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存活的人們
拐過遮擋視線的高大屏風,曾經(jīng)被規(guī)劃為美食廣場以及游客用餐的區(qū)域,出現(xiàn)在白冉眼前,固定商鋪攤位所留下的爐灶與廚具,正好可以用來烹飪食物,承擔廚房的功能。
在白冉視線的盡頭,有五六個身影坐在熱氣蒸騰的餐桌前,秦彥一頭金發(fā)甚是惹眼,正站起身朝他們這個方向招手。
白冉深吸了一口氣,心里有些緊張,朝他們加快步伐走去。
蘇時祈顯然與在場的幾位都已經(jīng)十分熟稔,沒有過多招呼,僅簡單點頭頷首,抽開一把椅子就隨意坐下。
旁邊的妮妮立即撲到他腿上,像黏人小貓似的撒著嬌,請求蘇時祈帶她去廚房找顧奶奶和姜南易,蘇時祈回頭看了一眼離他不遠的白冉,看她依舊低著頭陷入思索,牽著妮妮進了廚房。
初來乍到,白冉自然需要自我介紹,在幾步之內(nèi),有些怕生的她已經(jīng)在腦海里重復預演過好幾遍開頭的說辭。
在她緩步走近的同時,有一個人始終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她。
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瘦長,蠟黃的膚色顯得沒精打采,高挺的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鏡,嘴唇單薄,但抿得很緊,看著略顯薄情。
鷹隼似的犀利眸光和擰著的細眉,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心思深沉、難以相處,臉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還挺長,從右眼眼角一直延伸到右半邊臉頰的酒窩處。
白冉剛準備開口介紹自己,他倏地站起身,皺起的眉眼舒展開來,沉穩(wěn)溫和的聲音,使他整個人添了些儒雅的氣質(zhì),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你是明天要隨他們一起出發(fā)的小白吧?”
瞥到在一旁笑得全身顫抖的秦彥,意識到小白這個稱呼指的是自己,白冉點了點頭。
徐期正眼中的關切顯而易見,接著說道:“你的事我都聽秦彥說了,不算什么大問題,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想不起來也沒關系!路上也別怕,心態(tài)要好,就當成去旅行,正好多看看外面的風景,開闊一下眼界。”
這如同來自長輩的諄諄教導與柔聲開解,讓白冉烏云密布的心房透進了幾縷溫暖的陽光,她站直了背,對視的眸光誠懇專注,“我明白,謝謝叔叔。”
似是看不慣這邊友善和睦的氛圍,秦彥在一旁翹著二郎腿,坐姿散漫,啜完一吸管飲料,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你們看上去還真像一家人,以為走親戚呢?還有,徐哥,你可別亂說,萬一她當了真,耍起大小姐脾氣,那我們豈不是全程都要小心翼翼地伺候她?”
他說完還仰起臉,用那種“你算老幾”的挑釁眼神瞅了白冉一眼。
徐期正對秦彥的說話行事風格也很無奈,但確實沒法,趁秦彥沒注意,朝白冉做了個捂耳的動作,白冉明白這是讓她耳不聽心不煩的意思。
白冉頭一次遇到這么明目張膽地挑事生非的男人,奈何現(xiàn)在自己正是寄人籬下的處境,對秦彥不能表露絲毫的不滿。
偏偏他還得寸進尺地從座位快步走到白冉身邊,一股子痞氣地搭上白冉肩膀,伸臉湊近,在她耳旁小聲絮絮叨叨,“討厭我嗎?嫌我煩嗎?我就是這種性格啊,路上你肯定忍受不了,還不如留在這里呢……”
白冉偷瞄了一眼蘇時祈剛才坐的位置,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他已經(jīng)消失了,她生硬地抿唇,讓唇角保持在一定的弧度,看上去像是在好脾氣的微笑,但她的眼眸中幾乎沒什么笑意。
她嗓音糯糯,姿態(tài)柔弱,音量倒是不低,“我不會的,我覺得你人很好,路上我會聽蘇哥哥和你的話,認真服從安排,但如果你討厭我、嫌我煩、忍受不了我,我可以留在這里的……”
說完她垂下眸子,眼眶憋得有些紅,瘦削的肩膀看起來搖搖欲墜,一副沮喪難過的模樣。
秦彥聽到自己的話被送了大半回來,還有點愣神,又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意識到自己今天好像對她說了不少找茬的話,頓時有些心虛,緊接著感覺全場銳利指責的眸光都投射到自己身上,害得他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白冉輕輕推了推他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對方卻紋絲未動,更加顯得她柔弱可欺。
“拿走你的豬蹄好嗎?”喑啞的女聲如驚雷般炸得秦彥跳離幾步遠。
“我沒用力啊,我就是擺了一下姿勢,很輕的。”秦彥一臉委屈。
“呵,確實挺輕浮。”穿著駝色毛衣的女人冷哼一聲,“人家擺明了對你不感興趣,你跟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樣纏上去,丟不丟臉?”
“丟什么臉,我這張臉,人見人愛!”
“你這張臉,我真的還挺喜歡,但你這張嘴,我想抽幾個大耳光已經(jīng)想很久了。”
“……你就是嫉妒!”
“嘴賤一時爽是吧,待會我就讓蘇時祈給你準備火葬場。”
“你也就只能仗著輩分管我了!老女人!”
眼看兩人之間的矛盾一觸即發(fā),徐期正趕緊打圓場,“大家心平氣和,不要因為小事吵起來……還有小孩在旁邊看著呢!”
兩人也不想繼續(xù)沒意義的爭吵,彼此給了對方一個冷漠的臉色,沒說話了。
白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進展給驚呆了,她開始懷疑,之后的旅程她還能和秦彥好好相處嗎……
白冉目光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兩個不知道在念幼兒園還是小學的孩子安靜乖巧地坐在一起,正一臉好奇地望向她,撞上她的眸光時迅速低下頭,互相說著悄悄話。
還有個臉上被燒傷了大半的女人正端起酒杯慢慢飲著,一開始她對白冉的到來似乎渾然不在意,一直沒抬頭,卻在剛才白冉示弱時毫不猶豫地出聲幫忙。
她似乎察覺到白冉的視線,伸手解下隨意扎著的發(fā)圈,一頭蓬松長發(fā)散落,遮擋住她猙獰的疤痕。
只有這四個人是新面孔,可她一個也不認識。
白冉以為她不喜自己的目光,連忙慌亂移開,聽到一旁的徐期正解釋:“小白,她是怕嚇到你,她沒有不高興。唉,她就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林白霜頷首默認了徐期正的說法,低沉嘶啞的嗓音淡淡道:“嗯,我沒那么敏感。”
她又瞪了徐期正一眼,面無表情道:“但我也沒那么親切。”
秦彥又在一旁補充,語氣凄涼,“你對誰都親切,就是總針對我。”
林白霜毫不客氣地回道:“誰讓你那么欠扁?”
徐期正無奈地隔開他們兩個人,“人家小姑娘孤身一人也不容易,秦彥你以后注意點。”
“知道了,我以為還能把她留下來嘛,現(xiàn)在真的感覺沒希望了,我認輸。”秦彥假裝落魄低頭,夸張地用衣袖抹去那壓根不存在的眼淚。
白冉嘴角微抽,感覺自己腿挺酸,就近選了個椅子坐下,也不發(fā)表言論,把自己當成旁觀者看秦彥還想怎么說。
秦彥明顯已經(jīng)放棄徒勞的掙扎,在她旁邊坐下,隔著桌子逗那兩個小孩玩。
“你真的不考慮留下來嗎?”白冉發(fā)現(xiàn)林白霜正看著自己,“外面很危險……你不會喜歡那樣疲于奔命的生活。”
白冉還來不及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道:“哦,你失憶了,無知的人確實會比別人多點無所畏懼的勇氣……”
白冉緊張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不知道應該如何回復。
林白霜溫熱的手背貼著凹凸不平的面頰,靈秀的眼眸靜如深潭,“我沒有罵你的意思,只是你沒有經(jīng)歷過那種喪尸爆發(fā)時的腥風血雨,可能不懂當下的安寧是多么珍貴。”
“你看我,其實我不是本地人,還擁有水系異能,中途也有過不少人邀請我加入他們的隊伍,但我一想到路上可能存在的隱患,手上要沾染的血腥,以及不知何時就會分道揚鑣的同伴,就覺得還是待在這里比較好。”
“那是你懶。”秦彥在旁歪著腦袋冷颼颼地杠她,“你最好跟她多叨叨幾句,勸她留下來,別給我添亂,我求之不得。”
“你想多了……我才不會干涉別人的決定。”林白霜給自己斟滿一杯酒,瞇著眼享受其中的醇香。
秦彥只管過嘴癮,“哼,我無所謂,反正我又不是很會殺喪尸,全靠蘇時祈一人輸出,到時候我就帶著她東藏西躲,逃跑還不簡單嗎!而且誰說要帶,誰就負全責,我能幫點忙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林白霜斜眼嘲諷,“你敢把剛才的話對著蘇時祈說一遍?”
“……不敢,那你敢說你留下來沒別的心思?看上我們徐哥了吧!”
話音剛落,空氣如同按了暫停鍵,秦彥猖狂的笑聲在一片沉寂中顯得尤為突出,但他察覺林白霜并沒有立馬還嘴,反倒用手慌亂地整理自己蓬松的發(fā)梢,那張往日冷艷的面容似乎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他的笑聲頓時卡在喉嚨里。
他感覺有點不妙,畢竟戳破林白霜的秘密付出的代價肯定不小,有些吞吞吐吐道:“這波,我不是預言家吧……”
“秦彥,你別瞎說!白霜也是為了給大家供水啊,她是基地不可缺少的存在。”徐期正連忙擺手,趕緊給抬起頭看熱鬧的小孩杯里倒?jié)M飲料,他們又小心翼翼地舔起杯子來,學著林白霜的樣子陶醉不已地瞇眼。
“天臺不是有雨水收集器嘛,將就著用也不是不可以,我看林白霜就是想做一條咸魚,順便追你。”
果然,不嫌自己話多的秦彥,馬上就從桌子下收到了來自林白霜的貼心饋贈,一腳猛烈踩踏,讓他痛徹心扉,上勾的唇角瞬間拉直,高聳的眉峰差點倒立。
真是刻骨銘心的滋味,讓他牢記一定要遠離穿高跟鞋的憤怒女人,畢竟她們腳上那雙突顯足弓美感的裝飾品,隨時都有可能變身大殺器。
白冉其實在他們斗嘴時偷偷摸摸剝了顆巧克力扔到嘴里,心滿意足地享受它的甜膩滋味。
饑餓暫時得到舒緩的幸福感,讓她無暇顧及秦彥與林白霜之間的唇槍舌劍,但那一腳干脆利落的側踢,剛好被她收入眼底,看著秦彥呲牙咧嘴、忍氣吞聲的吃癟模樣,竟然感到些許的愉悅。
林白霜朝秦彥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晦暗不明的眼神,傳遞出“再多嘴就滅了你”的陰森情緒,秦彥很識相地選擇靜默不語,但眼中的罵罵咧咧倒是不停。
林白霜裝作沒看見,百無聊賴地用手指纏繞著自己微卷的長發(fā),轉(zhuǎn)移話題道:“再說你們,一個沒心沒肺的兔崽子,一個冷情冷性的冰渣子,我看小白還挺可愛,你們帶上她,說不定還能長點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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