讓第四軍團整合，讓他們先跟著你……”

“讓我去吧。”

沒給克恩反駁的機會，比爾立即就說明了麥克的缺點——是個身先士卒和排兵布陣的好手，但根本耐不下性子，讓這種人去突襲后方，很容易把家底賠進去。

在寒冬中，再殘暴的灰熊也很難和狼群相抗衡，這是天時地利的誘因，而并非實力上的差距。

兩相比較，似乎無需多言。

“還記得我帶您出去狩獵的那一天嗎?少爺。”老比爾撓了撓頭，飽經風霜的臉上似乎陷入了回憶：“您在我的懷里睡著了，為了射中那頭野豬，我在雪地里躺了兩個小時，那時您還很嫌棄我身上的嗆煙味。

不會有事的，我相信您是個幸運的孩子，您的好運也會保佑著我。”

說著，比爾神色自若的對著克恩笑了笑，伸手從懷里掏出了煙斗，走出大廳的路上，悠閑的給自己點燃。

很快，大廳只剩下啞然失笑的克恩，還在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表情卻是尤為復雜。

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去，比爾，已經很久沒人叫過我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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