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五條悟的話猶如耳邊炸響的驚雷,令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夏油杰猛然清醒。

        ……悟說的沒錯，現在根本不是爭論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弄明白望的狀態,將望喚醒。

        夏油杰盯著懷中已經睜開雙眼的菊川麻里，木然冷漠的眼神讓他第一時間就認出來，這是菊川麻里。

        他松開手，問菊川麻里：“望呢？”

        菊川麻里答道：“屬下不知。”

        在五條悟的注視下，夏油杰看了眼還站在實驗器材旁邊的真人和實驗室里的其他咒靈,他在心里對姜望說了聲抱歉，然后就將它們連同菊川麻里一起收了回去。

        “我現在,暫時無法叫醒望。”

        五條悟也不是很奇怪,他清楚姜望近些年總是睡得多醒得少,偶爾出來打聲招呼都難。

        不過這么看來，姜望分出去的這部分意識出問題不受控制也不是很奇怪了。

        “那我們就先處理咒具的事。工廠這邊都交給了望,但我記得他好像要了個助理幫忙,先找那個助理吧。”

        五條悟和夏油杰走出實驗室，實驗室的大門在他們身后緩緩關閉，發出一聲悶響。

        “……現在看來，不用特地去找了。”夏油杰看著不遠處的女人,不由皺起眉頭,神色復雜的說道。

        “怎么又是這個木村？”五條悟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外表愈發成熟干練的木村薰表情嚴肅的走到近前：“就算是兩位來了,也不能強闖工廠的實驗室。”

        “如有下次,希望兩位能提前通知我,我也好早做安排。”

        這次確實是一路強行闖進來的五條悟沒吭聲，夏油杰應付了兩句后，就說起了正題：“木村經理，有件事我想問你。”

        木村薰看了看他,又扭頭看了看五條悟，一時間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兩位這次來，是因為咒具的事，對吧？”

        “你知道？”五條悟皺起了眉。

        “我的能力雖然比不上兩位，但也走運的被望大人看重，充當大人的左膀右臂，工廠里生產的咒具我當然是知道的。”木村薰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真的知道嗎？”這回換成夏油杰皺眉盯著她了。

        “如果是一般的問題，根本不會勞動兩位大駕吧？我思來想去，也只有那件事了。”

        木村薰顯然是知情者：“大人曾囑咐過我，如果兩位有誰問起就據實已告。”

        “沒錯，所有經由大人之手誕生的咒具，全都有催化強大咒靈的作用！”

        “你是說，全部？”五條悟頓了頓，才語氣有些陳凝的問了出來。

        “是的，現在全世界的咒具應當都已經開始運作了，畢竟就連我也能發覺，如今霓虹國內的咒力強度，越來越接近當年天元未死之前的時候了。”

        木村薰露出了笑容：“看來大人的夢想很快就要達成了！”

        “望對你說過他的……”夏油杰神色比五條悟更難看，只可惜關注點不同。

        “……沒有，是我自己猜的。”

        木村薰笑容一淡，眼中的妒意再也藏不住：“不過，被大人在意的夏油先生，真是太令人嫉妒了。”“還請您一定不要怪大人，因為只有您沒資格怪他，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您而已。”

        “……”夏油杰沉默片刻，才低聲說，“我從沒有怪過他。”

        他怎么會怪望呢？

        要怪也是怪他自己，弱小的總是讓望操心，如果他能真正強大起來，望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那就太好了。最后，也請您不要辜負大人的好意。”木村薰神色歸于平靜，朝夏油杰彎腰深深的鞠躬。

        “不行，最后那句不可能，杰做不到，我也不會放任他們的！”

        五條悟突然冷聲開口，一開口就說的很刺耳。

        木村薰直起腰，表情很鎮定：“五條先生想怎么做就和我無關了。”

        “杰！”五條悟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會意，便問木村薰：“那些咒具怎么才能恢復正常？你應該知道的吧。”

        “……很遺憾，”木村薰一語雙關的搖了搖頭，“啟動它們是大人，我只是作為旁觀的記錄者而已。大人也沒有說過如何關閉它們。”

        ——

        “木村的話你相信嗎？”回去的路上，五條悟靠著后座的椅背，微微偏頭問道。

        夏油杰沒有出聲回答，只是低頭盯著自己的膝蓋，不知道在看什么。

        “杰？”

        “讓我安靜一會兒吧，悟。”在五條悟又一次的詢問下，夏油杰疲憊的抬頭，聲音也透著一股疲倦。

        “不行，”五條悟斷然拒絕，“從前的經驗告訴我，讓你自己想只會越想越鉆牛角尖，尤其是望相關的事。”

        “那你想從我嘴里聽到什么樣的回答？”

        夏油杰半闔眼睛：“無論她的話是真是假，望的計劃早就開始了，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我現在只想望好好的，拯救世界的事……悟，你去做吧。”

        “喂喂喂，這時候你不要直接當甩手掌柜啊！你們答應過幫我的啊！”五條悟有些不滿。

        “而且這次的爛攤子可是望干的，你們兩個都別想跑！”

        夏油杰睜開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漆黑的眼眸，扭頭看著五條悟，聲音沙啞而冰涼：“對不起，悟。”

        “……望？”

        姜望呼吸都急促的仿佛在顫抖，他氣息非常不穩定，五條悟一把抓住他的手，連忙詢問掉：“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咒力怎么突然變得爛七八糟的？”

        “嗬——嗬——！”

        姜望抬起另一只手緊緊按著腦袋，臉色迅速蒼白如紙，額角滲出冷汗，呼吸也越來越艱難。

        他的狀態很不好，原本只是例行在意識里壓制詛咒，可不知為何他三年前分出去的那部分意識回來了，還帶著另一股龐大的詛咒。

        姜望來不及阻止，那部分意識就已經和他本身融合，那股詛咒直接混進了他勉強壓制得平靜的詛咒大海。

        兩種詛咒的融合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詛咒海瞬間掀起了狂瀾巨浪，一下子將姜望吞沒。

        姜望再一次體會了上次被吞沒的輪回之苦，雖說一回生兩回熟，他是比起上次很快就掙脫了出來，但自身的狀態也變得非常不好。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有兩個人在他意識里瘋狂打架破壞，還沒有平息的詛咒浪潮也在給他添亂，雙重debuff了簡直。

        五條悟嘗試了一些急救手段都沒有作用，緊張焦急之間，腦子轉的飛快，很快就鎖定了原因：“是不是剛才杰把你的那個分意識收回來的緣故？該死的！”

        “我早該想到的，那個意識體在菊川身上時就很像咒靈了，被收回去肯定會污染你……可惡！”

        “望，你再堅持一會兒，我這就帶你回總部！”

        說著五條悟就用蠻力打開了他身側行駛中的汽車后門，拉著姜望就要下車。

        卻不料姜望一把揮開了他的手，直接從另一邊撞開車門跳了出去！

        “望！！”

        五條悟目眥欲裂，立刻緊跟著追了出去。

        眨眼間后座的兩位上司都不見了，一直假裝耳聾的司機頓時驚恐起來，他連忙將后座兩側車門都被破壞了的汽車開到路邊停下。

        可他下車查看情況時，道路上車流來來往往，已經找不到姜望和五條悟的蹤跡了。

        ——

        “殺了他們……全都殺掉……”

        “沒用的人活在世上沒有任何價值……”

        “該死的蟲子……我要殺光你們！”

        “……我們只能舍棄我們的母星，另尋出路了……太宰首席，請讓我留下來吧！”

        “這種生死關頭為什么還想著內斗……讓更多的人活下去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不行，你們都還有時間、還有未來，你們走……都走！”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小治，我們的力量是用來震懾他國，保護我們的國家和人民的，不是用來侵略殺戮的，但這也不代表我們只能被動反擊。該主動出擊的時候也是要悍然出手護我國威的！”

        “人生在世，總要做點有價值的事情。我想想啊，以我現在的能力不搞科研為祖國奮斗太可惜了，那就決定了，這輩子我要當科學家，為振興祖國而奮斗終生！哈哈哈，是不是有點自大了……”

        “駿臣你快看，河里的那個是不是一個孩子？！我們快把他救上來！”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愿意跟我們走嗎？我們不是壞人，只是讓你一個小孩子留在橫濱這樣的地方太危險了！”

        “名字嗎？我……我是津島、啊，太宰治，我是太宰治！我愿意跟你們走！”

        “……什么華族，貴族制度不早就已經廢除了，還堅持什么傳統啊……真是令人窒息的地方，不行，我得想辦法離開才行。反正就算離開了，只要我不頂著這個名字敗壞他們所謂的名聲，也不會有人來抓我回去的。”

        姜望趴在火山口，身體痛苦的蜷縮了起來，他的靈魂撕裂般的作痛著，洶涌澎湃的惡意頻繁的沖刷著他殘留的理智，試圖將他摧毀化為怪物。

        如果有術師在旁邊，就會發現夏油杰的身體在不斷往外溢出漆黑的咒力，龐大恐怖的詛咒在試圖從根本扭曲他的身軀，將他同化變為咒靈。

        過往零零碎碎的記憶不斷在姜望腦中浮現，他拼命的從那些從未淡化的記憶里汲取著保持理智的力量。

        不行……不可能！他絕對不要墮落成怪物，他是人，無論如何他都是人類！

        ……不然的話，就不能回家了。

        夏油杰被姜望困在身體里，即使如此痛苦，姜望也記得要保護好夏油杰，不能讓夏油杰被他的詛咒傷到，只是這給他帶來了更大的負擔。

        最后，察覺自己即將崩潰的姜望拼死一搏，將全數咒力連同自己的意識都從夏油杰身上抽離，決絕的朝下方滾動的巖漿沖了下去！

        就這樣結束吧，這個世界的旅途到此為止了！

        杰，對不起，但是，永別了。

        夏油杰終于能控制身體了，失去了術式的他看著底下直直下墜的黑影，沒有任何一絲猶豫遲疑，義無反顧的一躍而下！

        望，別丟下我！

        “杰？！”來遲了一步的五條悟失聲大喊。

        下一秒，火山噴發了。

        滾滾黑煙與滾燙的巖漿瞬間沖了上來，五條悟的無限為他擋住了外界的危險，可親眼目睹摯友墜落的他仍然主動走入了噴發狀態下的火山內部。

        說來也奇怪，在他走進火山之后，火山噴發戛然而止，巖漿與黑煙一瞬間都被火山口吸了回去。

        五條悟在化為焦炭的岸邊找到了他的摯友，所幸人還好好的站著。

        “杰——”

        黑發的青年轉過了身，正微笑著的俊美容顏上，一紫一黑的異色雙眸詭異危險。

        “悟，歡迎你見證我們的新生。”

        “我們現在，終于融為一體了。”夏油杰的語氣。

        “以后，我再也不會和杰分開了。”姜望的語氣。

        五條悟看著陌生的摯友，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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