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界驚變
他們很快就走到了巷子的另外一側(cè),白冉小心翼翼地抽出手來,在蘇時祈察覺后看向她時,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自言自語道:“我流汗了,好熱啊……”
我的演技,非常自然吧……白冉在心中默默為自己捏了把冷汗,心有余悸,再和他牽下去,她散發(fā)著滾燙溫度的手恐怕也要被嚇成和他一樣的冰冷蒼白了……
更何況,遲來的心跳聲在胸腔內(nèi)瘋狂撞擊,讓她心情有些微妙。
我是不會這么快就喜歡上陌生人的,白冉面上不動聲色,暗自掐死那剛冒頭的一丁點情愫。
有輛黑色的汽車停在不遠(yuǎn)處,蘇時祈收回目光,徑直朝它走去,敲了敲車窗,正在打盹的金發(fā)男猛地蹬腿驚醒,“人接到了?可以走了?”
蘇時祈點點頭,拉開后車門,示意白冉上車。
等兩人都坐穩(wěn)關(guān)門后,秦彥整個人興致高昂,猛踩油門,“兩年了,總算可以離開這個破地方了!”
他雙手靈活地操控方向盤,幾個轉(zhuǎn)圈就拐到另一條道上,窗外晃過零零碎碎的黑影,都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車子身后。
白冉在車?yán)锼さ猛釚|倒西,一下子栽進(jìn)旁邊那人的臂彎里,他身上的血腥味在車廂里顯得越加濃厚,白冉的胃禁不住這樣的刺激,排山倒海的翻涌仗勢愈發(fā)顯著,她捂著嘴干嘔了幾聲,努力將喉嚨根處的惡心感給吞了回去。
蘇時祈臉色一黑,原本他抱臂冷眼看了會兒白冉從右側(cè)窗戶撞到前座椅背,再摔到左側(cè)窗戶,隨后撲進(jìn)他的胸前,緊接著臉又摔在他的腿上,靠扒住椅沿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了身體。
終于,他在白冉想要干嘔的時候有所行動,邊解身上的安全帶邊將她摁回原位。
在白冉勉強(qiáng)找回被狂躁車速所迫害而失去的平衡、卻即將在下一個連續(xù)轉(zhuǎn)彎再度飛旋出去的危難關(guān)頭。
蘇時祈“咔嗒”一聲幫她系上了被忘掉的安全帶,并且在白冉蔫頭耷腦、無所適從時,不慌不忙地抓住她的手,移到右側(cè)的車頂后扶,細(xì)長的手指撐開白冉捏緊的拳頭,引導(dǎo)她握住扶手。
他冰冷的手指覆在白冉滾燙的手背上,溫暖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拂過她的發(fā)際,白冉頓時神色一變。
蘇時祈突然想到白冉在欲嘔不嘔之間反復(fù)徘徊的暈車狀態(tài),眸光微垂,卻正好看到白冉瞪大眼睛欲言又止,一臉惶恐驚懼,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樣。
微不可察的眉心一跳,他迅速果決地坐回原位,一切悄然恢復(fù)到無事發(fā)生的狀態(tài)。
剛才的景象在他的腦海中一瞬而過,他不自覺擰了眉,濃黑的眼睛里藏著思量過后的不解。
正當(dāng)蘇時祈放空想著自己行為哪有不妥時,白冉終于找到機(jī)會開了車窗的一條縫,仰著一張蒼白至極的臉,貪婪地嗅著外面的新鮮空氣。
白冉當(dāng)然不會因為捏個小手就悲痛欲絕,只是在密閉的空間內(nèi)她不知何時變得如此靈敏的嗅覺可害慘了她,那濃重難聞的血腥味,隨著對方貼近的姿勢直沖鼻腔,她必須小心翼翼地憋氣忍耐,才能讓自己的惡心感被壓在喉腔下,哪里還顧得上表情管理。
“開慢點。”沉寂的車廂內(nèi),蘇時祈突然出聲,白冉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向他,注意到他并不是在和自己說話,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盯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道景象。
缺少了喧嚷熱鬧的人群,整座城市變得死氣沉沉,蒙上了一層灰暗陰冷的色調(diào)。
隔著玻璃窗,白冉緊張地觀察著那些險些擦過的喪尸,它們慘白至極的皮膚上暴起青筋,駭然斷開的肢體切口觸目驚心,破舊不堪的衣物上曾浸透過血水,成群結(jié)隊地游蕩在無人收拾的混亂街頭。
以往干凈平整的街道,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三維空間被隨意當(dāng)成紙片捏成皺巴巴的一團(tuán),只留一片不成形的破敗死寂。
斑駁的血跡潑墨般灑在馬路、建筑、廢棄的汽車、高聳的燈桿等一切人們習(xí)以為常的城市景觀上,玻璃、碎石、殘骸毫無章法地四處散落,兩側(cè)的房屋或磨損撞裂,或燒得焦黑,或坍塌成廢墟,已然是一座死城,感受不到一點生機(jī)。
秦彥在前面開得不亦樂乎,抽空應(yīng)答:“這還慢?”
蘇時祈仰著頭閉著眼,修長的手指按住略疼的太陽穴,微皺的眉眼顯現(xiàn)出倦怠感,“我有點累了。”
秦彥特意回頭看了眼他,看到他一改往常所顯現(xiàn)的萎靡消沉,哪怕一點點也讓他心驚膽戰(zhàn),“哦,那我減點速。”
慢下來的車速確實讓白冉好受了些,但內(nèi)心還沒有平靜多久,熟悉的門店牌匾突然躥進(jìn)白冉的視野內(nèi),冷意一下子流過她的四肢,她看見一輛黑色汽車的大半個身體就這樣嵌在曾經(jīng)擺滿了各種誘人糕點的櫥窗內(nèi),也將她好不容易收斂害怕后的穩(wěn)定情緒給撞得支離破碎。
她微張著嘴,紅紅的眼眶憋著淚,喉嚨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嗚咽聲,哪怕閉著眼,她也能在腦海中清晰描摹出這家店里面的模樣,明黃色的內(nèi)部裝潢充滿了溫馨與愛,香甜的氣息總是勾得人食欲大振,這里其實也算是她的第二個家了……
可如今白冉親眼驗證了它的“死亡”,波瀾不驚的清澈內(nèi)心就像被一滴墨所沾染般給攪得天翻地覆,與現(xiàn)實接軌的凄惶感又開始在她的身體里逐漸擴(kuò)散。
閉眼休息的男人似有所覺般撐開眼皮,瞇著的斜長眼尾,輕輕掠過白冉抖得跟篩子一樣的瘦弱側(cè)影,眉目依舊清冷寡情,他平靜地看著白冉的淚水逐漸落至肩膀,濡濕那一片灰紫色的光滑布料,再度闔了眼。
白冉的眼淚猶如打開了的珍珠匣子,一串接一串,就像要將她全身的水分榨干般誓不罷休,但幸好,那傾瀉而出的恐懼與悲傷也隨之漸漸抽離,白冉的情緒慢慢平復(fù)。
她木然地用指腹拭去眼角的余淚,偷偷瞥了眼其他人,還好一個在全情投入地開車,另一個在閉目養(yǎng)神,應(yīng)該都沒有人注意到她。
目的地比白冉想象得要遠(yuǎn),汽車大概駛過了四五個老街區(qū),一直往偏遠(yuǎn)的開發(fā)區(qū)方向走,最終拐進(jìn)了一條略顯靜謐的小道,平穩(wěn)地行進(jìn)。
周邊的喪尸數(shù)量驟減,兩旁道路上栽種的銀杏樹一有冷風(fēng)吹過便抖顫了枝葉,嘩啦啦一片降下金黃的“贈禮”,漫天的扇形葉搖搖晃晃地降落,又被汽車掀起的氣流折騰一番,方才墜入塵土。
白冉察覺到自己單薄的運(yùn)動外套和當(dāng)下的季節(jié)似乎格格不入,但昨天還是炎熱八月的末梢,今天陽光雖然溫暖,可抵不住凜冽寒風(fēng)所帶來的冷意,和昨天相比明顯不是一個季節(jié),再加上窗外這大多在十月中旬左右才開始落葉的銀杏樹……
最壞的結(jié)果,應(yīng)該也只是她昏睡了兩個月吧。
普通人能睡這么久還不出問題嗎?
她的手臂上也沒有任何針孔,不像是有人給她打過營養(yǎng)劑的樣子。
唉……不明白到底什么情況……
白冉今天嘆過的氣大概比以往五年累積起來的還多。
汽車碾過斷裂在地的停車場自動桿,向下駛?cè)肓艘黄䶮o邊際的漆黑之中,只有前照燈筆直的光照不斷穿透未知的黑暗,摸索引領(lǐng)著正確的道路。
白冉暈頭轉(zhuǎn)向中聽見遙控門開啟的聲音,車停穩(wěn)后,門又緩緩合上。
車鎖一開,白冉飛快地下了車,扶著一旁的柱子嘔吐起來,大概是因為肚子里面空空如也,嘔出的只有微黃的液體,嘴里泛著苦味。
金發(fā)男提著工具箱,拿著手電筒,挎著一個大袋子下了車,看著狀態(tài)不佳的白冉,略有些嫌棄:“喂!你這身體素質(zhì)也太差了吧,我如此完美的車技,你居然吐了?路上幾十只喪尸,我都沒讓它們擦著邊呢!”
秦彥,一個無論在哪都能引人矚目的黃發(fā)男人,主要原因并不是他有著英俊帥氣的外表,而是他咋咋呼呼的言行舉止和夸張怪異的穿著打扮,總是平淡無奇的日常中最突兀的視線聚焦點。
他穿著色彩斑瀾的撞色羽絨背心和粉色珊瑚絨睡褲,左耳大概有五六個耳洞,掛滿了銀黑兩色、各類形狀的耳釘,右耳則戴了個串著菱形和圓環(huán)的長流蘇耳鏈。
狹長上挑的鳳眼和嫣紅微翹的微笑唇,使他看上去像只擅長口腹蜜劍偽裝自己的狡猾狐貍,但他本人的性情卻是極為心直口快、暴躁跳脫,甚至還有些低情商,因此總有不少女孩在被他不張口時略顯欺騙性的外表迷倒之后,短短幾分鐘內(nèi)就親眼目睹夢的破碎。
白冉一邊聽著秦彥滔滔不絕地列舉了多個案例只為論證自己車技的高超,一邊被不斷上涌卻又難以發(fā)泄的不適感所折磨,但她還是說出道歉的話語。
“對不起,我應(yīng)該是很久沒出門了……車坐得比較少……”
“看得出來,你……”秦彥瞇眼掃過白冉,正要繼續(xù)高談闊論,卻接受到從不遠(yuǎn)處傳來的冷颼颼眼神,不由自主地噤了聲。
這里一盞燈都沒有,在車燈熄滅后只有秦彥手中的手電筒是唯一的光源,從昏暗的視線中白冉注意到這個寬闊的地下車庫,只停放著三輛汽車。
蘇時祈從較大的那輛銀灰越野車的后備箱中取了一瓶水,遞到白冉面前,白冉邊低聲道謝邊伸手接過,瓶裝水出乎意料的溫?zé)幔s緊喝了幾口,才壓下胃里的惡心。
回憶一路上獲得的幫助,白冉的心里涌上一絲溫暖的感覺,她后知后覺地注意到自己還未曾自我介紹,急匆匆地補(bǔ)充道:“我叫白冉,真的很感謝你們。”
秦彥努了努嘴,不以為意,“小事一樁啦,我們幫助的人可多了,也不差你一個。”
似想起什么惱人的過往,他居高臨下地睨了白冉一眼,“你叫我秦彥就好,你不要對我一見鐘情、以身相許就行。”
“秦……彥哥,謝謝。”白冉實在沒勇氣直呼其名,還是在后面補(bǔ)了一個字,讓兩人之間的前后輩關(guān)系更加明顯,至于后半句話,她就當(dāng)作沒聽見吧……
“好吧,誰讓我看上去就像個成熟穩(wěn)重的大哥呢。”他無奈地攤手。
白冉將局促不安又帶著點憧憬期盼的目光投向蘇時祈,等待他的回答。
蘇時祈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透露出一種漫不經(jīng)心和滿不在乎,但他沒有急著回答白冉,而是拉開旁邊的樓梯門,劇烈的聲音回響在空闊的車庫中,嚇了白冉一大跳,“上去說吧。”
秦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率先走了進(jìn)去,樓梯間傳來他一路向上奔跑所發(fā)出的腳步聲,白冉跟在其后。
蘇時祈將門重新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白冉的眼睛陷入一片黑暗,“等等,我看不見了!”
白冉趕緊拿出手機(jī),開啟手電筒功能,四處找尋蘇時祈的身影,沒想到卻直接照到了蘇時祈的臉上,他用手無奈地?fù)踔猓氩[著眼,幾階之下的他與白冉差不多一樣高,白冉卻感受到了氣勢的壓迫性。
白冉心跳漏了一拍,連忙對他道歉,只得到對方冷淡的應(yīng)答。
兩人繼續(xù)沉默不語地往上爬,大概三四樓的位置,有明亮的燈光從門縫中傾瀉而出,秦彥在門口雙手抱臂等他們,開著的手電筒朝斜上方射出一道清晰的光源。
看到白冉低著頭走上來,抬眸望向他的剎那,秦彥過分健康的艷麗唇色被咬得一瞬蒼白,澄澈的瞳孔明顯存在微微震動,本來勾起的唇角塌得特別迅速,他立馬拿著手電筒照向白冉全身。
白冉被他莫名其妙的舉動嚇到了,以為他見著了什么可怕的東西,有些驚慌地轉(zhuǎn)過頭。
又被光亮晃了眼的蘇時祈,連手都懶得抬了,他站在白冉身后,雙手插在兜里,依舊是神情冷淡的模樣。
他半闔著眼,瞳仁如同放在微敞寶匣中的黑珍珠般反射出清冷的光澤,烏壓壓垂下的睫毛襯得那慵懶的眼神帶著幾分不善,直直地看向秦彥,“你好煩。”
秦彥尷尬一笑,移開手電筒,“看錯了,最近熬多了夜,神經(jīng)有些敏感……”
他呼出一口氣,又看了白冉一眼,略顯痛苦地移開視線,指了指白冉放在胸口位置的手機(jī),“麻煩關(guān)掉你的手電筒,這打光不是很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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