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擁有智慧的生物都向往著自由,  人是如此，動物也是如此。

        不能稱之為生物的咒靈遵循著本能,  隨心所欲的殺人破壞,  這也是它們的自由，被咒術師阻止祓除就是另一回事了。

        曾經是人類，還活了一千多年的天元“進化”為類似咒靈的存在后,  自然會對咒靈操術產生畏懼，即便他幾乎已經被人遺忘，被人漫不經心的供奉,  長年累月都只能待在無人凄清的地宮之中……

        可他也絕對不想成為夏油杰手里的奴隸，任其差遣。

        螻蟻尚且貪生,  更別說已經用星漿體這個辦法成功了兩次的天元！

        不過姜望提出想要見天元也只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  天元不見他反而讓他確定了這一點。

        畢竟如果讓他親自去試探得出一個結論的話,  還是比較麻煩的。星漿體那次是特殊情況，平時無論是忌庫還是薨星宮內都有守衛，他想證實猜測就難免要對天元動手,  這么一來打草驚蛇，屆時之后的事就不好辦了。

        五條悟很忙,  或者說他和夏油杰這兩位特級術師都很忙。

        姜望是因為突發狀況打亂了原來的任務安排,  為了安頓雙胞胎他還去夜蛾正道那里請了假。

        五條悟是抽空回來的，而且姜望一請假，他的任務就得由五條悟接手了。

        很快，五條悟沒能休息多久，就被接連不斷的電話給叫走了,  臭著臉走之前,  被姜望塞了一大包巧克力。

        這些都是夏油杰宿舍里的存貨,  他的味覺被咒靈玉影響,  平時不怎么吃飯，就算吃飯也是很少的份量。

        可若真的什么都不吃，按照咒術師的工作強度，他根本撐不到現在。所以他是準備了很多姜望以前跟他一起挑選的巧克力餅干等零食，餓的時候就隨便吃點墊墊。

        現在姜望醒了，就不可能放任夏油杰繼續糟踐自己的身體，而且他雖然味覺也快徹底沒了，但吃東西還是沒問題的。

        在他上輩子毀滅世界前最后的那段時間里，人類的生存空間遭到蟲族的嚴重擠壓，食物都是由人工合成的營養劑，喝一支抵一天。效果這么出色，就沒人管它的味道好壞了，而且那時也沒人在意。

        有了這樣的經歷，再加上咒靈玉，姜望對入口食物的要求一降再降，只要能吃就行。

        轉眼到了晚上，兩個女孩吃完飯后跟姜望從頭學識字，順便一提識字卡片是夜蛾正道讓咒骸送來的。

        認真學習了一個小時后，菜菜子打了個哈欠，然后美美子也跟著揉起了眼睛，姜望見狀便讓她們去洗漱。兩個孩子互相幫著洗完澡，吹干頭發后，就上床睡覺了。

        五條悟把自己宿舍的鑰匙給了姜望，但菜菜子她們一旦看不見夏油杰就會害怕的哭起來，因此姜望也沒辦法去他的宿舍休息，只能打地鋪，將意識縮進身體最深處，讓身體休息。

        關了燈，屋子里頓時暗了下來，兩個孩子的呼吸聲逐漸綿長平穩，顯然已經成功入睡，夏油杰的身體和意識也睡著了，只余無法入睡的姜望籌劃著將來。

        菜菜子和美美子需要女性長輩的教導，畢竟他跟夏油杰都是男人，對女孩子的生理知識并不了解，而且教起來也不太方便。不過她們兩個現在年紀還小，現在不是很著急，先將這個記下來，以后再說。

        杰的精神狀態不好，疑似開始厭惡普通人，需要他用心開導，解開心結。這個倒是簡單，對姜望來說沒什么難度，只要有他在，夏油杰的情況就不會壞到哪里去。

        還有杰提到過的針對他的人，姜望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夏油杰現在在休息也不能把他叫醒問個究竟，不過根據這次的任務來看，姜望很懷疑對方插手了夏油杰的任務安排。

        夏油杰現在已經是特級咒術師，掌握有多體特級咒靈，能對他產生威脅的咒靈微乎其微，所以問題不在于咒靈，而是……

        人心。

        姜望做了個假設，如果昨晚他沒有及時醒來，夏油杰引發泥石流后帶孩子們離開，沒打算為自己的行為做太多掩飾，那么他借刀殺人的真相有很大可能會被發現。

        總監會不允許咒術師對普通人使用術式，而且一旦咒術師殺害普通人就會被視為詛咒師抓捕處決。不過夏油杰沒親手殺人，加上特級術師的身份，這次可能會被總監會放過，但也留下了隱患。

        倘若夏油杰再遇上類似的事件，他也許就會親自動手了。

        而且據姜望對他的了解，壓抑過后的爆發會更強烈，開弓沒有回頭路，一旦他動手，就會做得更絕，叛逃并被總監會視為詛咒師追殺都是一定的。

        夏油杰叛逃，五條悟會來問個說法但不會動手，只能是兩人分道揚鑣，其他人又沒那個能力殺死夏油杰，難道幕后黑手的目的只是削弱咒術界的實力？

        不，這說不通，幕后之人跟高層有聯系，也就是有共同的利益，平白無故攆走己方的頂尖戰力樹個強敵是腦子有問題嗎？

        那目的到底是什么？

        ……

        姜望眼前突然靈光一閃，咒靈操術對現在的天元有作用，難道幕后黑手的企圖就是天元和咒靈操術！？

        姜望越琢磨越覺得很有可能，咒術師的術式可謂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門，他就聽說過一個會降靈術的詛咒師，能借用術師的遺體令“死者復生”，成功降靈后就能使用死者生前的能力，包括術式！

        雖然現在還沒有聽說過搶別人術式的奇特術式，但如果是類似能力的話，讓夏油杰脫離高專后，對夏油杰下手的成功率就高了。

        畢竟比起咒靈，人總是更擅長殺死同類的。

        日后對此要多加警惕，姜望暗暗記下。

        再有就是，灰原雄的死了。

        想到這里，姜望不由回憶起來，初見時開朗的黑發少年熱情直白的表達對夏油杰的崇拜，之后也一直都是夏油杰的迷弟。每次看過來的眼神都亮晶晶的，只要打個招呼就會給予熱情的回應，很有干勁也很努力，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

        可是，灰原雄已經不在了，姜望沒能見他最后一面。

        下午看望七海建人時，七海建人說兩天前灰原雄的父母過來，帶走了灰原雄的骨灰。

        害死灰原雄的任務絕對是有問題的。

        負責觀測咒靈的窗居然在發現咒靈時失職，疏忽了環境地理因素，沒能查清楚咒靈出現的原因，二年級的兩個二級術師就直接被派去討伐咒靈，后續報告上也只有誤判咒靈等級的這一結論，很不合常理。

        因為咒靈戰斗途中臨時突變，二級變一級的概率也是有的，不多也不罕見。可術師如果想保命逃跑也是能做到的，姜望相信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不是傻子，發現打不過還要硬上，然而咒靈實力超出了正常一級咒靈的范疇，才讓他們兩個險些全都死在那里。

        三年級三人中和二年級關系最好的就是夏油杰，家入硝子是女生，又要經常在醫療室幫忙學習沒有時間，夏油杰的性格較之五條悟更容易親近。

        而且他跟灰原雄七海建人都是出身普通人家庭，彼此之間有很多共同語言，夏油杰這個前輩也做的很負責出色，沒有外出任務留在學校的時候會幫忙訓練兩個學弟，一來二去關系自然很好。

        七海建人僥幸逃過了一劫，可如果他也和灰原雄一起雙雙遇難，可想而知會對夏油杰造成多大的打擊……

        如此堂皇直白的攻心之計，說和那個幕后黑手沒有關系姜望都不信——害死灰原雄的那個咒靈，可是被普通人供出的土地神！

        也就是幕后黑手不清楚姜望的存在，沒料到夏油杰對姜望的看重。

        否則這從星漿體事件為始的一重又一重陰毒算計，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間接死于普通人之手，精神連番被打擊的夏油杰看到同類被普通人殘害徹底崩潰，直接大開殺戒一點都不奇怪。

        思索至此，姜望只覺怒不可遏！竟然用這么下作的手段去算計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逼他成為孤家寡人走上絕路，真是罪該萬死！！

        一定要將那個混蛋挫骨揚灰！

        詛咒之海都被他激烈的情緒牽動，開始翻騰出層層白浪。

        暈眩感的襲來讓姜望勉強克制住了怒火，為了讓詛咒之海歸于平靜，姜望只能放空意識，什么都不去想。

        片刻后，詛咒之海恢復死寂，姜望也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原本還想為夏油杰徐徐圖之，但現在看來，暗中有那么一個精于設計覬覦咒靈操術的混蛋在，只要夏油杰不離開高專，為了讓他徹底恨上普通人，對非術師絕望，接下來他身邊五條悟之外的所有人都可能像灰原一樣……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對方藏在暗處，不主動冒頭的話姜望很難找到他。

        那么，就只有一個方法了。

        現實世界里，夏油杰睜開了一雙漆黑冷厲的眼睛。

        此時的天色將亮未亮，正是黎明來臨之前最深沉的黑暗。

        悟，抱歉了。

        你想改變這個爛透了的咒術界，可是在我看來，外表頑劣乖張本性純粹天真的你有些事是不會做的。

        可有些事，不做是不行的。

        改革若不付出流血犧牲的代價，怎么可能成功？

        我要送給你和杰還有硝子一個光明的未來，好人就該長命百歲，幸福安康！

        只是要暫時委屈杰受累，背一段時間的罵名了。

        不過我相信，你會原諒我的。

        對吧，杰？

        ——

        舊■■村泥石流事件五天后，總監會查明泥石流突發山區有咒靈留下的殘穢。

        經證實，殘穢皆為夏油杰登記過的咒靈，確認泥石流為夏油杰引發。

        總監會高層齊聚，傳喚特級咒術師夏油杰就“舊■■村泥石流”一案受審。

        夏油杰接受傳喚，進入會議室，三個小時后離開。

        夏油杰離開時并無異常。

        之后守衛發覺會議室內有血腥氣傳出，敲門久未回應，遂破門查看情況。

        只見會議室內化作尸山血海，到處都是人類斷裂的肢體，頭顱不翼而飛，無一具完整尸骸。

        事后收斂被害高層的遺體，共計三十七人。

        分散藏身在各處，通過秘法降靈參與審訊的總監會時任高層，無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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